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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夜晚”实在是太黑，没有电灯，其实凭借着月亮那一点飘渺虚假的光，世界的夜晚也不会有多亮，但安小非还是有些好奇，甚至带着点她也说不清楚的焦躁。
自出生以来，只要有心，只要天晴，每每抬头就能看见的事物却脱离了视线，总会让人不安。
安小非当然知道这里是个人造的世界，遵循着奇怪规律的白昼与黑夜，既然这里的“白昼”都能有一轮虚假的太阳，那为什么不给黑夜也安上一轮月亮呢？
何昏晓呆滞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安小非会问这个问题，只是平淡地说道：“统治这个世界的人不想要月亮，那么月亮就不能出现。他想要夜晚没有一丝光亮，那么人的眼睛就不能看见夜晚的面目。”
主宰者把自己当作这个世界的神，怎么可能让由别的神创造出来的月亮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呢？那轮在千年前被别的神或许是心血来潮突然创造出来的月亮。
“但事实是，你在晚上能看见的吧。”听完这个如同孩子般任性的答案，安小非没有继续纠结有没有月亮这个问题。
何昏晓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安小非不禁有些气结，果然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永远那么大，但她想到并非是自己过于废物，而是别人太超能。她突然想到那个克隆何昏晓，眼皮不自主的一跳。或许要得到这些异于常人的能力，付出的代价会很沉重，但是安小非并没有询问。
继续跟着何昏晓走着，安小非没有去刨根问底究竟是走向了哪里，在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一个一无所知的人是没有资格提出什么意见的。她只是盲目地跟着，这几天来都是如此，就算最初或许有过疑惑与不安，在接连的更为冲击与刺激的事件中，这些疑虑似乎都显得微不足道。
即使现在突然回想起来，安小非也不想去计较什么了。跟着何昏晓或许会不幸，但也只是不幸，因为离开他，她只有死。
在没有尝试过这不幸是如何的不幸时，安小非还是更怕死，所谓人死不能复生。
“时间快到了。”何昏晓突然开口。
安小非发现他们又回到了不久前与高以决和张末分离的地方。
这里的街道错综复杂，建筑几乎都是按照统一样式建造的，在这个钢铁世界中，一栋栋建筑就是一棵棵繁茂的树木，遮掩了安小非的视线，让她就算是处处留神也能迷失。
何昏晓摘掉套在右手上的手套，自然地牵住了安小非的手。他的手干燥温暖，纤细修长的手指把安小非的手箍得紧紧的。
两人就这样手牵着手站在一栋建筑前，看着面前偶尔还会发生的虐杀与喷洒着血液被抛出的头颅，等待着别人的到来。
嗅着她的脑子告诉她是血腥味的血腥味，安小非用被何昏晓握得紧紧的那只手上稍微还能动弹的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何昏晓牵住她的那只手的手背。
真是光滑。
安小非微眯起眼睛思维发散地想到。突然，安小非扭头去看何昏晓的手。
自己好像是第一次看见何昏晓没有带手套的手。在安小非的印象中，何昏晓的手上总是带着手套，就像是那不是手套，而是长在他手上的皮肤。
在以往与安小非的接触中，何昏晓手上的手套从没有摘下来过，这黑色的手套如同一个牢笼，囚禁着何昏晓心中的隐秘，压抑着他内心的真实。
终于，这手套被摘下来了，他的真实也似乎被慢慢剖开。
时间快到了？
估计说的是与高以决他们约定的时间吧，安小非不是很清楚他们之间的约定，所以也不知道他们究竟约定了多长时间。
不过，这显然不是安小非这一个作为腿部挂件的人应该顾虑的事情。
左右看着街景，除了血腥了一点，赛博科幻了一点，貌似与自己认知中的街道没有什么不同。
在下好像是第一次与一个成年大汉（？）手牵手来着，安小非后知后觉的察觉到。
此情此景，若不是太过于出乎常理，街道、牵手、男女，更何况还有何昏晓之前那近乎表达占有欲的“你属于我”等话语，这些要素的组合大概就可以约等于约会了，可事实是何等的残酷。
想到这里，安小非何等的惆怅。没想到在下这一生到死都没有与男人牵过手，最后居然在一个丧病小说形成的世界里实现了。
与一个自己不知道是抱着怎样感情的男人，安小非又扭头去看何昏晓的脸，看着这张妍艳的脸，那句“男人”又有点说不出口。不对，安小非，不能以貌取人，你忘了人家是怎么一刀一个人头了吗。
想着回忆中那个凶残的场景，安小非不由自主的把手握得更紧了。
“何，你是怎么看我的？对你来说我是什么？”安小非又忍不住问了一句。这次安小非学乖了，默默带上了对方强制要求的称呼，否则对方就会“不厌其烦”地纠正。
“你属于我。”何昏晓的回答在意料之中。
“哦，这样啊，为什么啊？”安小非到底是想不明白，何昏晓凭什么就觉得自己是属于他的了呢？
何昏晓一怔，脸上罕见的出现了一抹茫然，好像误入歧途的孩子，却还固执的不肯回头。他简直有些手足无措，看他这个样子，安小非瞬间就明白了从他本人身上也得不到答案。
他的这个表情，让安小非都觉得他有些可怜了。但这念头只是刚冒了个头，安小非就眉头一皱。
要、要断了！
何昏晓的手突然握得很用力很用力，想要把手里的东西紧紧攥住，即使手握得很紧，在他心中也如同是在握着一把流沙，他握得越紧，流逝得越快。
他感到一阵恐慌。
为什么她是属于他的？
为什么？
何昏晓想不到理由，他的脑子只剩下当初那一个极细小的、从心底幽暗深处仿佛一点亮光般倏然出现的念头，那个占有她的念头，那个让他想彼此相互归属的念头。这一个微小的念头在顷刻间就变成了溃塌的雪花、奔腾的洪水，瞬间占据满他的脑海，让他无暇顾及其他。
为什么？
究竟是为什么？他从来没有想过，那个念头一出现，他就没有疑问，毫不犹豫地遵从内心，固执地往前走。
可是，她问为什么？
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啊。
当初在外面的空地上，她目中无人的眼神一下子击中了他。
何昏晓想，自己从没有属于过任何人，其他人不配，主宰者眼里有太多人。而她的眼中什么都没有，异乎寻常的平静，他当时就想，能不能把这平静搅碎，如同一面镜子，把它砸的七零八落，让每一面碎片都只倒影着他的身影。所以，那一刻他把自己放进去，放进她那空无一人的眼神中，让其中只有他一个人呢？
只是那么一想，就让他感到兴奋得快要发抖。
为什么？
这不重要，你只能属于我。
何昏晓心中的那抹茫然硬生生被自己打消了，不是任何事情都要问为什么的，只要他想，没有答案也不妨碍。
“不为什么，只是我这么想，就这么做了。”何昏晓说。
安小非眼睁睁看着何昏晓的表情从一脸茫然变到面无表情，最后又换上了微笑，只是这抹微笑已不复当初的虚假，但也不是给人快乐的微笑。安小非只觉得不寒而栗。
那点冒头怜悯的对象，瞬间从何昏晓变成了自己。
在下、在下好像问了不得了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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