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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怡抽空给秦楚打了个电话，实际上是视频通话，她知道秦楚的状态有些不太对，跟丈夫之间似乎产生了某些分歧，这种情况很罕见，因为平常他们夫妻俩各玩各的，互不干涉。并不是说他们的生活混乱不堪，而是相对给对方更大的尊重和自由，这样相处下来反而更加和谐幸福。
曾经秦楚的生活状态是秦怡的模版榜样，怎么突然出了问题呢，“姐，唐简应该把爷爷的事情搞定了，爷爷也回家过年，他亲自去终南山接。但你确定一个人回来么，这样岂不又不完全？”
关于爷爷的事情秦楚知道的并不详细，但是她有种预感，预感到爷爷会回家过年，至于到底因为什么因为谁，是另外的事情，听秦怡这么讲她沉重的心情并未放松下来，唐简给她打过电话以后她起初很放松，但是接下来她就开始担心另外一件事。
她顿了顿，“秦怡，本来这件事我打算回去再跟你说……你跟唐简现在到底属于什么关系？姐姐知道你们还没有发生亲密关系，但也许这是唐简的一个恶趣味，他身边围绕的女人太多，身份都很特殊，姐姐担心你掉入他的陷阱之中，而且现在他居然有能力轻而易举的动摇爷爷的心思，我不觉得这是好事。当然跟你说这些不是姐姐要求你跟他断绝交往，他对姐姐实际上也算不错，姐姐的确帮了一些忙，他也投桃报李为姐姐做了些事。这不是普通的利益交换，里面掺杂了很多别的东西，所以才有担忧。还有他的社会关系看起来很简单实际上却颇为复杂，你我对他的了解都有限，十分有限。最重要的他的性格不可控，尤其是到了关键时刻，越是关键时刻越不可控。”
“平安，当我们安全无事的时候，当我们无病无灾的时候总是会忽视安全和疾病，姐姐只希望我们能够平安，因为疾病我们无法避免，比如父亲。我想最为痛苦的还是他，我们任何人都无法替他承受病痛的折磨和对死亡的恐惧，我们没有办法。”
秦怡听的很认真，想了想，“姐姐说的我记住了，我会多加注意，其实之前我们也就唐简的问题沟通过，最近我们几乎没见面也没什么具体交集，因为在相隔千里之外不同的城市做不同的事情。反倒是爷爷跟他成了忘年交，似乎无话不谈，爷爷一生谨慎到现在依然头脑清醒，应该不至于被一个年轻人轻易哄骗。何况这其中还有我的原因，毕竟秦家现在计划将我培养成接班人，哪怕是对我的负责任也要加强对我和我身边的人的考察和检查。秦家之内父亲本来更适合考察的角色，但父亲身体健康出了问题，朝不保夕，只能爷爷亲自出面，这次爷爷回家过年我会跟爷爷很认真的谈论一下这件事，谈论秦家的未来，父亲的病症，爷爷的安排以及我应该做的事情。今年注定是个不平凡的新年。”
“只是姐姐你怎么突然跟姐夫分开……真的只是暂时还是已经离婚？对我可以说实话，我会保密，也好在过年的时候配合你。”
秦楚轻轻点头，“我知道了，你是我们姐妹四人当中最适合继承家业的那个人，其实这不是个好差事，很可能会因此毁了你的一生。虽然大姐和三妹对于谁继承家业这件事有些微词不过他们翻不起什么风浪，反倒因为你的存在我们姐妹三个都可以按照自己的性格喜好过自己喜欢的自由的日子。我们都应该感激你才是。至于我跟你姐夫，其实早在一年前就已经和平分手，离婚手续也早办完了，最近一年都是我一个人住在汉堡，我们在这一年当中见过几次面，一起吃顿晚餐散散步或者看一场足球赛，成了结婚以前那种朋友。虽然破碎的婚姻裂痕无法修复但是还好我们还能做朋友，有事情的时候也彼此支持。这件事是我的私事，我不想在父亲重病的时候把自己的离婚证书拿出来展示。也不是故意隐瞒你，你还在上学，你身上的负担很重，姐姐帮不上什么也不能给你增加烦恼。”
