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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正在收拾摊子，雨水淋在水果里，很容易腐烂，张漾也上前帮忙，父子两人没有说话，很快就把东西都收回里屋。
父亲日渐衰老的脸上，露出丁点儿笑意，他问道：“不是去找同学玩了吗？怎么今天这么早回来，吃没吃饭啊？桌上还给你留了饭”说完，递给张漾一块干净的毛巾，让他擦擦脸上的水，汗水和雨水交织，沿着他的下颚流淌。
张漾接过去，用白色的毛巾擦了擦，心里满是踌躇，不知道要不要开口问那件事，最后内心权衡了一下，坐在父亲对面开口道：“爸，有些事憋在我心里已经很久了，你知道妈为什么离开我们吗？”
他声音不大，却让父亲回了头，脸上的神色骤变“你问这个干什么？赶紧吃饭。”
气氛一时间僵住了，他们都不是善于活跃气氛的人，就在刚刚，他明显问出了一个父亲不愿回答的问题。
张漾放下毛巾，手不自觉地攥紧，他直视父亲的眼睛，又问道：“我小时候你跟我说是因为她不要我们了，才离开的，我现在长大了，想知道她为什么要走，是不是因为她嫌贫爱富，抛弃我们去过更好的生活了?”
父亲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别过头去，佝偻背影一瞬间老的不像话，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伤心事，继续沉默着。
张漾看到这样的父亲，一股无名的怒火像潮水般涌来，父亲这些年来的无动于衷，深深刺痛了他，他不管不顾道：“你要是个男人就别再为她说话了，她都狠下心不要我们了”
与张漾的激动不同，父亲反而平静下来，缓缓开口：“别说了，你什么都不知道”
谈话不欢而散，张漾把毛巾扔到地上，手里握住那把雨伞，头也不回地离开。
毛巾掉到棕色的地板上，亮的刺眼，父亲弯腰捡起放到桌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张漾回到卧室，趴在床上，听着越来越大的雨声，心情低落到谷底，他一遍一遍地问为什么自己是没有妈妈的小孩，而许弋却家庭美满，这不公平……
不一会儿，父亲的脚步声沉重而缓慢地从地板上传来，张漾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他感觉到父亲靠了过来，为他盖上被子，把他的鞋子脱掉，调整好睡姿，做完这些后，父亲又站在床边伫立良久。
久到张漾不敢大声呼吸，他控制着自己呼吸的频率，但还是在父亲快要离开时拉住了他。
“爸，我有时候真的控制不住我自己，我实在是太想要她回来了，那证明我不是别人嘴里没妈的孩子”张漾忍不住哽咽道。
父亲没有见过一向要强的儿子会露出脆弱的一面，他顺着床边坐下，看着自己从小抚养到大的孩子，欲言又止。
“儿子，别怪她，她也是迫不得已啊”父亲粗糙的大手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张漾冰凉的手。
父亲的表情与动作无一不在告诉张漾，他一定知道些什么，却不愿告诉自己。
这里究竟有什么隐情呢？冷静下来的张漾沉思着。
“爸，我已经长大了，我有权知道这些事情，她究竟有什么苦衷呢？难道你宁愿我看你唯一的儿子像个傻子一样被人蒙在鼓里吗？”张漾语气强硬，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气势。
父亲一直紧绷的肩膀突然放松了，他低下头，斑白的发丝毫无保留的呈现在张漾的眼前。
张漾握住父亲的手，说道：“爸，你说吧，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你儿子都能承受”
父亲回握他的双手，不知何时起，儿子的手已然和他的一样大了。
“这些话，我本打算等你再大一些再告诉你。诶，那还是我年轻的时候，喜欢上了许弋的妈妈—美娟，但她喜欢许瑞阳，也就是许弋的爸爸”说到这儿，父亲停顿了，又接着说：“有一天晚上，她来找我，说自己怀孕了，孩子是许瑞阳的，但许瑞阳的妈妈嫌弃她是小地方的人，不同意他们的婚事，她来问我能不能跟她假结婚，好把孩子名正言顺的生下来，我很喜欢她，也就同意了，我们办了婚礼，孩子也生了下来，我原以为我们会一直这么生活下去，直到许瑞阳找上门，想要把她和孩子接走…”
张漾认真听着，心里不安的感觉渐渐蔓延。
“我怕她为难，主动和她离了婚，她带着孩子就走了，许瑞阳要给我钱，我没要，你奶奶知道后，害怕丢人，就从福利院里抱回了你，对外说许弋她妈妈跟别人走了……这些年来，我身体不好，她暗地里没少接济咱们，咳咳，儿子，她对得起你啊。”父亲的每个字，每句话像针一样扎在张漾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眼前的一切仿佛已经离他远去了，脑海里一片空白，他的世界坍塌了。
他设想过最坏的可能，却万万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这么多年的仇恨，像笑话一样，原来最不堪的人是他自己。
“儿子，这些你可能一开始接受不了，但你永远要记住，你就是我亲生儿子，以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以后也是这样”父亲是什么时候走得张漾不知道，他只知道在那句话后，自己的泪水夺眶而出，晕湿了灰色的床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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