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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这个世界上实话最伤人,好在我们目前应该处于甜蜜期,不至于出人命那种,也许也是因为我们经历的足够多了,不会动不动就生死相拼。也因为在海岛楚易把我打进医院以后我正式警告过去她,只许这一次,否则下一次我会要了她的命。
表面上无动于衷的她其实内心里深深记下了我的威胁,因为她打完我后整个人体内的煞气已经发泄的差不多了,以后大概不会那么冲动魔鬼了。
楚易低下头看自己光着的脚丫,她不但有修长的大长腿还有好看的脚丫,正常来说一个体育系的研究生,常年风吹日晒雨淋训练比赛的人都脚绝对好看不来,就像台上跳天鹅湖的小天鹅们脱下舞鞋以后都是变形的双脚,丑陋到让人无法直视,可她们却把舞台上的美丽全部给了别人。
“别人这么轻易说不想反抗不想伤害我,不想报仇,我一个字都不信。偏偏你说我不得不信,然而心里还是想要去怀疑怎么办?”她抓着这件事不放。
我抬手摸摸鼻子,“很简单,我现在把那一顿打回去就行了,原样奉还。这里有现成的医药室治疗室手术室,我看各种设备和药物应有尽有,打完了也不用送出去直接在这里自己住院就行。反正上一次我住院已经基本上成了半个医生了,怎么样?”
楚易居然很认真的点头,“可以,来吧。”
我当然没有动手,我不是逞口舌之利,而是在观察楚易的神态,她心中还有一件事放不下,第三件事,我还不知道的。她还没有决定告诉我,我也不会追问,只能暂时观察。
然后很快追问,“怎么不动手,等什么,我需要一些疼痛和受伤的感觉。”
她好像突然精神分裂一样,这样的情况似曾相识让我禁不住想起山上发生的另一件事。
每个人都有两面,每个人都可能精神分裂,因为人都要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我们太多时候更会关注身体健康,但是却忽略了精神健康。在山上的时候杜二梦的情况不好,然而杜下的情况更不好,因为她始终都是生活在黑暗之中的绝望之人。
我们三个相处平和以后杜下基本每天都会准时做饭,严格来说不是为了我和杜二梦而是为了她自己,因为她一日三餐都很及时。她的工作总是面对冰冷的实体所以按时吃饭很有必要,对身体也很有好处。可是突然有一天中午,天气晴朗的时候,我睡了一觉,杜二梦也在熟睡,醒来之后发觉杜下不见了,还以为她下车透气,但是下车找了好半天也没找到。
到底出什么事了?
半小时后我才在泥泞的原始丛林中找到她,她像个死人一般四脚朝天的躺在一棵大树下看鸟筑巢。冬天的时候鸟儿通常不会筑巢,但是因为最近的恶劣天气把他们的巢穴给破坏掉了所以他们不得不重新加班筑巢。我不知道她看了多久,也不知道在这里躺了多久,至少三个小时以上。我的出现她并不在意,直接当作空气,依然躺在那看鸟筑巢。鸟筑巢的过程很慢很慢,因为它们衔来一根小树枝都需要很长很长时间。可杜下显然有着十分足够的耐心,我想如果没人打扰,她可以一直安静的不吃不喝从日出看到日落,倘若不是夜晚的原始丛林没办法看清楚鸟儿筑巢,倘若不是夜里鸟儿也需要休息,那么她一定会一天24小时不停的看下去。
她终于肯扭过头向上看一眼我,眼神单纯的如同天使,我吓了一跳,本能的向后退了两步,她却笑了,笑的如同天使。我记得很清楚那个时候自己根本无法找到任何合适的词汇形容,形容她的温柔善良美好。
她轻轻开口,“我要是一只丛林里的*就好了,不怕风雨,不怕冰霜,能跟自己的家人在一起,哪怕唯一的巢穴北大风大雪破坏了也没什么,我们一家人还可以重新筑巢。”
我抬手摸摸鼻子,看着她的眼睛,单纯干净的眼睛,“你身在童话世界么?杜下,我来喊你回去做饭。”
其实我并不是真的喊她回去做饭饿,而是我担心她的安危,因为随时会出事的绝对不止我一个人,随时会出事的还有杜下和杜小丙,公平的说我们三个没有一个人是无辜也没有一个人是安全的。我来找她是要确定她的死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内心随时随地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我相信杜下同样也是。她做饭与否我和杜二梦都饿不着,我可以做饭,杜二梦也可以。这个十一岁的大魔王安静下来的时候很乖巧,会很多技艺,包括厨艺。她的天赋太强大,不管什么随便学一点立刻就会而且触类旁通。毫不夸张的说她只要连续下一周厨房那么她的厨艺就能跟金陵王朝的大厨相比。这很可怕,可习惯了就觉得很正常,杜二梦那孩子很坚强,有时候坚强的可怕,坚强的让人不敢相信。