“姐姐最近几天状态不好因为经历了一件事，这件事的确与唐简有关，但是唐简或者他的朋友没有伤害我，相反一直在暗中保护我。姐姐只是突然意识到自己以前就是一只井底之蛙，过于自以为是，实际上这个世界根本不是我看到和以为的样子。所以需要一点时间调整，好在欧洲这边的生意很顺利，我也刚好趁着过年休半个月假期，好好放松调整一下。我想好好跟爸爸妈妈谈谈，也趁机多陪陪他们。你不觉得我们姐妹四个平常都过于自我，好像都很忙，都有学业事业，却总是自私的忽视了自己的父母还有爷爷。”
秦怡笑了，“姐姐你好像一下子长大了不少，我们家几个姐妹当中最任性的还是你，可最洒脱的不是不婚族的三姐而是姐姐你，反正你一直是我小时候模仿的对象，到现在也是，偶尔看见你在国外穿什么衣服用什么包包不是总让你给我带同款么。我们每个人都在长大，父母也会老去甚至死亡，活着必须经历这样的过程。成功失败只是生死之间的一种常态而已，在同姐姐通视频之前我刚刚跟宋恋儿谈了谈，谈论的对象也是唐简。然后我也发现之前我对她的了解少的可怜，她思考问题的角度看待一个人的高度远超过我，她比我更加处变不惊，身上有很多优点值得学习。看到自己的不足不是坏事，我们不是完美的人，也不会超能力，只能一点点做事，无愧于心努力向上就可以。”
秦楚也笑了，“秦怡你也长大了，看到你现在的状态姐姐就放心了，好吧，不多说了，等姐姐回去然后我们一起开车去终南山中把爷爷接回来，顺便也可以探探唐简的某些口风，他要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我不会放过他！”
说完主动挂断电话，这是秦楚的风格，更像是男孩子，雷厉风行，想做什么就立刻去做绝不瞻前顾后婆婆妈妈。很长时间内秦怡都以为二姐才是最适合继承秦家家业的那个人，因为她的性格最像父亲，可没想到长到以后她成了继承人，三个姐姐天南海北自由飞翔。
姐姐说的也对，她们都应该感谢她，没有她的存在她们不会获得这么潇洒富有自在。
她走出工作室，来到外面走廊，她已经买下整栋公寓，公寓里都是她的工作人员，临海书馆已经全面推进。在走廊上如果是男人可以抽根烟伸个懒腰，或者聚在一起谈论一下女人。但她不抽烟也不伸懒腰，谈论男人的次数极其有限，还是在唐简出现以后，只跟自己最好的朋友谈起。
她迎着风，举目远眺，冬日的长安城并没有那么美好，很冷，冷的刺骨，到处都是衰败的灰色褐色，极少见到绿色的春意。可冬天快过去了春天还远么？
新年之所以被称之为春节不就是迎接春天的意思么，宋恋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她身后，“觉得很累但很充实是吧？我也是，只要我们一直努力一直做事就会一直充实下去吧。人在成长和前进的路上重要的是有伙伴有人陪，否则再多的成就没人分享也是惘然。”
秦怡回头看看宋恋儿，点点头，“是啊，好在我们还有彼此，还有家中的姐弟父母，爷爷也还健在，他老人家是不是快一百岁了……原谅我总是记不住他的具体年纪，因为家里人好像也没谁知道的特别清楚，爷爷生在动乱年代，真的连自己的出生年份都会搞错。”
宋恋儿跟秦怡并肩而立，同样举目远眺，她却敏锐的发现一片灰褐色当中一株怒放的梅花，很是惊喜，立刻拿出华为的超长焦镜头拍了下来。然后分享给身边的秦怡，“我没说错吧，只要肯努力，只要肯坚持向远处看就能看见春天，看见盛开的梅花，还有绿色的竹林。”
秦怡摇头，但笑，“你太像个小孩子，单纯无辜，你知道你最适合什么职业么？你最适合去贫困山区当校长当老师，然后几十年如一日默默的奉献着自己的一切，当你人老珠黄的时候却换来满墙的毕业照，桃李天下，一生的荣耀。如果不是家事所累，我真的很想跟你一起去支教，我们俩一起去，这样语文物理数学体育美术什么都能教，哪怕全学校只有我们两个老师也足够了，相信一定可以带出十分优秀的学生，你觉得呢？”
想象的世界总是很美好，象牙塔里的莘莘学子也觉得自己可以一个人改变世界，但是当他们走出校园面对现实的时候才发现，理想与现实之间横亘着一条咆哮的大河。
