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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因为什么！”桂儿质问他，“现在还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
宇文轩眸中一痛，双唇紧紧抿起。两人之间，一阵沉默。
“宇文轩，没关系的。”桂儿擦了擦眼泪，强忍住不让自己在哭，扯了扯嘴角道：“如果真的是这样，你大可以告诉我。我不会怪你，更不会缠着你不放。”
桂儿本想做出个笑脸，可努力几次后，才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轻松不在意。哽咽道：“我会回崖儿村，永远…都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
永远？宇文轩苦笑，大掌抚摸她的脸颊，“我怕如果我告诉你事情真相，你才会真的永远离开我。”
桂儿泪眼看着他，她不懂，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让宇文轩如此难以开口。
“楚桂儿，你当真要知道吗？如果…”宇文轩顿了一下，“如果知道后你会恨我？你也一定要知道吗？”
“我要知道。”桂儿笃定，无论是什么样的原因，她都要知道。她不想，以后两人的日子，满是怀疑和不信任。
只要两人在一起，不是在伤害别人。不管什么原因，桂儿都会留在宇文轩身边，她爱他，怎舍离开？
宇文轩深深看了她一眼，须臾，将她放在床榻上，自己则坐在春凳上。“你说我们之前从未见过面，你怎么知道我们之前从未见过面？”
桂儿蹙眉，她仔细回想，在赐婚圣旨之前，她从未见过宇文轩。“没有，赐婚前，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那是因为你忘了。”宇文轩道，“我们很早很早之前就认识了，那时你大约才五六岁。”
桂儿吃惊，没想到两人儿时见过，可惜她儿时的记忆早已消弭，毫无印象。
“我摔了一跤后，八岁之前的记忆全都忘了。”桂儿有些失落，每每谈及此，她都很难过。那一跤，不仅让她失去了儿时的记忆，更让她的智力永远停留在了八岁。
“你知道自己是怎么摔的吗？”
他的嗓音干涩紧张，桂儿心里难受，并未注意，只低低道：“总是小孩儿贪玩吧，所以才惹了祸。”
桂儿这些年，总是很怨怼。总是会忍不住想，自己当时为什么要那么调皮，为什么不乖乖呆在家里。这样她不会摔倒，不会变成个人人嗤笑的痴儿！
“那…如果我告诉你。”宇文轩略略停顿了一下，低首垂眸，“你摔得那一跤，是因为我呢？”
“怎么会？”桂儿一震，“你说是因为你？怎么可能？”
桂儿心下乱做一团，她不相信，不敢相信，更不能相信！她不相信，便开始怀疑，怀疑宇文轩的说辞。“你说我们儿时见过，那时我在青县，你在皇都，我们怎么可能会见过？”
她的痛苦，宇文轩早已预料，幽深如海的眸渐渐变得黯淡。楚桂儿有多在意自己呆傻的事呢，她从来不提，可午夜梦回，总是偷偷掉眼泪。
如果现在告诉她，她爱的夫君，是导致她呆傻的罪魁祸首。
她怎能不伤心？又怎能不恨他？
“其实我并不是生在皇都，我是在青县出生的。”宇文轩涩声道“我长到十三岁才回到皇宫，在十三岁以前，我都是长在青县的。那时我随母姓…”
“叫萧轩对吗？”桂儿打断他的话。
宇文轩点头。
“原来我不是在做梦，都是真的。”桂儿苦笑，“所以之前我听到你喊我月月，也不是在做梦？我们儿时真的见过。”
“我们不止见过面而已，我们在一起生活了两三年，每一天都很开心。”宇文轩向她解释，“你陪着我上下学，我们一起…”
“你说的我都不记得了。”桂儿不想听，“我只想知道我是如何摔得那一跤？”
宇文轩一怔，她果然不在乎。所以两人再见面时，他从来不敢提起两人儿时的事情，他怕，她忘记了一切，知道自己导致她呆傻，会恨自己。
毕竟两人曾经的经历个感情，只有他一人记得。毕竟没有记忆的事情，她不在乎，也无法理解。
没想到自己小心避开的，最终统统都要面对。
宇文轩缓缓开口：“这件事情说来话很长，要从父皇母妃年轻时说起。”
皇贵妃萧颜出生在青县，母家是青县富商萧家，她是府中最受宠爱的嫡小姐。
小姐长到十六岁，出落的倾国倾城。一次春游意外结识了在外游历闯荡的宇文鸿运，那时宇文鸿运还未登基，只是个逍遥闲散的王爷。两人一见钟情，那时宇文鸿运游历埋名隐姓，宣称自己只是个普通的书生。
两人情浓之时，萧颜不顾家人反对，与宇文鸿运在青县成了婚。
“后来先帝驾崩，遗诏传位于父皇。皇位不稳，父皇恐有不测，更怕为母妃招来祸端，便隐瞒一切，撇下了已有身孕的母妃，独自回了皇都。”
宇文轩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桂儿看他神色阴郁，想来那段往事定是苦痛难熬的。
