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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中男人形容枯槁，眼窝深陷，黑眼圈浓得像化了烟熏妆，嘴唇上吊着一块死皮，让人看了就心里不舒服，长及眉毛的头发在夏天里像是一顶毛茸茸的帽子，让他忍不住想抓头发。
无论怎么看，都不能把镜中人跟朝气蓬勃的大学生联系在一起。
好在这幅皮囊还算俊朗，在人海中有辨识度。
他对着镜子打了个哈欠，不明液体从眼眶边缘渗出来，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揉了揉眼睛，视线清楚了，可以看到镜中还多了一个人。
一个穿着灰色短衫的中年男人，正站在卫生间门口，以一种怪异的眼神打量张天门。
男人穿着一身麻布衣裳，手捏一本黑封皮的书，脚上踩了一双老北京布鞋，戴一副金色边眼镜，文质彬彬的，有种世外高人的神秘气质。
发现张天门在回望自己，男人友好地笑了笑，什么也没说，转身走进对面的教室。
是中文系的老师吧？从他的气质上，张天门作出如下判断。
他没有多想，用水打湿手，边走，边使劲按摩太阳穴，好驱赶昨夜通宵打游戏带来的疲惫。
他头也不抬地走进教室，习惯性地坐在第三排的位置上，低着头，准备闭目养神，混过接下来的四十五分钟。
这是星期六早上八点整，张天门选修比较文学的第一节课。
人陆续到齐了，他在半睡半醒间，猛地听到一阵高跟鞋敲击水泥地的声音。
声音清脆悦耳，像一块石子掉进平静的湖水里，一下子就把他从梦乡里惊醒了。
他抬起头，诧异地看到一个身穿白纱裙的女人，正踩着黑皮高跟鞋款款走上讲台。
女人一头及腰黑发，戴着眼镜，看模样不过三十岁，五官生得端正，是个典型的三秦美女。她化了一层淡妆，看起来跟教室里的女大学生没有太多差别，走路姿势格外优雅，平添一种妩媚之美。
她把包放在讲台上，从里面抽出一本教案和一页花名册，右手握成拳，掩嘴清了清嗓子，教室里的学生顿时安静下来。
女老师扫视众人一眼，嘴角上扬，自然地做起开场白。
“同学们早上好，我是比较文学的老师，叶清羽，接下来的一个学期……”
张天门没有听清她下面的话，前两排的两个女生开始窃窃私语，扰得他没法专心听讲。
他隐约觉得见过这个女老师，可具体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他记不得了。只觉得眼前这个好看的年轻老师有几分熟悉。
叶清羽做完自我介绍，让台下的学生挨个介绍院系、专业和最喜欢的一本书。
选修这门课的学生多是文学院和艺术学院的文青，有个叫做白雪的女生来自经济管理学院，跟张天门同院，不同系，她的出现引起了所有人的的注意。不是因为她外貌出众，自有一股动人的文静之美，乍一看，颇有些冰山美人的味道，而是因为她所学的专业跟文学毫不相干。
四十多双眼睛里充满了疑惑和不解，他们很难理解经济管理学院的学生为什么会选修文学，
迷雾还没消散，张天门也站起来，说着跟白雪差不多的话。
两人都来自经管院，跟其他同学格格不入。
张天门无意跟他们解释，总不能告诉这群呆瓜，选修文学院的课程是因为舍友说文学院妹子多吧？谁知道一眼望去，整间教室里能入他法眼的就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老师。
在议论声中，他同白雪相视一笑，又缩回椅子里。
叶老师继续讲课，简单介绍了学科发展方向和一些必读书目后，下课铃就响了。
直到这时，张天门才惊奇地发现整节课自己听得格外专注。
周围人陆续起身离开教室。
他站起来，把空荡荡的书包挎在肩上，准备回宿舍再睡一会儿。
“张同学，等一下！”叶清羽在讲台上收拾东西，头也不抬地叫住他。
听到老师的声音，张天门一个激灵，睡意全无，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木讷地站着，朝叶老师微微点了个头，算是同意了。
与此同时，他余光里看到白雪正以狐疑的目光看向叶清羽。
白雪什么也没说，冷漠的眼神划过张天门，挎着沉甸甸的书包离开了。
张天门心里乐开了花，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留下来，但能跟美女老师单独相处，总之不是一件坏事。
叶老师收拾妥当，笑着走到他跟前。
“经管院的学生选修我们院的课，实在是很少见呢！”
两人间的距离不过一步，张天门可以闻到她身上栀子花的香水味，迷人的香气钻进鼻腔，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紧张和喜悦的心情混杂在一起。
他觉得自己像个小学生，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我只是单纯对文学感兴趣而已。”
“是吗？对了，刚才听你说，特别喜欢川端康成，像我们这个年龄段的年轻人，很少有人会喜欢他的作品，所以我特别好奇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川端的作品蕴含了幽静和玄妙之美吧！”张天门从脑海里挤出两个最贴切的形容词。
“幽静和玄妙？”叶清羽赞同地点点头，好看的长睫毛眨巴两下，笑眯眯地说，“我想起来了，明天有个读书会，在市立图书馆三楼，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张天门脑袋瓜子里发出“嗡”的一声响，心跳加剧，近乎要蹦出胸腔。
这是邀请吗？
和美女老师周末约会？
他竭力抑制激动的心情，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些，小心翼翼地咽下一口唾沫，对上老师好看的眼睛。
“当然有兴趣。”
“那好，咱们先加个微信，方便联络。”叶清羽说着，就从包里拿出手机。
“哦哦，好的。”张天门慌忙掏出手机，跟对方互加微信。
叶清羽微信头像是《楚门的世界》里一个经典镜头。
张天门给她打好备注，两人一道离开教室，一边走，叶清羽一边说：“我真没想到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会喜欢那么古典的文学作品。”
张天门鼓起勇气试探道：“叶老师看起来年龄也不大嘛！”
“不大吗？我都二十六岁了，再过几年就变成黄脸婆了。”叶清羽说着，微微摇头叹息。
二十六岁，比我大三岁而已。张天门在心头暗想。
他顺口笑道：“二十六岁，正是最好看的时候。”
“真的？”叶清羽侧过头来，盯住张天门的双眼追问，“张同学，你真觉得老师好看？”
“当然！”被她这么一盯，张天门更加慌乱了，连呼吸都暂停了两秒。
“这可是我第一次听到学生的夸奖呢！这一整天都能有个好心情了。”叶清羽笑个不停。
走到二楼，她摇晃手机，跟张天门告别。
“那就说好了，明天晚上七点钟，我在图书馆三楼等你。”
“不见不散！”张天门也挥一下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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