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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已经到了他杀青前最后一场戏，也是最重要的一场。
穆西城跳楼。
坦白说，喻初看到这里，心里是有些不舒服的。
跳楼这两个字眼，让他想到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喻明华就是从楼上掉下来的。
虽然他赶到的时候，遗体已经被清理干净了，但他还是忘不了殡仪馆里那具冰凉的尸身。
他时常在梦里看到喻明华坠下来的惨状，面目狰狞，鲜血满地。
他每每醒来，都得搂紧身侧的人，不然他会清醒到天明。
“来，检查一下威亚，准备开拍了。”
喻初深吸口气，走上绿幕景棚里搭建的高地，他向下看去，高度有五六层楼。
他稍稍退后了几步，想起从前在拍《玩家》的时候，每次吊威亚，南织都会来告诉他“别害怕，不会有事的”，只要听她这么一说，他就能克服恐惧。
现在他也好想听到她的声音啊。
织织，猪想你。
喻初站在台上，忍不住被泛滥的思绪侵袭了整个胸腔。
“准备了啊，action——”
危楼边，穆西城缓缓踱出几步。
“终于安静了……”他道。
“卡，走位错了。”
第一条喻初状态并不好，他道了声“对不起”，调整了一下情绪，重新开始了。
“终于安静了。”
穆西城安静地站立着，眺望天边，橘红的夕阳悬挂于地平线，绯红云层密叠，像是清水滴入了火红的颜料盘，一圈一圈晕染开来，最后汇成了一幅极其完美的水彩画。
大自然的工笔总是比人类的精心雕琢更加优秀。
楼顶的风吹来，掀起一阵细碎的声响。
有瓦片落了下去。
他像是陶醉于这样和风夕阳，丝毫不在意刚才的响动。
他望着无尽的天边，缓缓开口说：“今天的落日真圆。”
暴雨后的霞光格外刺眼，穆西城举起手，光从狭长的指缝中穿过，落在他的眉眼之上。
漆黑的瞳孔被染成了浅棕色，他眯起了眸子。
片刻后，他转开视线，平静地望向大地。
轻笑一声。
“留着上一世的记忆有什么用，除了忘不掉的痛苦和折磨，生死轮回，一辈子活在回忆里。”
“亲眼看着爱我的人一个个离去，我爱的人恨我入骨。”
垂落在身侧的手掌紧紧握拳，颤抖，似是无声地哀泣。
而后他倏然松开手，指尖殷红。
演到这里，本该接着说词的喻初，却异常得沉默了许久。
这一次导演没有打断他，而是示意全体安静，让他继续演下去。
楼顶的身影在风中久久伫立着，他淡然又沉静，看似在放空，可目光又让人觉得悲伤。
穆西城抬手，迎着残阳，伸出带血的指尖。
苍白中点缀着鲜红，晃动中闪烁着微光。
长指微曲，他在试图触摸什么，抓住什么。
风填满了掌心的虚空，又从指间溜去。
“风是自由的。”
“跟着风去，我便也是自由的，”
这两句词剧本上没有，但没人喊“卡”，所有人都凝神看着。
勾唇轻笑，这一笑，往日的疯狂、狠戾、偏执都随风散去，变成了良善又纯粹的释然，脆弱的美感与无力感在这一刻统统流露出来。
“开始由不得我选择，那么结局，我要自己来定。”
视线落下，楼底的人愈来愈近了。
他抬脚，远望，夕阳已经沉了一半。
“都会逝去，全当是解脱。”
话落，他趁着风，一跃而下。
白衣翻飞，如凌空的白鸟。
高扬，又坠落在地。
好看的眼眸合上，鲜血从口中溢出，一切都结束了。
喻初躺在垫子上，没动。
在场的人都静悄悄的，无人上前打扰。
大伙不约而同被喻初的演绎触动了。
这种单人独白戏其实很难把握，没有对手演员的配合，演不好就变成了自言自语，自己发癫。
本来在跳之前有段歇斯底里的爆发戏，但喻初觉得这样处理并不符合穆西城的性格，在他的坚持下改成了现在这样。
一开始导演并不看好，但没想到效果很令人惊喜。
喻初足足躺了十分钟，才缓过劲儿来。
从十几米的高空落下，尽管有威亚，但心理上还是有障碍的。
他吐出一口气，站了起来。
心里还在好奇今天喊了“卡”以后怎么会这么安静，等他转身，迎接他的居然是一片掌声。
“喻初杀青了。”
“杀青快乐。”
从来没对他露过好脸色的赵海头一次笑笑说，“恭喜杀青。”
喻初接过花束，鞠了一躬，“谢谢导演，谢谢大家。”
往日里和他没交流的人，今天也过来和他道了喜。
“杀青快乐喻初。”
“喻初一杀青，咱们整个剧组也快了，感觉拍了一冬天了。”
“虽然还没过年，不过伏山的春天快来了。”
“是啊……”
喻初笑着接受了大家的祝福。
“喻小公举，杀青快乐。”
一个声音突然闯了进来，无比熟悉。
喻初在诧异的瞬间扭头看去。
春天还没来，但他的太阳已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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