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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红醉没有看他,攥着白绫轻轻一提,只听“咔拉”一声,青衣少年的颈骨碎裂,头颅无力地委顿了下来。
众人全都看得傻了。
“我此行来,只有一个目的。”姬红醉皱着眉丢掉白绫,看也不看秦文的尸身,“那就是来请沈谷主出山解救那些被瘟疫荼毒的南方百姓。眼下疫情愈演愈烈,各方医道菁英皆束手无策,而天医谷百代世家,八部苍生都寄希望于各位,我可不想在这种关头因为某些小人作祟而坏了治疫大事。”
这番话一出口,大家原本都紧绷的心弦都松了下来。连沈落都停止了哭泣,怔怔地看向姬红醉。这位南城主倒还算顾全大局,并不愿为了云欢一案把天医谷置于死地。众人之中,只有沈观冷眼瞥着秦文的尸身,神情没有丝毫轻松的样子,反而有些愠色。
云欢也悄悄松了口气,杀心顿消。这时,姬红醉眸光微动,在沈落与云欢身上转了两转,忽地冷笑一声:“不过,我奉劝贵谷还是把眼睛擦亮些。诸位医者仁心,我能理解,但你们藏匿往生教教主,乃是取死之道,殊为不智。今日既然让我撞见,不如让我为贵谷了了这桩祸害吧。”
话音未落,她袖中再度飞出流云,直取云欢。不过这次她祭出的不是白绫,而是一条七彩长索,舒展在空中犹如斑斓灵蛇。众人本以为她不打算再追究,不料她猝然发难,不禁齐齐变色。
云欢目视锦索破空卷来,反倒愣了片刻,一走神的工夫,手上长剑已被索尾缠住。在沈落的低呼声中,归墟剑直接落入了姬红醉手中。沈观站在姬红醉身后看到云欢反应异样,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
姬红醉见云欢这关口还在愣神,目中也有些惊讶,旋即露出迷人的微笑:“怎么,堂堂往生教主竟是要束手就擒,莫非是不屑与我一介女流动手?”
云欢淡淡道:“姬城主说得对,我对天医谷确实是个祸害。只不过此处繁花似锦,草木葱茏,在这里动手未免煞了风景。想来姬城主爱美之人,也不想自己的花仙索坏了这满山的花树吧?”
姬红醉眨了眨眼睛,莞尔一笑,随即啐道:“呸,附庸风雅!”这一笑,脸上霎时如冰消雪融,本就绝美的面容愈发明艳动人,把个对面的沈落看得几乎为之绝倒。
忽听一人冷冷道:“不知姬城主想在哪里动手?需不需要沈某协助?”姬红醉回过头,发现开口的却是沈观,不由眼神一凛:“莫非沈谷主也想戴罪立功?”
沈观面沉似水:“唯望大人您成全了。”
“哥!你说什么呢?”沈落惊得几乎蹦起来,“你怎么能......”
“你闭嘴!”沈观喝道,“云欢统领邪教,的确罪大恶极。惩奸除恶匹夫有责,天医谷自是义不容辞。既然姬城主遇到了,正好将他缉拿归案!请姬城主不用顾忌其他,即刻将他拿下吧,也好还我天医谷一个清白!”
姬红醉静静听完,瞥了一眼不远处面露苦笑的云欢,嘴角不屑地扬起:“沈谷主果然深明大义,本座亦有此心,可惜事发突然,没有随身携带破灵刀,要对付身怀劫灰?诺脑苹叮?慌?.....”
“姬城主放心,我早有对付此獠之心,在你到来之前,我已神不知鬼不觉地对他施了十三步软筋散,此刻他功力已失,正是捉拿的最佳时机!”
沈落听得一头雾水,她从没听说本谷还有什么“十三步软筋散”,大哥分明是胡诌的吧?
姬红醉不急不慢地把锦索收回袖中,脸上露出戏谑神情:“沈谷主莫要拿话赚我,我敢用怀里这张圣旨和你打赌,云欢不仅没有中毒,而且武功还比从前更进了一层。”
沈观“啧”了一声:“何以见得?”
“因为就在刚才,他可是对我起了杀心的。”姬红醉冷笑,“虽然他极力掩盖杀气,不过可骗不过我的眼睛。试问一个功力尽失的人,如何会有这么强烈的杀心?且若不是武功大进,他一个三境灵飞的剑客,又何来的自信能将我一击必杀?”她顿了顿,轻轻出了一口气,“还挺险的,如果刚才我没杀了这个告密的小子,死的可就是我了。”
听到她最后那句话,沈观突然面色一寒,放声道:“你有心保护我天医谷,这份情沈某心领了,可你也没必要杀人吧?虽然秦文这小子背叛师门,但天医谷自有门规处置不肖子弟,本无需阁下插手!”
姬红醉怫然不悦,转过身来直面着沈观,冷笑一声:“你这人真是愚不可及,此人不杀,难不成留着让他把你们藏匿云欢的事捅到上面去?若是让西城侯或是渫獍那个疯子得了消息,你天医谷满门上下一个都活不成!”
