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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年了，十几年来她费尽心机，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鲜血，还是逃不过人老珠黄，被抛弃的命运吗？
只因为他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他爱时，自己就是他愿意花心思巴结讨好的小月儿；他厌倦是，自己就是连名字都不配有的杨氏！
杨如月忽然又止住了自怜自艾的哭泣，看着铜镜中年华不再的自己，“把本宫的百鸟朝凤冠取来，还有那身广袖流仙裙。”
宫女想说娘娘，那身浅粉色的纱裙已经不再适合您了，可她终究没敢说出口。
千朵玫瑰才能凑齐的一盒胭脂，一颗明珠就能换万亩良田的腰带，华丽的让人不敢直视的发冠.......还有王后最受宠时，燕王最喜爱的粉黛广袖留仙裙。
泪痕被精致的妆容掩盖，杨如月冷冷的抬起下颌，看着镜子的自己，似乎忘了今日是她被放逐出宫的日子。
宫女依然不敢提醒。
“君上。”杨如月一脚迈进门槛，看着她消磨了大半生青春的男人，朱唇轻启，拜倒，抬眼。
每一个动作，恰到好处哀婉爱慕的眼神，都是她一再精心排演过无数次的，也是曾经让燕王着迷到挪不开眼的。
可王座上的男人只是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那眼神居然是毫不掩饰的憎恶、厌弃和......若有若无的恨意？
“就算是年底祭祀，寡人都没见过王后如此盛装打扮过，今日是怎么了？”
杨如月尽管因为燕王的一瞥惊慌不已，还是按照事先想好的话语对答道：“正是妾身要走了，一别不知何时何日再见，想让君上记住臣妾最好看的模样。”
她抬头，眼神炙热的看着自己的夫君，在心里反复重复自己对他的爱意。
就算他心坚如铁，不愿回心转意，在自己走后的日日夜夜里，也必然会回想起这一幕。
“你知道吗，其实当年立你为后，太后是反对的。我说你虽然是乡野丫头，但是心思单纯，又一心一意的对我好，求母后松了口。”
燕王没看杨如月，反而回忆起了往事。
“母后疼我，我也就求了她几次，她就点头了。后来我还当笑话说给你听......想来，那时的你就有了杀心萌芽？”
燕王平淡的说道，王后的身体却筛糠似的抖了起来，声音磕磕绊绊的打着结：“君上纯孝，臣妾知道，因此侍奉太后也十分尽心，君上这话从何而来？”
“你一年前，派人在东市采买了几条蛇，说要给寡人烹煮你老家的蛇羹......那一条巴蜀买来的黑纹环蛇，王后，你也做给寡人吃了吗？”
在黑纹环蛇四个字响起的瞬间，杨如月仿佛整个人被浸入了三九天的冰窟窿里。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不真切的在空旷的宫殿里盘旋，带着故作镇定的疑惑：“君上，你在说什么？臣妾不记得当时买的都是什么蛇了，但是一定没有毒蛇。”
燕王没有理会她的狡辩，继续自顾自的说道：“一年之后，这条蛇出现在了母后每日都要伺弄的菜园里——就在你被放逐出宫的头一天，你的宫女去拜访过母后之后。”
燕王的目光终于施舍给了她，像是在看令他痛恨的仇人：“结发十几年，十几年的同床共枕，寡人竟从不知道，自已在和一条毒蛇日夜相伴！”
噩梦成真，杨如月的心却反倒沉寂了。
她沉默了很久，心里想了无数辩解的措辞，却都一句都没说出口。
她想起了自己为了让这个男人心中只有自己所作的一切。
但凡君上多看两眼的宫女都活不过一个月；自从顾子明出生，她就不再允许这个后宫有别的妃子怀上孩子；每天她都在使劲浑身解数，让他眼里心里都是自己......
原来都是徒劳。
而回顾自己的一生，除了这个男人和一个不成器的儿子，自己竟一无所有。
她苦涩的闭了闭眼，说道：“君上心中既然已有定论，还请君上赐死臣妾，臣妾死而无憾。”
燕王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死...可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杨如月的心猛然沉了下去。
“长风，把这个毒妇送去慎刑司，等她死了，就对外声称......王后突发恶疾。”燕王声音阴毒，十几年的感情似乎没在他心里留下丝毫痕迹。
杨如月呆住了。
慎刑司？那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自己要经历多少折磨才能求得一个解脱？自己的尊严、骄傲......
她猛然尖叫起来，带着华美发冠的头狠狠砸在地上，面容扭曲：“君上，求求你看在子明的面子上，别把罪妾送去那种地方，求您给罪妾一个痛快！”
顾长风从屏风后走出，阳光穿过窗棂，温柔的镀在他身上。
他默默看着曾经高高在上的王后像一只拼命讨好主人的狗一样，在燕王面前摇尾乞怜，心里生出一丝隐秘的快意。
娘，这个害苦了您的女人也有今天。
但是您放心，对她而言，这只是个开始。
杨如月看到了她，愣了片刻，突然疯了一样扑了过去，尖尖的指甲朝他的脸一通乱抓，恶毒的咒骂道：“是你这个杂种陷害我对不对！你想给你冷宫里的亲娘报仇对不对！你很我们子明能当太子对不对！”
发冠不知何时摔落在地，杨如月披头散发，像狰狞的恶鬼，死也要再拖一个人下去。
“娘娘，您太失态了。”
顾长风微微偏头，脸上还是留下了血痕。
他开口，声音微凉如玉，带着淡淡的悲悯和不忍：“君上，儿臣做不到。您如果执意要把娘娘送去慎刑司......不如就让儿臣替她去。”
“生恩不如养恩，娘娘就算有天大的错处，做儿子的也理应为娘亲担着。”
“娘娘谋害太后，固然罪该万死，但她这么多年来也为父王您殚精竭虑。儿臣求父王开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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