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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今已经知道师尊也是从前世而来……所以，他知道有的事情，他无法再隐瞒过去了。
他缓缓跪地。
他的膝盖跪在坚硬的青石上，但是他却完全感觉不到那青石的冰凉。
他抿紧唇角，声音比那丝丝缕缕的雨滴更加缥缈冰凉。
他的每句话，都仿佛融化在了雨水之中。
赫连星开口说道。
“是——”
“曾经我的断剑之所以能够修复。”
“是我夺走了清清的剑骨。”
他无法撒谎。
苏湛辰既然开口问他，他若是撒谎，以对方修为，只怕一眼就能看穿。
前世师尊长年累月闭关，到后期几乎都是用传音符同他交流。
他夺走清清剑骨一事。
便也顺理成章地隐瞒下来。
只是如今他被苏湛辰当面诘问，却感觉到整个人如同瞬间炸裂，头皮发麻。
身体更宛若坠落进入黑暗深渊。
他几乎无法透过气来。
仿佛无形之中有一双手拖他走入地狱，他浑身冷得发抖，却仍然用尚存的理智，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但那事出有因！”
“我之所以要夺走清清剑骨，是因为她剑骨之中蕴有魔气。”
“我只想要用这样的办法来保护她……”
他有私心。
如今前世犯下的罪孽，摊开，被师尊知晓。
就像是一切黑暗最终暴露在日光之下，他只觉得浑身难受，恨不得立刻死掉！
但是他就是一个戴罪之人，他不能死。
他还要留着这条性命。
苟延残喘，为自己犯下的过错赎罪。
赫连星浑身冷冰冰的，他等待着师尊的裁决。
可是师尊久久不曾言语，赫连星抬起头，却被眼前一幕震惊到了。
眼前的师尊脸色惨白如纸，他站在云雾之中，雨水滴落在他长发之上，打湿了他的长发，白衣之下，师尊身形消瘦，云雾之中的人，好似随时都要飞升一般。
他看得出师尊的痛苦。
这痛苦是如此汹涌澎湃，甚至能够具化。
可是——
师尊怎么会痛苦呢？
师尊明明是……云端之人，早已经断绝七情六欲，人间一切，对于师尊而言，不过过眼云烟，师尊原来，也会疼么？
苏湛辰嘴唇发白。
他的声音，晦涩到几乎不像他。
“你说，你夺走了清清的剑骨？”
“她之所以失去剑骨，并非她自己在秘境之中一时不慎，而是被你夺走？”
“可她是那么信重你！”
“整个皓月派，所有人都知道，玉清清最相信的人，就是你！”
“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利用她的这份信任，夺走她的剑骨？”
苏湛辰的语气几乎是痛心疾首！
他喉头微甜，一口鲜血几乎瞬间就要喷涌而出，被他硬生生咽回去！
苏湛辰他恨不得杀了赫连星！
但是他也知道，当初五人合力逆转时空，五个人都沾染了因果。
所以他不能对赫连星出手，若是他如今出手杀了赫连星，说不定会带来什么不可预料的后果。
说不定……甚至会影响到复活的清清。
时空之力，是他也无法彻底掌控的神秘力量。
所以他只能强行忍住心痛。
他冷声质问。
“你当年为何不说？”
赫连星沉默片刻，他说。
“我以为……我是为了清清好。”
“况且，我当年把清清当成仇人之女……”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隔了许久，赫连星才继续低声说道。
“我知道我前世罪无可恕。”
“只是事已至此，请师尊准许我赎罪，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他这句话说得极为诚挚，可是苏湛辰却已经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语了。
什么赎罪——他在痴心妄想什么？
苏湛辰咬紧牙关，字字句句，都好似心头泣血。
“滚！”
“你现在就下山，离开皓月派！”
“我不会让你离开皓月派，但是你休想要再出现在清清面前！”
“你前世做下那等罪大恶极的错事，你怎么还能奢求她多看你一眼，怎么还能奢求戴罪立功，让她原谅你？”
“抽骨之疼，相当于粉身碎骨啊！”
“你让她承受粉身碎骨之疼。”
“你还想要再靠近她？”
苏湛辰气得心肝脾肺肾全都疼得抽抽。
他也懒得再多看赫连星一眼，只想要让他赶紧下山，不要再留在皓月派了。
他就说前世为何赫连星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甚至连道心都濒临碎裂，他甚至还出手帮了赫连星一次。
原来一切都是他活该！
他夺走清清剑骨，还信誓旦旦地说他是为了清清好。
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不知廉耻之人？
他看赫连星长大，却不知何时，这个原本清正的弟子，不知不觉地走上歪路。
什么圣人之道，什么正人君子，什么天地第一圣人。
通通都是荒谬之极的笑话！
赫连星就是他收过的最糟糕的一个徒弟，他甚至想要立刻把他逐出师门。
谁给他的胆子，让他居然敢夺走清清的剑骨？
苏湛辰气得浑身发抖。
而赫连星深吸一口气，他沉声说道。
“师尊憎恶我，我亦是憎恶我自己。”
“清清师妹是我一手引入师门，当年我亲手传授她剑诀，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我会对她下手，做出这等罪不容恕的错事。”
“只是我同师妹之间，隔了先辈的血海深仇，隔了无法原谅的爱恨，究竟是否要对我赫连星报仇，亦或者是同我永世不得相见，我始终认定，此事唯有师妹能够决定。”
“况且，此生我并未对师妹做出任何错事。”
“难道连默默守护在她身边，都是我的奢求，是我的贪欲太过？”
“师尊为何如此武断！”
“师尊明知师妹素来依恋我。”
“师尊不怕师妹难过么？”
赫连星竟然敢同苏湛辰对峙，而他这样说，对于苏湛辰而言，更让他整个人宛若被千刀万剐！
尤其是那句师妹素来依恋我，更让苏湛辰痛彻心扉。
赫连星这样说。
他喉头又是一甜。
似是要吐血。
的确，清清的确素来依恋赫连星——可是既然如此，他这个师尊又算是什么？
他何其可笑啊。
他这个师尊，明明该安分守己，只一心一意地当好师尊的本责。
可他却对自己的小徒儿，生出了不该有的旖旎念头同幻想。
他痛骂赫连星，可是他又能高尚到何处去呢？
赫连星以大义为名，夺走清清的剑骨。
而他这个师尊，却夺走了清清的清白。
他的卑劣，更是无法对任何人言说！
每当他易感期发作，痛不欲生，他都在心中告诉自己。
这是他贪恋自己小徒弟的报应！
他对徒弟生出爱欲，他也是该被千刀万剐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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