沈观桀骜地抬起头,毫不退缩地迎着她的目光:“或许在你看来,杀人不过是举手之事,再稀松平常不过,但在我沈某人眼里,人命大于天,救之尚犹不及,遑论如此轻率剥夺!”
姬红醉愕然失言。沈观的眼神仿佛一道坚不可摧的墙,逼得她不得不往后退了一步。两人对视片刻,姬红醉脸上原本的戏谑神情慢慢变得郑重,眼中不觉多了几分敬意。
“沈谷主教训得是。”她微微欠身,“是我僭越了。还望谷主看在疫情紧迫的份上,略微包涵一二。至于谷主的话,我一定谨记于心。”
沈观不再理她,对一旁沈听交待了几句,便遣散了围集在此处的天医谷子弟,走在最后的几名少年则默契地将秦风的尸体合力抬走。沈观目送着众人远去,在原地伫立良久,长叹了一口气。
“姬城主,你知道培养一个术业合格的大夫,要花费多长时间么?”
姬红醉迟疑了片刻,答道:“五年。”
“错,是以十年计。”沈观指向方韦怀里的小南风,“以这孩子为例,他现在四岁。不久前我收他为徒,如果他足够聪明,七岁开智,十岁能读通最基本的医药读本,十二岁,掌握基本的望、闻、问、切以及简单诊察手法;十四岁,通晓本谷所收录病例的十之八九,那么那时他才勉强算是个合格的学徒,才有资格参加随师出山见习前的考试。至此,是为第一个十年。”
姬红醉默然。
“出山前两年,要跟着师父,可以看,可以问,但不可以独立动手做事,一言一行,都要在师父的视线之内。先见着生死,知何以致死,何以得生。再往细了看,每见一病,知病之何如,其症又何如,治之又当何如。两年期满考试,不通过,便再看两年。通过了则可成为师父的助手,可以在师父指点下做些简单的医治手法,可以参与到治病救人的过程中,但仍不能离开师父视线,如此,则又是三年。三年后在师父从旁协助下从小病看起,可以拟定药方,如此行医再五年,此为第二个十年......”
“好了,我明白了。”姬红醉低叹一声,“沈谷主再说下去,真叫我无地自容了。”
“不,你不明白。”沈观从怀里掏出一支笛烟,点上后长吸一口,叹息都化在了淡淡的烟雾中。姬红醉被烟熏得直蹙眉,掩口轻咳了两声。身后一名卫兵立刻上前斥道:“放肆,南城主万金之躯......”
“无妨。”姬红醉挥挥手屏退手下,“我还没那么娇气。”
沈观笑了笑:“素闻南城主向来心高气傲,今日却对我一介平民如此低声下气,想来心里也不太好受吧?”
姬红醉抿了抿嘴唇,几度欲言又止,终究也只是摇头微笑。她身畔的几名卫士见沈观言辞咄咄逼人,早把手按在腰刀上了,只等主子一个眼神示意便要上去动手。谁知姬红醉只是淡淡地笑,并无一丝要发作的迹象,倒让他们有些意外了。几人久伴姬红醉身边,对她的性子再了解不过,她可是当众朝西城侯脸上泼过酒的烈性子,这些年但凡敢跟她这么说话的人,多数已经永远闭上了嘴,侥幸有几个还能喘气的,舌头跟门牙也早已经不太富裕了。
不过姬红醉如此忍让,倒是让沈观有些不好意思再出言讥讽了。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还是如此言笑晏晏的美人,只这么盈盈楚楚地一笑,似隐忍又似委屈,顿时就让沈观没了脾气。
“跟漂亮女人果然不太好讲道理。”沈观忍不住笑,“反倒显得我有些得理不饶人了。”
姬红醉挑眉:“也许美貌本身就是一种道理。”
云欢与沈落面面相觑,都不禁为口无遮拦的沈观暗暗捏把汗。云欢察觉到了那几名南城卫士的怒气,手一早又附在了剑柄上。只是他手一动,姬红醉的视线也随即朝他转了过来,目光中颇有不满,那意思不言而喻——我都没再为难你了,你却还要跟我动手?
这女人眼睛真贼。云欢暗自腹诽一阵,讪讪地松开了握剑的手。
见大家都不说话,沈观吸完最后一口烟,把笛中残余的烟烬叩出,脸上露出苦笑:“姬城主也许觉得我太??铝税桑俊
姬红醉很认真地摇了摇头:“没有。”
“我本不想多说,但人命关天,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你。”沈观悠悠轻叹,“如果你们对人命没有足够的敬畏之心,如果还觉得有些人可救可不救,觉得命有高低贵贱之分的话,那么此次治疫之行必败无疑。”
姬红醉身子一震,惊惧地望着眼前这个承载了南方无数生灵希望的救星,久久说不出话来。
众人也尽皆默然。树影之外,斑驳的阳光在层层枝叶上徘徊流动,静静注视着此间陷入沉思的人们。而此时此刻的他们不会想到,站在这树影下的每一个人,日后都会成为影响这场疫乱浩劫走向的关键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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