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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孩子们晨读的声音从学校的操场传到了外面。
据说这是新来的校长想出的防止孩子打瞌睡的方法，但由于早上气温比较低，有不少孩子感冒了。昨晚万葭还收到几个小朋友的投诉，希望她劝劝固执的校长，她也答应了在今天放学后会跟校长商量一下。
万葭看了眼手表，还差五分钟到七点。
末世降临后的第三百二十七年，如果按照古人的公历来纪年，那今天应该是公历2467年8月15日。
作为“芦城”的首席执行者，早上七点钟是万葭日常巡视的时间，她像往常一样结束晨起的锻炼，将身上的装备重新穿戴起来准备去巡查。
芦城说是一个城，其实跟古时候的村庄差不多大，之所以被叫做城纯属是因为方圆几千里只有这一个有人居住的地方。
地球有人类居住的基本都被称为城，像芦城这样的地方全球大概有五万多个。
自从末世突然到来，地球上的山川地貌发生极大变化，比如山川变成湖泊、平原变成沼泽、海洋中间突然出现高山，许多动物和部分人类也失去理智变得野蛮疯狂，一系列的变化让地球不再适宜居住。
反应快的一类人早就移民到了其他星球，只剩下无法逃离这里的人们苦苦挣扎，地球在那些人的口中被称呼为“母星”，他们给那些新的星球取名为希望星、飞越星等等。
新星球的人也并不是完全不管这颗他们口中的母星，在末世开始后十年，这些离开的人派出飞船来到地球，开出了在他们看来非常丰厚的价码，他们可以提供食物、技术等地球需要的东西，但要用一种叫做星钻的赤色矿来交换。
这种矿石是末世开始后才出现的东西，往往存在于非常危险的区域内，要获得它们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两边这种简单贸易持续了不长时间就以地球的反抗而终结，但因为这种矿石的稀有和必需，新星球的人们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颅再次谈条件。
最终在多代前辈的努力下，新旧星球之间的关系还算融洽，地球上的人们可以用星钻交换一些珍贵资源，孩子们也有机会通过考验成为新星球的公民。
这些故事都已经变成了孩子们要学习的历史。
由于人手短缺，曾经担任过孩子们历史老师的万葭对这些往事非常熟悉。
芦城周围是一圈沼泽，沼泽的外面是树林，为了方便进出，万葭曾经带着大家重新铺出了一条平坦的通道。
附近生活着不少凶残的变异怪物和一种只剩下生物本能的变异人类，芦城联合协会安排了人在门口站岗防止危险进入城内，士兵们都昂首挺胸，认真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老大！”
“辛苦了，马上要换班，待会回去要好好休息。”
“不休息，啊，不辛苦！”说错话的年轻士兵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尴尬地挠了挠自己的头。
万葭温和地笑了笑。
看到万葭的笑容，年轻的士兵变得更紧张了，张着嘴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最后还是同伴解救了他。
“老大，今天是跟希望星交换资源的日子吧，能不能带上我们？”说话的人叫做罗聪，曾经是万葭的同学。
万葭在十八岁那年考上了希望星的学校，直到五年前才回到芦城，凭借自己的头脑和技术被人们选为了联合协会的首席。
万葭笑着摇了摇头，“下次吧，这回时间紧没法带你们去转转。”
芦城只有一架飞船，是很多年前万葭的父亲盯着新星球给的图纸研究了很久，花了将近八年的时间才做出来的，平时交换物资都是靠它出力。
巡视结束后，万葭像以往一样驾驶着这架老先生飞出了地球。
就在马上要抵达希望星之际，万葭的飞船被横向冲来的一株光束卷了进去，即使她冷静地操作飞船试图摆脱光束也未能成功，最终她在一阵刺眼的光芒中失去了意识。
……
万葭是被一个尖锐的声音惊醒的，那个声音像是从她的脑子里喊出来的。
“这是哪啊！我不会降落错了吧！”
“你是谁？”
“你能听见我说话？”
“不然？”
“你不会是被我卷进时空隧道的人吧？！我说在路上的时候好像碰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
