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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着手腕锁链磨损淤痕，“季邀，事到如今，你觉得我还会信你吗？”
季邀满目真诚，“是真的，师兄，”他推开不律的手走过去，“师兄最爱自由，我知道之前那样做是错的，原谅我，我们像以前一样好好的。”
“妄想！”
顾碎安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手，视线掠过眼前几万鬼兵。
阵前鬼皇杀气腾腾，一双绿色鬼目炯炯有神，似乎下一秒就要扑过来碾碎他。
顾碎安毫不畏惧，甚至希望这些鬼族一拥而上杀了他才好。
死亡也是自由。
目光最终定格在不律身上。
他问，“你是不律？”
不律看到两人吵架，恨不得缩进地缝。
他闻言偷看一眼季邀，见鬼帝瞪过来，恭敬回道：“帝后，是我。”
季邀赞赏地看他一眼，目光和善不少。
不律悄悄松口气。
顾碎安低下头，语气毫无起伏，“我不是什么帝后，现在不是，以后也不是，你扶他回去吧。”
季邀被推开，听着师兄无情的话，身体晃了晃，他对顾碎安低声说，“师兄，你就相信我最后一次，就一次。”
“绝无可能，或者，”他抬头看着眼前几万鬼兵，语气满是嘲弄，“你可以像上次那样，绑我回去。”
季邀像被泼了桶凉水，心尖凉透。
他想起温泉池中师兄对他厌恶异常，他不喜欢那样的师兄。
抵触，抗拒。
虽别有情趣，日日如此，当真不爽。
他微微转头示意不律。
不律接收信号，上前一步说，“帝．．．”顾碎安瞪他一眼，他立刻改口，“顾仙人，帝君知您今日受刑，立刻赶来，受伤颇重…”
“那又如何？这难道不是他活该吗？”
不律一噎。
有道理。
但是，他接收到季邀威胁的眼神，硬着头皮说，“之前您被人用剑劈开，也是帝君亲自救下。”
“我当然不会忘，”顾碎安冷笑，“但你好像落了些后来的细节。”
季邀听得呼吸一滞，他不知道师兄那张诱人的口中，还会吐出怎样无情的话。
顾碎安转身与季邀对视，肩膀紧绷，“你说爱我，我之前也以为我爱你。”
季邀闻言一喜，正要开口，顾碎安打断他。
“可是你连这件事都在骗我！”
“我没有，师兄．．．”
季邀立刻要解释，顾碎安面无表情打开乾坤袋，从里面拿出一样东西。
此物流光溢彩，山风吹来，铃铃作响。
季邀脸色一变。
“认识这个吧？”顾碎安举着手中风铃，他自嘲地笑着，“我做的。”
当初做这个风铃，万没想到还能用到自己身上。
他拨动两下，闭眼欣赏声音。
如清泉击石，闻之欢喜。
季邀此刻顾不上欣赏，他轻轻喊。
“师兄．．．”
不要。
别说。
顾碎安不理他，自顾自往下说，“我思绪向来清醒，即使整晚不睡，也很少出现逻辑不通的情况。可与你相好那几日，我日日神思混沌，只想与你见面。”
他定定看着季邀，“是因为我爱你吗？”
季邀嘴唇蠕动，他感觉到，师兄离他越来越远。
比当初温泉还要远。
就要抓不住了。
“不是，你知道的，”顾碎安眸中反射冷漠，将风铃举高在太阳下，“是你将我的魂魄用鬼气冲入风铃，再叫青摄施法，控我心神。我以为的爱，都是你制造的假象！”
话音落地，“啪——”一声脆响，光彩夺目的风铃狠狠摔在浮玉山山道上，光点四散飘落。
季邀大叫着扑过去：“不要——”
可已经晚了。
他徒劳地去抓金光，眼睁睁看它们毫不犹豫溜走。
格外亮眼的，飘向顾碎安灵丹，大多数散入空中消失不见。
顾碎安感到灵丹翻涌，他指着季邀说，一字一顿，“这样的爱，你还沉溺其中，不觉得虚伪吗？。”
顾碎安经过一场战斗，现在又伤到心神，控制不住倒在地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泛起疼痛。
他闭上眼，想起两人温泉荒唐后，在季邀乾坤袋里发现风铃。
那时他还有些感动，季邀虽然爱人的方式不对，但好歹是真心。
谁知看着看着，就发现不对。
风铃早就做完，多日未得他灵力滋养，鬼气渐占上风，丝丝缠缠出现在上面。
他感到一阵恍惚，眼前出现重影，与那几日完全相同。
瞳孔紧缩，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
他悄悄藏起风铃，等待时机。
直到慕安来，他才确定。
季邀，真的对他用了摄神之术。
季邀面色惨白，眼中光芒一点点暗下去。
他本想，如果师兄执意不肯跟他离开，就用风铃诱导。
万万没想到风铃已落到师兄手中。
他说不出话，只能怔怔看着顾碎安。
那张他熟悉无比的脸上，有过欢笑、沉浸、极乐、失望，现在一览无余展现仇恨。
在与师兄的追逐中，他第一次感到慌乱。
他的小鹿，不喜欢他建的宫殿，想要消失在森林中。
修仙界看到大怪物消失，又提着剑杀出来。
大咸山弟子首当其冲，满眼仇恨冲向顾碎安。
不律不用指示，转头对上来众，姿态随意，“诸位，若有信心对抗鬼族八万精兵，大可上前。”
第一排修士脸色一变，脚步顿停。
方才大怪物碾过，他们死伤无数。
一二阶小弟子又被扶光老头蛮横拦下，现在己方不到千人，对方八万，毫无胜算。
为首一人气势不足，问，“不进攻，你们会放过我们吗？”
“那是自然，山骨长老，大可放心。”不律满脸堆笑，准确无误喊出称呼。
山骨是大咸山攻伐长老，灵阶八，实力强劲。
他闻言一愣，抬手示意撤退。
人族今日聚于浮玉，只为行刑以儆效尤，鞭策后人，来的多是小弟子。
修为高深的修士都在数历山周围防卫，少数守在两族前线刺探，这里战力不足，对战绝非明智之举。
人族退回广场，自始至终没有提顾碎安，也没看他一眼。
适才还对他喊打喊杀，现在连个声都没有。
他闭上眼，心中一片苍凉。
不为自己被抛弃，只为鬼族对人族调查详尽感到悲哀。
随便一位长老都能认出。
以季邀谨慎，想必每一个鬼皇、鬼王对修仙界长老了如指掌。
敌暗我明，焉能不败。
季邀对修仙界如何选择根本不关心，他只知道这次可能真的要失去师兄。
他站在顾碎安半步之外，心中生出无限恐慌。
刚才想将师兄关起来的念头此刻散得干净。
他知道，如果那样做，师兄一定会自己死去。
心中升起一抹疯狂。
若与师兄同死，也算不枉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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