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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拿大的爱斯基摩人说，极光是火炬，照亮着天堂之路，它是逝去的幽灵们在夜空中舞蹈。
对蒋如阮来说，代悠然就是极光一样的存在。
弥足珍贵，罕见至美。
世人可以摧残如星，但代悠然是极光。
极光出现的时候，漫天的星星只能是陪衬。
十月，格陵兰岛……
一个女人独自坐在空旷的夜幕下。
她一身淡蓝色的复古连衣裙，手腕上戴着一串佛珠，层层叠叠，约摸三四圈，古木的褐色衬得她手腕更加雪白纤细。
不大符合的是，那张脸。
标准的凌厉浓颜系长相，一头金色波浪长卷发，妖娆妩媚的唇嫣红绝美，眼尾微微上挑，如狐狸一般魅惑动人，有些异域妖姬的感觉。
只是她眼底淡漠空乏，似乎是没什么欲望的淡淡疲倦。
在空旷宁静的冰川之上，形单影只，那么落寞孤寂。
男人一身黑色衣服，看见坐着的女子，大步走过来。
“我找了你很久。”
看见她，松了口气。
自从那件事后，她就连工作也不上心了，在世界各地旅游，行踪不定。
听见熟悉的声音，蒋如阮连眼睛都没转动，依旧微微抬头，盯着眼前好像近在咫尺的夜空。
“在看什么？”
似乎是习惯了她的冷淡，男人找了把椅子坐在她旁边。
她眼神终于有了波动，右手轻轻摩挲左手手腕的佛珠，淡淡回答，“等极光。”
两人都未再说话，静静等待着。
不多时，夜幕逐渐开始变化。
漫天的光芒呈现渐变的颜色，像是上帝打翻了调色盘，蓝色到紫色，缤纷绚丽，衔接过度得如同倾泻而下的九天银河。
极光和眼前的冰山融为一体，他们似乎就在宇宙中。
漫天繁星，艳丽花海，都比不上这份浪漫。
即使早有预料，但也难免为眼前风景所震撼。
蒋如阮屏着气，一瞬间连呼吸都忘却了。
她低下头，拿起旁边的画笔，将白纸放在膝盖上，迅速描绘着眼前的风景。
不多时，就画了大半。
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比一还原，她的手，如同照相机记录风景一般。
“你的画，很美。”
他从来不知，也没听说过，她会画画。
很难将这样娴静耐心的事情，和她联系起来。
似乎是这句话取悦到了她。
蒋如阮唇角微扬，“琴棋书画，她也不是每样都擅长。她不会画画，小时候每次考核作业，我都会偷偷帮她。”
因为她，自己阴差阳错，绘画技艺高超。
女子似乎是陷入回忆里，手都停滞不动。
半晌。
纸上砸下一滴水珠，晕染开来，一小片纸变得皱巴巴。
她低着头，一向挺直的脊背微弯，两侧的卷发遮掩了眉眼，看不清神色。
只是叹了口气，听起来有些颓废。
他伸手想安慰她，又想起她的性子定是不愿被看见脆弱的。
只好转移话题，“看，极光变色了。”
蒋如阮终于抬头，却看见极光之上熟悉的脸庞。
“阿阮。”
女孩儿的小脸儿苍白，嘴边泛着温柔的笑意，轻轻唤她。
蒋如阮一怔，蓦地想起一首外国诗。
“我北上看到的冰川是你
我南下追寻的极光是你
我西去流浪的经幡是你
我东去皈依的梵经也是你”
她不自觉地吸了一下鼻子，仰头逼回眸子里所有水光。
心脏被无形的大手揪紧，有些失常的疼痛，让她指尖都有些泛白。
他放低了声音，轻轻拍拍她的背。
唤道，“蒋如阮。”
“想哭就哭吧。”
他的声音很温柔，像是安慰。
没必要那么要强骄傲，他更希望她可以表现真实的情绪。
平复了情绪，蒋如阮还是一副冷淡的样子，“我才不会为她哭。”
葬礼的时候她没哭，现在也不会为她痛哭。
说完，她拿起桌子上的照相机。
拍了几张之后，将所有东西装进背包起身。
“什么时候回去？”
奔波在外面，总会累。
如果是从前，蒋如阮肯定会回怼凭什么管她，但如今的她卸去了所有锋利和攻击性，甚至没什么情绪，“明天，这是最后一站。”
世界最北端，她想看的极光，自己替她完成心愿了。
他神色有些黯淡下来。
有时候，他宁愿看见蒋如阮能回怼他。
他想看见从前的蒋如阮。
回到京城的第一天，他们就去了代悠然的墓前。
蒋如阮抿紧了唇，在身侧垂着的手紧紧攥着，指甲陷进肉里。
旁边的男人上前，将一束花放在墓碑前。
照片上的女子一身白裙，温柔动人。
“代悠然，我这次去看了极光。”
说着，蒋如阮蹲下来，把照片和画都用水果压住，放在墓碑前。
“是不是以为我会哭？”
她蓦地笑了一声，似是嘲讽，“我才不会为你哭，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她那么残忍自私，跳楼自杀，丢下了她，她永远不会原谅。
蒋如阮进了火锅店，察觉到身后的人，声音冷淡，“别跟着我。”
服务员识趣地关紧了门。
“啪嗒——”
女人双腿交叠，指尖烟雾缭绕，红唇艳丽，眼眸有些失了焦距，整个人气质妖冶又张扬，美得不可方物。
抽了没几口，突然想起什么一样，蒋如阮将烟头掐灭丢掉。
服务员适时递上菜单。
蒋如阮疲惫地摆摆手，“照常吧。”
菜上得很快，蒋如阮一股脑先下了一盘豆腐。
几分钟后，她下意识捞起一块豆腐，看向旁边，突然愣住了，然后垂下眼皮。
豆腐又烫又辣，蒋如阮表情麻木地嚼着，食之无味。
“我忘了，你吃不到了。”
“代悠然，过了今年，我就比你大八岁了。”
蒋如阮紧抿的唇微微颤抖，眼前慢慢模糊。
她终于忍不住低头呜咽。
她藏在以后每个熟悉的场景里，在她的习惯里，在她的记忆里。
唯独，不会在身边，不会有新的回忆。
她没有，闺蜜了。
她的然宝，永远停留在了三十几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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