没等到她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眼前放满各种奇怪仪器的白色实验室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当看见下面那个大叔眼里喷涌而出的惊喜时，万葭在心里默默道了句糟糕，这家伙的眼神她可太熟悉了，她当年在希望星见到的变态就是这副德行……
02
to我亲爱的妹妹爱丽丝酱：
如果朗姆敢欺负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保证立刻就去乌丸一夫那里告他的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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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葭看到这封邮件的时候，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虽然doctor是个变态，但在外人看来对她确实很好，尽管这不是她想要的。
她以仿生人的身份在这个世界苏醒之后，被惊喜的doctor翻来覆去地拆了好几遍，并给她起名为“爱丽丝”。
为了掩盖她仿生人的身份，doctor那个家伙在他的出资人乌丸一夫面前称她是自己的妹妹，并提议让她到出资人手下打工，实际上他只是为了验证他的仿生人理论是否正确。
万葭早就看透他了，表面上却没有反对，比起待在变态身边，她还是出去透透气比较好。
……
许多年以后，已经以乌佐酒的名字在组织里闯出一片天的万葭，一边望着天空发呆一边伸手接住了右侧方打过来的拳头。
“快出师呢，阵。”万葭收回落在天空的目光，转身看向了刚刚过来的黑泽阵。
黑泽阵冷静地说道：“我没有一次成功打到过你。”
跟仿生人的身体较什么真啊，孩子。
万葭心里吐槽了一句，面上却不能说出口，只能笑眯眯地安慰自己好不容易带大的小徒弟，“等你再过几年有了经验就能打到我了。”
还没有得到代号的黑泽阵敷衍地扯了下嘴角，眼里清晰地写着“骗人”二字。
滴滴滴！
万葭打开手机，新收到的邮件上赫然写着doctor的名字，迅速扫了一眼后，她脸上的笑意逐渐被慎重取代。
“你要回长野？”黑泽阵已经习惯了她经常回研究组的行为，乌佐酒明面上是行动组的人但其实待在研究组的时间要更多。
万葭嗯了一声，顺手删掉了doctor发来的邮件。
“什么时候回来？”黑泽阵问道。
“估计要待一段时间。”万葭微笑着揉了揉徒弟有些扎手的短发，“我不在的时候要机灵一点，下次再被人坑到我就让你从东京湾游到北冰洋。”
！！！
黑泽阵的瞳孔瞬间睁大，里面明晃晃写着几个大字：你不是认真的吧？
“你可以试试。”万葭笑嘻嘻地说道。
……
收到邮件的万葭连夜返回了位于长野的实验室，她推开门的一瞬间，里面兴奋的声音就隔着众多仪器精准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我的爱丽丝——你终于回来了！”
万葭熟练地后退几步，拉开了与doctor过于近的距离，随手拖出一把椅子坐下，冷冰冰地问道：“你不是说实验成功了吗？”
doctor殷勤地点了几下头，咧着嘴笑道：“通过你和我的共同努力，我已经找到了将乌丸一夫意识和身体分离的准确方法了。”
“那就动手吧。”
万葭撂下这句话直接转身离开，丝毫不在乎doctor的反应，不过确实也没有什么可在意的，这个家伙可不会因为莫名其妙的慈悲心放弃自己的反抗计划。
doctor微笑着望着万葭离去的背影久久未动，眼中流露出的情绪耐人寻味。
在doctor算计boss乌丸一夫的同时，朗姆等boss的心腹也被二人设计调离了本土，等他们完成任务回来，完全没有发现组织已经被偷天换日了。
“我听说你想销毁掉整个c组实验室？”doctor难得在餐厅堵住了来吃饭的万葭，笑眯眯地凑上前问道。
万葭一脸冷淡，斜睨了他一眼，反问道：“一个只能制造痛苦的地方有什么好留下的？”
“制造痛苦？”doctor的笑意未改，“你是这么认为的？在销毁之前，我觉得你可以去那里看看，万一会改变主意呢？”
鉴于对她的要求基本上百依百顺，再加上她确实想去c实验室那里看一下实际情况，好根据实际制定销毁方案。
万葭轻点了下头，答应了这个建议。
这天下午是c实验室惯常的休息时间，实验室内只留下了看守实验体和重要设备寥寥数人。
万葭在出示了doctor给的通行证后，非常顺利地进入了实验室内部，一路走过去都没碰上一个研究人员。
就在万葭收集完想要的信息准备离开时，一个奶呼呼的声音从最里面的实验仓传了出来。