不过宋恋儿对这个话题挺感兴趣的，“高中二年级的时候开始我和唐简每个月都会用两天时间去给下面镇里的一所初中的学生补课，主要是补课英语。那时候我很吃惊，因为平常上课的时候唐简根本不说话，只听和看，老师也不问他任何问题，但是每次考试都是第一，毫无悬念。我以为他差不多是个哑巴，因为耳朵听不见，耳朵听不见的人很多都不怎么会说话，或者干脆又聋又哑。这倒不是歧视而是一个残忍的现实。但是他居然报名了那次帮扶课程，而且一节课讲的东西可以对那些贫困山区初中孩子起到涨十分的作用，因此他的课非常受欢迎。所以我跟他开玩笑说你以后应该当个校长，在最落后最贫困地区的小学校里。他说如果不需要找到妈妈他一定会成为一个桃李天下的校长，倒是跟你的想法惊人的相似。”
秦怡一愣，满脸的不可置信，“你说唐简还做过帮扶老师？高中生给初中生讲英语？这个虽然不是不可以但是要说在学生家里一对一家教还好理解，但是直接去人家学校在课堂上讲未免太夸张了吧。”
宋恋儿神色严肃，“有很多地方的经济落后，土地贫瘠没有任何矿产资源更没有工厂，农民们土地里刨食看天吃饭只能保证有饭吃，但是想要吃得好穿的好，再供孩子上好学校根本不可能。我们有些山区的初中全校一共才100多个学生，分成六个班，一个班级也就十几个人。那时候因为学校唯一的英语老师夜里去逃学的学生家里家访结果雪天路滑摔断了腿，可孩子们也不能没有英语老师啊。就跟县里求救，县里又跟市里的初中高中学校都联系，希望派一个英语老师临时代课几个月。但是英语是主要科目，市里县里各学校的英语老师还不够用，再说谁愿意去那种落后地方，距离市区一百多公里，只能吃住在学校那个四处漏风的几十年的老石头房子里。后来也不知道谁想出了一个自认为好主意的好主意，反正这事就交给市一高解决了。刚好那时候我和唐简代表学校参加省里的英语竞赛，得了一等奖和二等奖，于是校长灵机一动，说可以让优秀学生代表每个月去教课两天，但是两天根本不够，后来是一周去一次，一次上一天的课，把一周的英语课全都讲出来。”
“我想大人们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却没想到唐简代课以后那个初中的英语成绩提高很快，然后就继续让他和我继续当代课老师。反正老师们心里也清楚我和唐简早就提前把当学期的高中课程自学完了，多上一天课少上一天课无所谓，对成绩不会有任何影响。当然这其中还有另外一个十分重要的因素，那就是我家里有好几辆汽车，两三个司机。这样就可以让我家的司机开着我家的车早晨送我们去代课，傍晚再把我们送回来。所有事情都解决了，因为校长副校长也知道我爸爸妈妈虽然有些不好接触但是那些年善事没少做，不会拒绝的。”
“唐简不愿意当天往返，他要在夜里给学生们继续补课，可我实在住不惯四处漏风的石头房子。正常来说没有特殊情况就还是跟司机回来。这样时间一长他那时候一周大概有三天时间在镇里的初中了，简直成了专职代课老师。”
秦怡笑了，“这样的事情也只有从你这听说，唐简那种人打死自己也不会讲的。”
宋恋儿点头，“是，他很喜欢呆在那样的地方，他说呆在那里，觉得很放松很亲切，因为他家里就是那样子的。他还自掏腰包给孩子们买水果糖买面包买习题册，反正自己打工做家教攒的那点找妈妈的路费全都花出去了，自己乐此不疲。要不是我看他两三天还没回学校带着司机去接他，他简直都忘了自己还是个高二学生。”
秦怡有些被感动了，“是啊，我妈妈跟我说过一句话，她说很多时候只有穷人才可怜穷人，穷人才真心帮助穷人。当然这话肯定有些极端，但是很多时候却自有道理。这么说那些孩子肯定忘不了他们的冷血动物代课老师……他对小孩子不会和颜悦色说笑打闹吧？”
宋恋儿摇头，“当然不会，他特别严肃，就是给小孩子们买好吃的时候也是冷着脸，喊，排好队，报数，一人一颗糖，不许抢！所以孩子们都害怕他，害怕他又想跟他亲近，却没人敢。不过当时有个总是脏兮兮的小女孩却每天从家里带来一个自己都舍不得吃的苹果啊梨子啊什么的，提前偷偷的放到讲台上。他也不客气，拿过来就吃，吃完了再上课，但是从来不会表扬那个脏兮兮的小女孩。”