我担心她,不在乎她看得出来看不出来,不在乎她在乎不在乎,我担心她只因为我担心她而已。她真的不在乎,至少那时候表现出来的态度完全不在乎,她在乎的似乎只有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鸟儿筑巢。她躺在湿润的苔藓上,旁边枯枝败叶,枯枝败叶之中夹杂着倔强的绿色的小草还有藤条等其它植物。她也不在乎这些,她的世界里只有几只鸟,只有半个巢穴。
她不会回应,继续看着,鸟儿不知疲倦的来回,她幸福快乐的看着。那时候我知道她精神分裂了,如果我问她叫什么她应该也答不上来,她已经忘记了自己叫什么,只记得自己在做什么。她此刻就是天空飞来飞去不停筑巢的*,好在我出门的时候杜二梦那边有人护着,完全不需要我担心。陈晨的忠心和警觉完全不需要担心。我只担心我自己什么时候能够回去,这样下去非得到晚上不可。
不过似乎我出门的时候预料到了事情没那么简单,所以当我在车门口遇见过来巡逻的陈辰的时候吩咐了一句:小排骨醒了给她做点吃的,你可以进车里,现在。
然后我就走了,一个人跟着杜下的足迹,她没办法也没有刻意掩盖自己的行踪,她很放松很忘我。陈辰不会追问我原因,他没有这个资格,也懂得其中的法则。在山上强者为王,在山上我就是王,所有人都要听从我。而我的精神状态很稳定,没有任何大的波动,这是陈辰信任我的前提。陈辰是个值得信赖的人,所以他绝不会轻易相信一个陌生人,哪怕那个陌生人在别人眼里十分值得信任他也不会,他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完整的信任测试体系。表面上看他见到我以后就被我用武力征服,实际上并不是,实际上他并没有真正出手,一直在做各种观察调查试探,包括他没有阻拦过来教训我的手下等等。他属于那种胆大心细之人,所以当我说等杜二梦醒来给她做点吃的时候听就知道出事了,再允许他进到房车里他就知道杜下出事了,杜下必然不在房车里,否则他绝不会被允许进去。
杜下出事一定不是小事,是大事,但是不管什么事都与他无关,他唯一的任务就是保护小小姐周全,现在小小姐安稳的在车里睡觉,那么外面发生的事情自然由我去解决,他则站好自己的岗就可以。因此让他问他也不会问,他深知知道别人的秘密并不是一件幸福的事,知道别人的秘密通常会死的很快。他不想死,他想完成自己的职责然后在两年后离开杜家离开杜二梦重新开启自己以后的人生。我不知道他未来的计划是什么,但是很可能会开一家安保公司,从小做起,一步一个脚印,然后成为一张安保届真正的王牌。我很看好他,愿意跟他接触,我从小最喜欢的就是忠诚和遵守誓言的人。就像我,很小的时候就发誓长大了一定要让妈妈过上幸福的生活。那么对我来说首先要找到她然后才能给她好的生活。
陈辰保护杜二梦让我如此放心,以至于我也学着杜下的样子在原始丛林中躺下来,抬头看鸟儿筑巢,跟她一起看,一看就是90分钟,一个半小时。冬天太阳落山很早,所以太阳开始落山的时候她突然温柔的问道,“你躺着干什么,你也是一只鸟么?”
我沉默,没有回答她,因为我已经睡着了,我的身体情况并不稳定,情绪也不稳定,听觉更不稳定,可是总能在杜下跟前安稳入睡。结果她也不喊醒我,就在旁边看着我。直到我自己在黑暗恐怖的丛林中醒来,她没有离开我,她没有抛下我一个人回去。
她的声音照样温柔如同天使,她问,“你醒了,天黑了,鸟儿都休息了。”
那声音仿佛天籁,如果是别人一定早就吓死了,可是我心里却觉得很温暖,然后她说,“你病的不轻,能活到现在是个奇迹,你母亲一直隐瞒了你另外的病情……或者她根本也不知道你还有其它疾病,或者说那些医生没办法检查出你别的疾病。”
她仿佛在说绕口令,语气温和,很好听,她的声音原本就很好听,当她把你当作活人跟你说话的时候。因为通常她把所有人都当作死人说话,那完全是另外的语气,冷漠冷血阴森恐怖让人退避三舍。
我揉揉眼睛,坐起来,说实话很冷,但是我能够接受,因为我从小在山里长大,在山里玩累了或者干活累了,很容易躺下直接休息,习以为常。反而因为睡的很香甜而感到连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我没有问她我还有别的什么病,因为她本身就在精神分裂之中,如果恢复正常我立刻就能知道。
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没有之一,至少当时我是那么觉得的。我也没有告诉她她是个双面人,我永远不会跟她说那些,我只对她说,“鸟巢没有完工它们也会回家,回来,你呢?”