“姐姐，这些针扎得我好痛，可不可以不扎了……”
被称为姐姐的年轻研究员看着眼前浑身都是伤痕的小孩子也有些不忍心，但这是她的工作，一想起如果拿不到实验数据就会招致上司充满烟味的斥责怒骂，她的身体就不自主地往后缩了缩，最终年轻研究员还是硬着心将针里的药剂推进了孩子的身体里。
药物进入身体后，孩子的状况明显变得虚弱起来，他被研究员在实验台上放平，身上插着各种他看不懂的仪器。
痛苦让他的意识变得模糊，他的眼睛看不清任何东西，惨白的嘴唇只隐约溢出几声轻得像羽毛一样的“妈妈”。
实验数据很快就被电脑存储下来，年轻的研究员还是于心不忍，蹲在孩子的身边小声说道：“我可以悄悄放你下来玩一会儿，但是你不可以发出声音，也不可以动这里的设备。如果发现有其他人进来的话，立刻就要回到实验台上，知道了吗？”
脸色惨白的孩子乖巧地点了下头，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
研究员不敢对上孩子那双纯洁的眼睛，只轻轻摸了摸他软软的头发，低声说了句“去玩吧”。
孩子被研究员抱到了地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脚，似乎对它们很陌生，好半天他才壮着胆子迈出了第一步，但很快就因为没有掌握正确的姿势而向一旁倒去。
在他即将跟地面有久违的亲密接触之际，一双温柔的手托起了他。
他开始以为是年轻的研究员，但在被扶正以后，他才发现自己面前蹲着的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她的眼睛在难过，嘴巴却在对他笑。
年轻的研究员被他弄出来的动静吓了一跳，下意识转身去看却发现了一个陌生的女人。
“你是谁？！快放开2964。”研究员厉声喝道。
“2964？是你的编号吗？”女人直视着他琥珀色的眼睛，温柔地问道。
孩子懵懂地点了下头，每次那些研究人员叫他的时候都是喊这个，他明白这串数字是指自己。
在研究员叫警卫之前，万葭掏出了自己的身份证明，并要求带走这个孩子。
研究员的表情非常纠结，她能看出来这位爱丽丝女士是真心怜惜这个孩子，但就这么让他们走了，这份工作怕是要宣告结束，思及组织的死亡威胁和家里嗷嗷待哺的几口人，她硬着头皮说道：“我需要正式的文件，爱丽丝女士。”
万葭也不为难她，立即掏出电话给doctor拨了过去。
“怎么样？想通了？”doctor那头传来了一声笑意。
万葭冷笑一声，“销毁计划我已经有了想法，现在我需要带走一个孩子。”
“c的试验品？”带着笑意的反问通过手机传递到了万葭的耳中。
万葭看不上doctor的态度，沉默着不愿说话。
最后这场谈话以doctor的妥协而告终，“好吧，如果这是你想要的。”
意料之中的答案。
对于万葭来说，想要带走这个孩子有的是办法，打电话也只是走个过场。
给万葭带出来的孩子做完详细的检查后，doctor咂了一声，用一种遗憾的语气对她说道：“c那边下手太狠了，照这么折腾下去，他最多也就还能活三年。”
万葭看了眼躺在自己膝上睡着的孩子，咬紧了牙，狠狠得瞪向罪魁祸首，“这不还是因为你！”
doctor摇了摇头，笑着辩解道：“研究组那么多实验，我又不可能个个都管，这个项目可是由外冢健全权负责，你有气找他去发。”
“再说你可是把c组最重要的宝贝给留下了，他怕是待会就会过来跟我哭诉。”
万葭没忍住心底的嘲讽，“就他们那破药物实验？”
“青春的生命力当然是要从小孩子身上获取了~”doctor眨了眨无辜的眼睛，语气中满含着无所谓。
既然检查已经做完，万葭也没有留在这的必要了，她用自己的外套裹住孩子将他抱了起来，起身就要走。
“爱丽丝酱，记得一个月要带他回来一次啊——”
离开研究组的万葭，特意叫来了自己放在长野的属下，她带着孩子没法开车，坐公共交通工具又不安全，只好找个可靠的司机代劳。
孩子对实验室外面的世界同时怀着好奇和畏惧两种情绪，他从万葭的怀里悄悄地探出头来，看看她，又看看前面开车的司机，小心翼翼地样子像是一只刚降生的幼崽。
万葭笑着用指腹点了一下孩子的脸颊，赢得了他一个好奇的回眸。
“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他眨了眨如同黑曜石一样的眼睛，无声地摇了摇头。
万葭沉吟片刻，弯着眸子对他说，“那你以后就叫做‘初’吧，意味着生命的重新开始，怎么样？”
孩子睁大了眼睛，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神情看向了万葭，她的脸上始终带着笑容。