“上次他过来的时候还提起那个小女孩已经读高三了，而且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考上了一高，就是我们的母校。他上次跟我弟弟回母校的时候那个脏兮兮的小女孩偷偷找到他，又往他的衣兜里塞了一个自家产的苹果，又大又红的红苹果。然后他却连人家都没认出来，因为女孩子长大了亭亭玉立，我们代课的时候她已经初三，家就住在学校旁边，所以当唐简住在学校不回来的时候偶尔会给她把别的课也补上，但是唐简教会她更多的应该是考试的方法，那孩子现在也是一高的第一名，从未旁落。”
“当时还是我弟弟提醒他说那不就是你在石头镇中学代课时候总给你带苹果吃的杨小杨么，你连人家都不认得了？人家现在是省三好学生，一直是统考第一名，学霸中的学霸。但是每次上台演讲的时候都会说她要用一生的时间感谢唐简老师，用一生的时间向唐简老师学习，大学要读中国最好的师范学校，毕业了要回一高当老师当校长。反正成了省里市里教育系统都很重视的模范学生中的模范。”
“即便我弟弟那么提醒他还是想了几秒钟才想起来，这才起身一边掏出苹果吃一边大步追了上去，很吓人的喊了句，杨小杨，立定，向后转！杨小杨听了本能站住转身，有些害怕，她把他当成一生的偶像却害怕到不行，不敢看他凶神恶煞的眼睛，不敢跟他大声说话。因为据说当时他辅导人家小女孩的时候，急了直接动手打脑壳，看起来那个传言应该是真的，把人家孩子没打傻却打怕了！我弟弟赶紧拎着手机过去打圆场，说那个杨小杨师姐我给你和简哥拍张合影吧，然后给你洗出来放在相框里，算留个纪念。以后简哥回来的机会可能很少了，再说你也要去读全中国最好的师范大学了。”
“就那样我弟弟给他们拍了张合影，整个过程杨小杨都很紧张，紧张到发抖，唐简那种人更是不喜欢拍照，把我弟弟急的直喊说你们俩又不是上刑场，能不能给点笑容？这样还是没有笑容，但是肢体总算不那么僵持了……我这里还有弟弟发过来的照片……你看……”说着宋恋儿兴高采烈的找出那张特殊合影给秦怡看，秦怡看了看，很认真的点头。
“嗯，你弟弟形容的很恰当，这俩人看起来的确不像在拍照更像是在受刑，不过第二张好很多，而且……我怎么觉得杨小杨是不是早就喜欢上唐简那家伙了？这小女孩虽然不是特别漂亮，可是皮肤很好，五官底子也很好，这是不用任何化妆品也不会化妆打扮，稍微收拾收拾就是大美人一个……唉，算了，你看唐简那要死不活的样子，你就是把杨贵妃王昭君放到他跟前他也没什么想法，真是病的不轻。就不能大大方方的直接搂着人家小女孩拍张让人家可以保留一生美好的照片？”
“那，那后来呢？后来拍完照就完事了？”秦怡很好奇，突然八卦起来，本来她对这种事丝毫不感兴趣。
“后来还真没结束，杨小杨终于鼓起勇气跟唐简聊了一会，根据我弟弟那个猴精描述整个过程大概极其尴尬的持续了三分十五秒。主要内容就是杨小杨问唐简会继续在金大读硕士研究生么，她想去金陵师大读大学，结果唐简没心没肺的回答说我不会读硕士研究生，毕业后会居无定所，因为要继续找我妈。可想而知又给了人家孩子一顿雷击，要不是那孩子从小坚强早被他折磨死了。”宋恋儿也有些替杨小杨不值得。
“那后来呢，杨小杨的成绩有没有受到影响，还会报考金陵师大么，说起来国内的师范大学金陵师大之前也只有北师大了，也可以说是中国最好的师范学校。我突然对这个杨小杨很感兴趣，有机会真想见见她，问问她的心得。”秦怡继续兴致盎然的追问。
宋恋儿的目光再次看向远方，顿了顿，“我弟弟说杨小杨还是永远的第一名，而且根据他的观察说那孩子一定会报考金陵师大的，因为那样至少可以有一年时间跟唐简在同一座城市，而且两所学校距离也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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