杜下听了愣了很久很久,然后终于面色冷峻下来,冷哼一声,“多管闲事,以后再敢跟过来要你命!”
说完大步离开森林回到房车上,跟来时的路线一模一样,她好像一只猫头鹰,具备夜视功能,完全不惧怕黑暗。而且好像相对白天她永远更喜欢黑暗,更喜欢在黑暗中行走生存,她是个特殊的人,一个根死尸和黑暗打交道才会拥有安全感的人。
很多人有多面,可像她如此诡异恐怖的两面人却很少见,但我一路跟在她后面却并不觉得害怕,因为那时候我似乎把生死置之度外,而且我的耳朵格外敏锐,敏锐到可以听到丛林中一切冬夜的声音,那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全新的黑暗的世界,属于丛林自己,属于黑暗本身。她再也没有回头跟我说一句话,可是没关系我可以听见她的心跳,脚步声,呼吸声,是那么鲜活的一条生命。我相反还觉得很感动,感动自己感知到朋友还活着,朋友活着我也活着,那感觉很好。
从那以后我便知道她其实是个货真价实的两面人,那是她的另一个秘密,原本不想跟任何人分享也不要被任何人知道,知道的人一定会变成死人。可惜知道的是我,她没能下手,那段时间很微妙,她重新恢复本来面目的时间,她一定下了很大决心才没有把我毁灭。那么难道眼前的楚易也是个双面人,也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因为毕竟她的童年阴影和自己出身之谜绝算不上双面,只是她经历过的痛苦事件而已,事情并不简单,当然不简单。她好像突然发疯了,分裂出另一个她。这就是女人么?
为什么我妈从不这样,为什么我妈一直都是那么坚强善良。我无法找到最快最近的答案,我在继续等待观察她,我在等她自己露出马脚。我希望她不是我想象当中那般欺骗了我。
很快我为自己的阴暗心思在心里给人家道歉,尽管楚易根本什么都没看出来,楚易不会欺骗我。只是她的最后一个心事涉及到一个巨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她至今无权告诉我而已。
我身边人的秘密很多,我家族的秘密也很多,说实话这种事我早已经习惯了,习惯到根本不会去专门在乎。所以我身体的姿态愈加放松,对着楚易,“人怎么活着都是好的,无论善恶美丑。因为只有活着才能证明生命的价值,我至今依然郁闷,因为太多秘密包围着我,而我就像个永远不会知情却总被当成替罪羊的傻子。起初我反抗的很厉害,握紧双拳,可现在我很放松,因为人生的路还要自己的双脚去走,走下去才知道未来到底有什么,到底是什么。”
楚易有些惊奇的看着我,“或者你在试探我,小孩子!”
我摇头,“不,我是突然想到之前在山上的事情,所以感慨。而且今天是我最后放松的时间,因为你姑姑列出了一共37种治疗当中的不良反应,趁现在我还清醒还能自主行动,你最好提前看一下。”
说完我拿出那本专门的副作用手册递过去,谁知她根本不看,随手扔到旁边,“那我告诉你,小孩子,医生跟你说的治疗的副作用百分之九十九都是骗人的,的确存在那样的可能,但基本不会出现。了解了,放心,如果你遇到了那百分之一,根本用不着我做什么,哪怕姑姑在身边也抢救不过来了,懂?因此无需多想,放心的去治疗就可以。”
楚易说的话十分偏执,可也不能算一点都不对,我认为她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毕竟她家里的长辈有两个世界知名的顶级医生,虽然她学体育成了教练,但是从小耳濡目染的那一部分也足够了。这点甚至可以直接体现在她在岛上打我的时候,虽然疯狂,虽然出手很重,但却都是根据我的身高体重以及过去的人生经历来出拳的,既让我疼痛受伤又能保住我的小命。
我看着她,依然没有上去揍她一顿打想法,当然也没回应,没有顺着她说什么,我还是遵医嘱,仔细研究比较好。然后重新拿起副作用手册继续专研,我想楚易被我的可怜的样子打动了。尽管我根本没有表现出任何可怜的样子,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可怜我。
拍拍我的肩膀,“好了,不要害怕,小屁孩,有一个成熟的成年人陪着你呢,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我会帮你治疗的,好不好?”
我只对着她说出一个字: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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