直到夜幕降临，万物昏昏欲睡之际，她才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应答。
恍若幻听。
……
回到东京的住处后，万葭并没有急着安顿好小初就赶回长野，反正篡权不是她一个人干的，自有比她头疼的人在前面盯着，她只需要控制一下大致局面就可以。
到东京后的一个月万葭去哪都会带着小初，一段时间相处下来他们的关系明显亲密不少。他们手牵着手出去买菜时，偶尔也会被周围的邻居看见。
这时万葭就会声称这是自己的孩子，离婚的时候被判给了爸爸，因为听说他受到了虐待她才将其接到了身边，在诉说的时候她还会应景地掉几滴泪，以演好一个单身妈妈的形象。
果然演技这种事情是需要实践的。
“你的演技真是越来越好了。”
万葭早就发现了暗处的视线，只不过没想到是去欧洲出任务的贝尔摩德，“大明星怎么回日本了？”
贝尔摩德摘下墨镜，微笑着抛了个暧昧的眼神，“来看你啊。”
万葭翻了个白眼，明显不相信贝尔摩德的鬼话。
“一年不见你怎么生出了这么大的孩子？”说着贝尔摩德弯腰对小初摆了摆手，“hello，小可爱~”
小初下意识攥紧了万葭的手，后退着朝她的身后躲，万葭无声地回握了一下小初的手。
“还是个害羞的小可爱~”贝尔摩德笑着飘了个飞吻送给从万葭身后偷看她的孩子。
万葭晃了晃另一只手拎着的篮子，笑着说道：“你不会是来蹭饭的吧。”
“你那手艺？”贝尔摩德不客气地吐槽道，“我怕吃了会中毒。”
万葭不服气地说道：“哪有这么严重，最近我都是自己在家做饭的，也没出什么事，只不过……就是味道有点不太好而已。”
“哦~”贝尔摩德怀着同情的目光，咏叹道，“真是可怜的孩子啊，跟着这样的妈妈，没有食物中毒都是万幸了。”
万葭对她的夸张表示无语。
打趣时间结束，贝尔摩德说起正事，“换个地方住吧，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万葭立刻就反应过来她指的是谁，“朗姆回来了？”
贝尔摩德微不可见地嗯了一声。
万葭有些扫兴地撇了撇嘴，“那个家伙的烦人程度直逼doctor。”
“把自己的哥哥看做世界最讨厌的人，也只有你了。”贝尔摩德笑道。
“你就当是天生不合吧。”想起某个变态的所作所为，万葭咬牙切齿地说道。
“对了，既然要搬家我总要有个合适的理由。”
“你不会是想……”
万葭不怀好意的笑让贝尔摩德想起了之前被她整过的朗姆。
最终，万葭成功用一顿大餐贿赂贝尔摩德扮演了一个追过来抢孩子的爸爸，成功在邻居的祝福和同情中搬走了。
当然，大餐是出去吃的，毕竟贝尔摩德是真的不想再尝试万葭做的饭了。
03
冬日里的某天，东京综合医院迎来了一位气质优雅的年轻女士，点名要找神原医生，护士台的诸位看似各忙各的，其实都竖着耳朵在听。
护士长指了指右边走廊，为这位女士指明了方向，“那边第三个办公室就是神原医生的。”
“谢谢您。”有着一头银色长发的女士轻轻颔首，笑着回礼道。
神原初的办公室只有他一个人，今天的工作很清闲，他正在桌前整理着自己经手的各种资料。
咚咚咚！
指关节扣在桌面上的敲击声。
神原初下意识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站在他面前的正是一脸无可奈何的万葭。
万葭轻叹口气，坐在了神原初对面，开玩笑地说道：“专门让我这位老人家亲自来接你，心里就不感到惭愧吗？”
神原初整理好最后一份资料，抬头看向十多年都没变化的万葭，笑着说道：“可怜我一下嘛，好歹给失忆后的我留点线索。”
万葭耸了下肩，“我这不是来了吗？”
神原初浅笑着收拾好自己的所有东西，跟随万葭离开了这座他没有待多久的医院。
……
郊外的地下实验室内，神原初背靠着中央的巨大仪器，注视着操作台前的万葭静静地发呆。
计划虽然早就开始着手，他也事先给自己做了心理准备，但真到了这一刻，他的心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他想让她留下来。
这句话既说不出口，也不能说。
两个人就静静地这么待着，直到万葭调试好了所有参数，向他伸出了手。
“godblessyou。”
我不相信神明，但如果?真的存在，希望?能够替我保护你。
神原初从万葭的眼里读出了这句话，他笑了笑，闭上眼睛走向了自己的未来。
意识朦胧之际，他的耳畔响起一个声音。
“你是我的责任，他们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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