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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窦并未察觉赵放的不对，只以为他是不开心要回宫，
“说起来这家店的老板也是倒霉，被丽妃那么嚯嚯了之后生意一落千丈。”
“你瞧瞧今日，门口一个人都没有，以前这时候店门口都排老长的队了。”
“那个丽妃真是太阴毒了，居然对一个孩子下如此毒手。”
“……”
赵放听着老窦絮絮叨叨，心神不属，“老窦。”
“嗯？”
赵放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咽了回去，“没什么。”
老窦见他欲言又止，“你这孩子，有什么话跟我是不能说的？”
赵放知道的那个消息恐怕是秘密，他不想给老窦带来麻烦。
“假如……我说假如啊，牺牲一个人可以救一堆人，你觉得这个人该牺牲吗？”
老窦摸着嘴边的胡须，“这……”
他似乎也被难住了。
“得牺牲的人自己愿意才行吧？”
赵放激动地一把握住老窦的手，“是！”
“老窦，这就是为什么你我是朋友，我们三观一致！”
老窦被赵放突如其来的激动吓了一跳，“啥……啥是三观呀？”
“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
老窦还是一知半解，“难道皇上跟你三观不一致？”
赵放脸上的表情跌下去，“他是皇帝，是这个强权时代的最高统治者，他有他的大局观，跟我们小民不同。”
老窦听得更懵了，不过他也早就习惯了赵放时不时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小赵，我觉得你有时候就是想得太多了。”
“这世上的事哪有什么绝对的公平可言？”
“就糕点店的老板，人家做错了什么？要承受那样的无妄之灾？”
“凡事都是命啊。”
“好比有人出生就是皇室血脉，有人生下来就会被家人沉塘溺杀。”
赵放皱眉，“为何要沉塘溺杀？”
“女娃子呀，生下来养不起就会溺死，你没见过，那种画面实在让人心情沉痛。”
“只有女娃被溺死吗？”
“是啊，男娃谁家舍得？”
赵放心头一阵发寒。
“小赵，你还年轻，这世界可不是你想得那么美好，也没那么多道理可讲。”
“京城的繁华不是处处都有的，就说你之前呆的梨子村，难道就没什么龃龉吗？”
“穷极了的人，饿疯了的人，什么都干得出。”
“你不要低估了人性的恶。”
赵放想到自己刚去梨子村的头两年也听说过卖女换粮的事，后来收成翻番，村里才太平下来。
若是可以温饱，必定会少许多作恶。
“如果能吃饱，是不是就不会再出现溺死女娃的现象？”
老窦摇头叹息，“那我便不知了，想来应该会好些吧。”
赵放望着窗外陷入了沉思，要如何改变女娃的命运呢？
古代的女娃地位卑微，除了权贵家中的女子会请先生教书，大多数女娃都没有学习的机会，更不能入朝为官。
除了生儿育女，侍候公婆，相夫教子，没有旁的出路。
赵放因着想心思，见到公孙肆时也显得心不在焉。
公孙肆让人布膳，“怎么？玩得不开心？”
赵放回过神，“并非。”
他为了讨好公孙肆，还特地给公孙肆买了根糖葫芦。
公孙肆不由得想起赵放拿糖葫芦哄小娃娃的画面，忍不住笑道，
“你把我当孩子呢？”
“不喜欢我就给别人了。”
公孙肆一把抢过，搁到自己手边，“谁说我不喜欢了？”
“先用膳。”
赵放见满桌子的佳肴，“就我们两个吃吗？会不会太浪费了？”
“都是你喜欢的。”
赵放一道菜一道菜地看过去，还真是。
这次公孙肆没有戏弄他，但赵放没什么胃口，他勉强吃了几口就搁下筷子，
“皇上，我今天听说了一些民间陋习，不知皇上有没有听过。”
“什么陋习？”
赵放便说起女娃被溺之事，公孙肆点头，“这事我听过，不过我无法管。”
“为何？”
“虽然身为皇帝，但不可能事事着手，何况这样的事根本管不来。”
赵放心头一沉，听公孙肆这口吻显然是见怪不怪。
公孙肆见赵放脸色不好，耐着性子解释道，
“即便我颁发一道政令不准溺杀女婴，也无法起到震慑和监督的效果。”
“为何？”
“你傻呀，若父母铁了心要害死自己的孩子，何止溺杀？会有千百种方法。”
赵放被公孙肆说的一阵反胃。
公孙肆忽地抓住赵放的手腕，“你的手绳呢？”
手绳？
赵放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腕上空空如也，一直系着的红绳不知何时不见了。
不过赵放并不在意，“可能不小心弄丢了。”
“丢就丢吧，不是什么紧要物件。”
公孙肆却沉着脸匆匆走出去。
接连几天，赵放都郁郁寡欢，也没心情再往宫外跑。
公孙肆再一次见到赵放坐在早春的院中发呆，衣裳单薄。
“赵老师。”
身后传来男孩子怯生生的声音。
赵放转头看去，只见公孙肆正陪着念儿往这边走来。
公孙肆边走边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衫披到赵放肩头，“仔细着凉。”
“念儿，过来。”
在公孙肆的召唤下，念儿走到赵放身边，神色有几分忐忑，赵老师看不上去不太开心。
公孙肆拍拍赵放僵硬的肩头，“这是你曾经的学生，他叫念儿。”
“从今天开始便让他陪着你。”
赵放隐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颤抖，“我不需要人陪。”
他以前也挺喜欢念儿，甚至因为念儿性子怯弱，反而更照顾他一些。
可发生了那样的事后，他无法做到心无芥蒂。
哪怕赵放明知念儿无辜。
念儿低下了头，“赵老师不喜欢念儿了吗？”
公孙肆安慰他，“赵老师怎么会不喜欢你？他只是暂时不记得你了。”
“念儿，你好好陪着老师，听老师的话，老师一定会重新喜欢上你。”
念儿乖巧地点点头，“我会的。”
赵放不明白公孙肆为何要对自己这般残忍，公孙稚是自己心里的一道伤，可公孙肆却要反复来撕自己的伤口。
他是嫌自己还不够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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