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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姨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姬夫人。
还没被那白眼狼伤透心吗？
为什么还要管那白眼狼害人精呢？
春姨心头火起，转头咬牙切齿地看了一眼姬凤昭。
她有多心疼姬家嫂子，就有多恨姬凤昭。
她恶狠狠瞪着姬凤昭威胁姬凤昭不许开口说话，然后握紧姬家嫂子的手，苦口婆心地劝说。
“嫂子，您何苦再管她呢？您和姬大哥被她害得还不够惨吗？想当初她为了讨狄将军喜欢，竟然把姬家祖传的刀谱偷走带去京城送给了狄将军，狄将军如获至宝，拿去教给军中将士，于是，你们姬家老祖宗呕心沥血谱写的独门刀法被天下人尽数学去了，这事儿传到姬大哥耳中，他当即吐了血！后来，他觉得他对不住九泉之下的老祖宗，又跪在祠堂里自断一臂……”
春姨说着说着就哽咽了。
她望着姬夫人的眼睛，继续说，“姬大哥断了一条手臂，从此意志消沉，嫂子你哭瞎了眼睛，如今哪里都不能去，虎威镖局哪里还有当年的虎虎生威啊！瞧瞧你们，你们被姬凤昭害得这么惨，嫂子你为什么还要管她啊，她根本不值得！”
姬夫人听着春姨的话，手指哆嗦着，黯淡无光的眼里也随之涌出眼泪。
她攥紧手里的银票，颤声道，“那你说，你说我能怎么办呢？”
她哽咽道，“她是我从小婴儿一天天看着长成大姑娘的，我养了她十八年，我疼爱了她十八年，她也喊了我十八年的娘啊……你说她要是从小就那么坏，那么不招人喜欢，我倒也放得下她，可她不是，小时候的昭昭有多懂事有多招人疼，你们左邻右舍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这条街谁不喜欢她？”
姬夫人闭上眼睛，泪水滚滚掉落，“后来，她知道她是狄将军府的嫡女后，被荣华富贵迷了心，迷了眼睛，她变坏了，我也恨变坏的她，我比谁都恨……可她现在被别人活生生割了几十刀肉，伤痕累累，无处可去，她可怜巴巴跑回落凤城来了，我能不管吗？我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吗？”
姬夫人哽咽着重复说道，“她活得好好的，我自然可以带着对她的恨意不去找她，可是她落难了，她挨了几十刀，满身都是伤，我做不到不管她，我做不到看着小时候那个抱着我腿甜甜喊我娘的孩子，去死啊……”
姬夫人声泪俱下。
旁边，姬凤昭也也泪如雨下。
她捂着疼痛欲裂的心口，泪眼模糊地望着这个被她害得这么惨还不忍心看她去死的母亲，她悲伤至极，又有些说不上来的庆幸。
幸好她没有选择洗刷清白后去转世投胎。
幸好她接受了神灵赐予的功德印。
不然，她就要离开她这么好的母亲了，她就没法用功德印让母亲的眼睛重见光明了。
姬凤昭死死克制着满心的伤痛，却克制不住想要亲近母亲的念头。
她缓缓上前，不顾春姨的威胁怒视，对着姬夫人轻轻开口喊了一声，“娘——”
正杵着拐杖流泪的姬夫人听到这一声呼喊，顿时神情恍惚。
她微微偏头，睁着无神的眼睛感应着姬凤昭所在的方位。
刚刚……
她好像听到了昭昭的声音。
是她听错了吗？
昭昭怎么会在这里呢？
在姬夫人犹豫着不敢确认的时候，姬凤昭扑通一声跪在了姬夫人面前，哭着伸手抓住了姬夫人的裙摆，“娘，我是昭昭，我回来看您了，娘——”
姬夫人再次听到姬凤昭的声音，整个人一震。
她下意识弯腰，想要抓住女儿的手，可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停下了所有动作。
她保持着弯腰的姿势，手指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反复几次后，她强迫自己冷下了脸。
她抿紧嘴唇，一点点摸索着将裙摆从女儿手中扯回来，然后无声无息将手中银票扔下，转身就杵着拐杖准备离开。
姬凤昭看着娘一瞬间冷了脸，连话都不想跟她说就要走，瞬间心如刀割。
她膝行上前一步，伸出双手一把抱住了姬夫人的腿。
死死抱着。
她将脸颊贴着姬夫人的腿，哭诉道，“娘，求您别走，昭昭好想您，昭昭一直都好想您啊，您抱抱昭昭好不好，女儿身上好疼，娘您别走，求您抱抱我，您抱着我我就不疼了，娘……”
背对着姬凤昭的姬夫人沉默听着这一声声哭喊，眼泪不受控制又滚落了几滴，打湿她悲伤的脸颊。
这哭喊，她想起了小时候的昭昭。
她们家昭昭啊，打小体弱，经常生病，每次难受的时候都要哭着到处找娘，找到了就要往她怀里钻，窝在她怀里就一动不动了，跟小猫一样哼哼唧唧，说娘怀里舒服，要娘抱着，娘抱着昭昭就不痛了……
想起小时候那个软绵绵的小团子，姬夫人的眼泪就止不住，大颗大颗往下掉。
她身子轻微颤抖着，极力忍着内心的疼痛，弯下腰，想拨开姬凤昭的手。
可姬凤昭抱她抱得很紧，像是溺水的抱住了最后一根浮木，怎么都不肯松开。
她流着泪沉默两息，缓缓开口。
“狄姑娘，这里没有你的娘，你的娘在京城，在狄将军府，是高高在上的将军夫人，我一介平民，哪里当得起你的娘？”
姬凤昭眼泪扑簌簌直掉。
她摇着头哭道，“不是的，我姓姬，我是姬凤昭，我不是狄姑娘，我姓姬啊娘，我是您的女儿，我是您的昭昭！”
姬夫人闭上眼睛，满脸都是哀伤。
“我的女儿昭昭，三年前就已经死了，你不是昭昭，你是我不认识的狄姑娘，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深深吸了一口气，姬夫人又说，“放开老身吧，狄姑娘，我来这里送银子，只是因为心里那一点点怜悯和不忍，可是，这并不意味着我就能原谅一个心狠手辣满手血腥的刽子手了，我不会原谅，永远都不会。”
姬夫人说完这话，便咬牙狠狠掰开了姬凤昭的手，杵着拐杖摸索着快步离开。
姬凤昭被姬夫人甩开，身子无力趴在了门槛上。
她泪眼朦胧地望着姬夫人的背影，撕心裂肺地哭喊，“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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