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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的情绪显然有些激动。
“那您不是说只希望她一生欢喜，幸福快乐吗？”
“如今您的妹妹觉得自己不入族谱才能更快乐，您又为什么要强迫她不快乐呢？”
太后愣住了。
芳嬷嬷已经去了殿门外守着，正殿里只有她们二人。角落里的安神香升起袅袅青烟，温湘的那句话仿佛长了眼睛，执着地钻进她的脑海。
太后恍惚中又想起和妹妹不欢而散的那一天。
她问妹妹，能不能同意入族谱。
喻晓霞笑得灿烂，却坚决不愿：
“长姐说笑了，我这样的人，哪有资格入那清贵楚家的族谱？棺材里的老祖宗怕是要被我气的活过来。”
楚清敏唇角颤抖，“死了的人管不了这世界。只要你愿意，你就能入。”
不能入，她逼也要逼着现任楚家家主同意她入！
喻晓霞敛了笑意，语调懒散：“我—不—愿—意。”
能入楚家族谱的，只能有那个高贵美丽的楚清欢，而不应该是活在烂泥里的喻晓霞。
“长姐，人要有自知之明。我这烂在污泥里的身子，就不要玷污那枝头上骄傲的玫瑰了。”
那句话是插在她胸口最尖锐的匕首，而喻晓霞飘渺的语气，无异于是拿着那匕首在她心上旋转。
“可不上族谱，我的妹妹死后要去哪呢？”
她活着的时候，已经弄丢过一次她了。若是不入族谱，她死后又要上哪去找她呢？
温湘心知这个时代的人对鬼神之说还是很迷信的。又或许，太后不是迷信，只是想求一份希望。
可是，“母后，楚清欢不是已经入了族谱了吗？”
太后明显是钻进了一个死胡同。
她把楚清欢和喻晓霞分裂成了两个人。
喻晓霞若是改回楚清欢，在太后眼中，便都入了族谱。
但喻晓霞不愿改回姓名，在太后眼中，便是妹妹没有入族谱。
可是喻晓霞和楚清欢，从来都是同一个人啊。
“她现在以喻晓霞之名成了楚氏二小姐，族谱上的二小姐却仍是楚清欢，未必不是一种幻想。”
又或者，是自欺欺人。
世人说，人死后，灵魂不会再被皮囊禁锢。
她以喻晓霞之名行走世间，却让楚清欢留在族谱上。那她这烂在污泥里的身子死后，能否再成为干干净净骄傲高洁的楚清欢？
“母后，您不要逼她。”
她只是想留下一份幻想。
太后捂住唇，破碎的呜咽溢满房间，这个骄傲了一辈子的女人，罕见的痛哭出声。
她听懂了温湘的言下之意。
她怎么能把晓霞和清欢看成两个人？
“是我的错……”
妹妹那么聪慧，定是看懂了她的想法，才会那般坚定地拒绝了她。
温湘起身，走到她旁边，伸手拥住她。
“母后没错，您只是太想要您的妹妹回来了。”
可是楚清欢的回归，伴随的注定是喻晓霞的破碎。
这宫里未必没有人看出来太后的情况，芳嬷嬷陪着太后走过几十年的风雨，对太后的心思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可越是这样，越是知道太后心中的痛，越是不敢说。
说是情同姐妹，到底身份有别。
而明?，那个智多近妖的男人，想必也是知道的。但他生来冷漠无情，对太后只有责任，他更乐意把这件事当成能为温湘增彩的机会。
温湘心中想的透彻，才对太后的情绪更添了一份上心。
“喻先生想必也是不会怪您的，您若是想要补偿，就让喻先生顺着自己的心意，过她想要的生活吧。”
太后的身体骤然僵住。
她自己想要的生活？
随心所欲地支配自己的人生，哪怕代价，是成为别人的手中刀？
她缓慢抬眸，看着面前鲜妍年少的小姑娘，眼神似释然，又似叹息。
被那个恶魔盯上的女孩啊。
太后的思绪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她得知妹妹被找回来的那一天。
所有人都以为晓霞是被成恩侯府找回来的，可事实上，找到她的，是当时尚且年少的……
她的儿子。
已经成为帝王的少年矜贵冷漠，哪怕面对他的母亲，神色也没有一丝起伏。
“儿臣知道母后对姨母情深义重，所以特意为母后找回了她。”
她当时欣喜若狂，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妹妹的下落，却被明?拦住。
“母后知道的，儿臣心中有一个爱人，再过几年，她就要过来了。”
只有在说到那幅画上的女子时，明?仿佛沉淀了万年的寒冰的眸中才有了一丝动容，显露出一抹柔软。
“儿臣知道母后一定会对她好的，对吗？”
他唇角勾起凉薄乖戾的笑，“毕竟母后那么疼惜姨母。”
而他能从地狱中救下喻晓霞，就能让她再下一次地狱。
太后同意了。
她承诺永远不会干扰他的心尖挚爱。
但是令她没想到的是，她受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找回的妹妹，竟然归附在他的麾下，成为暗部的一员！
太后当了几十年后宫之主，是先帝亲口称赞的能干贤惠的天下之母，如何不知道暗部是个什么地方！
那就是天下极恶之所，汇聚了世间穷凶极恶之人，暗部里的所有人都没有心，那就是个人间炼狱！
她的妹妹，如何能进那种地方！
当时的她，以为这是明?胁迫自己的手段，拼着自己在后宫经营半生的势力用那个承诺威胁他，放过她的妹妹。
可明?只是让喻晓霞从暗部里出来和她谈话。
“娘娘不必担忧，这是晓霞自己的选择。”
才离开那个地狱不久的喻晓霞哪怕身形消瘦，也仍旧是妩媚动人。瞳孔漆黑，看着她，更像是看待一个上位者。
太后不信，想要带她离开，喻晓霞却挣开了她的手：“娘娘若真将奴才视为妹妹，就请回吧。暗部不好，奴才也不是什么好人。奴才在暗部，挺好的。”
太后失魂落魄地看着她转身离开，那纤细的背影，每一步都摇曳生姿。
明?漫不经心的声音传来：“母后看够了吗？”
少年的身形瘦削却挺拔，淡漠地看着她。
“这一次，儿臣就当什么都没听到。若是母后再拿湘湘威胁儿臣，儿臣就不能保证姨母和成恩侯府的下场了。”
“毕竟母后也知道儿臣是个没有心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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