“夫君不知去向，母妃那时受尽奚落嘲笑，好在外祖母怜爱她，仍留她在府中，赐她腹中孩儿萧姓。但整个家族视我们母子为耻辱，我记忆里看见的嘴脸都是不屑和鄙夷，冷落与嘲讽。”
“母妃生了我之后，心病成疾，久缠病榻。直到我五岁时，父皇平定内乱，扫清朝中障碍，才回到青县来接我和母亲。母亲本喜出望外，可得知父皇的真实身份后，大失所望！她知道父皇后宫佳丽三千，不愿与父皇回宫。父皇苦求无果，只得又回了皇都，此后，每年都会来青县看望我们母子。”
“萧府上下至此都对我们母子改变了态度，人人对我们母子都是奉承！但其实私下里都嫉妒地发狂，暗地里的诅咒。大人不可以造次，便指使小孩子来欺辱我。怕母妃忧心，我也从来都没告诉她，直到我遇到了你。”
他句句说的轻浅，桂儿听着却阵阵心疼，这大概就是他养成这样冰冷性子的原因吧，儿时经历这么多，总是不能轻易相信别人的。
“你总是会想方设法的赶走欺负我的人，也会逗我开心，总是陪着我，让我不觉得孤单害怕。”宇文轩笑了笑，“那时你那么小，却总说要嫁给我，我不答应，你就生气闹了好几日…”
宇文轩想到以前两人两小无猜的日子，去看桂儿，却见她眉眼沉痛，原本微暖的心又渐渐沉底。她只是想知道自己如何呆傻的，两人的过往她无心知晓。
“其实你不是摔倒的，是被人从二楼扔了下去。是我粗心大意…”宇文轩提及此，语中夹着懊悔，“那日，我们出府游玩，半路突然冒出一批人截住你我二人的去路。那时你我都还小，并不知来人是批训练有素的杀手。跑了一段路都没甩掉。你说你去引开他们，让我躲起来。”
他的声音慢慢变得低沉，“儿时，你很聪慧机灵，每次我被人欺负都是你引开他们，所以，那一次，我也躲了起来…我等了很久你都没来找我，我急忙去寻你，可等我发现你时…”
余下的他没说，桂儿也大约猜到了，内心此刻百感交集，凝望着宇文轩，呢喃道：“所以…你娶我，是因为…我儿时救过你对吗？”
“当然。”宇文轩起身想要去握住她的手，“你我结为夫妻，绝对不是因为宇文云，更不是旁人胡乱猜测的什么原因…”
他的大掌在触及桂儿小手的前一刻，桂儿向后一缩，躲开他的触碰，“那你为什么从来都没告诉我这些？”
宇文轩当即愣住，瞳孔似被针扎了一般猛然一缩，有些颓然的放下双手，“我不敢，我怕…你会恨我。”
让宇文轩如何告诉她呢？楚桂儿都忘记了，忘记他的存在，忘记了两人所有的过往。
难道要他在楚桂儿面前一出现，就是以一个导致她终生不幸的角色出场吗？
宇文轩不能，如果可以，这一生，他都不会告诉楚桂儿真相，“你不相信我吗？”
他这样受伤，桂儿不忍心，撇过头不看他，“你说的我都信。”
“那…”她甚至不肯看自己一眼，宇文轩心下没了着落，“你是不肯原谅我吗？是在怪我没有保护好你吗？”
“没有。”桂儿否认，低头咬唇，小手攥住自己的衣角，使劲的搓捻，“我…我只是有些乱，需要好好想想。”
“你需要想什么，可以告诉我吗？”宇文轩试探问她。
桂儿紧紧拧着眉，良久才道：“你可以先出去吗？我想要静一静。”
她眸底蓄着水汽，欲哭不哭的模样惹得宇文轩心疼。盯着她看了半晌，还是起身出去了。宇文轩关门转身，正看见牛二坐在院内喝酒。牛二也看见了他，见他的脸比方才进去的时候还黑还冷，便打趣道：“哎呦，是夫君又怎么样，不还是被赶出来了？”
石桌上好酒好菜，宇文轩见他喝得畅快，又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咬牙道：“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牛二喝了一大口酒，笑道：“你话别说的太满，桂儿她跟不跟你回皇都还两说呢，可别总你们夫妻、夫妻的。”
“你…”宇文轩被他戳中心事，心内愈发气结。
牛二看他黑沉着脸，心里高兴，邀他一同喝酒。
宇文轩哪里还有心情喝酒，迈腿欲走。又担心牛二一会又进屋和桂儿谈心聊天。无法，只得也在石桌前坐了。
牛二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宇文轩端正坐着，缄默不语。两人一静一动，一醉一醒，远远看着，倒也算和谐。
牛二狂饮了几坛好酒，不觉有些醉了，摇晃起身对着宇文轩拱手道：“多谢你的美酒，二哥我要去睡了，你自便吧！”
听他道谢，宇文轩冷哼一声，“如此，你还有些良心。”
牛二晃了晃脑袋，“二哥知道这几日吃住你的，二哥以后有机会定当答谢！”
说着，又拱了拱手，大摇大摆地走了。
宇文轩看着他跨着阔步，身躯如堵城墙般厚重。这样魁梧的躯体，难怪有那么恐怖的蛮力。
桂儿一个人在屋里，宇文轩有些不放心，起身又进了屋。桂儿已经躺下睡着了，宇文轩怕吵醒她，只悄悄在旁坐下，静静看着她。
这一场病，她似乎更瘦了，下巴尖尖的，小脸苍白。本就瘦小的身子孕着孩子，更显得她羸弱。眼睛红肿，想来是又哭过了一场。
轻轻抚她额前绒发，宇文轩陷入沉思，她会怎么选呢？会不会原谅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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