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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使神差的，我便吐出了那句话：“为什么不能有意识?”
“有意识了，自然就不愿意献祭了。”
那长老说这些话的时候很理所当然：“残魂生来就是要代替圣女献祭的，不应该产生意识。”
我没回答。
“你疑心她会逃走，日后我紧盯着她便是。”我终究还是没有答应他的要求去除姜妤的意识。
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我在听到要去除姜妤意识的时候，心脏会抽痛，会莫名的愤怒。
大抵是因为……她给我起了个名字?
他们离开之后，我便看到了撑着伞的少女缓慢地走了过来，她抬起伞沿，眸光晦暗：“你为什么不答应他们?”
她手里的灯笼没有温度，靠近的一瞬间，我只感受到她身上的寒气。
“这么大的雨，为什么还出去?”我垂下眼睑，扯开话题，“进屋吧。”
我不敢直视她，正要变回原形，却听得她嗤笑一声：“其实，我觉得他们说的没有错。”
“你不如抹去了我所有的意识，我献祭时兴许便再也不会有情感。”
她语气冰冷得不像是在说自己，仿佛只是在议论今夜的晚膳。
我接过她手里的伞，握住她冰冷的手：“外面冷，跟我走。”
“你为什么不愿意直接回答我?”她仰起头看着我，唇瓣微抿，“我听说圣树不会产生情绪，你如今，在做什么?”
我指尖一颤，像是被火焰灼烧了一般，松开了握着她的手。
“在可怜我吗？”她微微一笑，眼底毫无笑意，“那我可真是太感谢圣树大人了。”
我嗫嚅着：“不是……”
不是可怜……
至于为什么会产生这些怪异的情绪，我也不知道。
“抱歉，方才我情绪激动了些。”姜妤牵强地笑，“谢谢您近日的照顾，方才的话，您就当作一个将死之人最后的小情绪吧。”
将死之人?
我有很多话想问她，但她只是夺回伞，跑进了她的小屋中。
自那之后，我就没见到她了。
那种感觉很奇怪，抓心挠肺地想见她，却又不肯妥协承认自己的心意，现下再回想，着实有些好笑。
我是偶然在一位朋友口中听到姜妤的消息的：“姜妤?圣女的那道残魂啊，我听说是明日就要献祭了，你作为圣树，他们居然没有通知你吗？”
怎么会提前?
我心脏乱了节拍，他又继续笑：“你这什么表情啊？我还以为你不会在意这些礼节，没想到那些长老失了礼数没去找你，你也会生气?”
不是……
我很清楚，绝不是因为这个。
而是因为……
因为无数个雨夜里的相伴，因为平日中的相伴?
我已然听不进任何话语，找了个由头便与那位朋友离别了。
不知走了多久，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姜妤的小屋前。
她恰好开了门，和我的视线撞在了一起，怔然过后，她便垂下头：“圣树大人。”
“姜妤，我听闻你明日……”
“嗯，明日便要完成我的使命了。”她像是早就猜到了我要问什么。
我像失了智：“你愿意吗？”
自然不会有人愿意为了他人死去，哪怕这人本是和她一体……
我这问题，未免也太傻了。
“圣树大人，你还真挺幽默。”姜妤不以为意，无所谓地耸耸肩，“我的命，由不得我选择。”
“您没事的话，可以让开吗？今夜月色很适合欣赏。”她提起一旁的灯笼，要从我身边路过。
我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腕。
少女回过头，以一种疑惑的眼神看着我。
“我说……你愿意和我走吗？”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我自己也震惊了一瞬间。
可没过多久，这震惊又变成了理所当然。
一路走到了这里，那就证明——
答案，我一直都有。
“圣树大人，你在说笑吗？”姜妤大抵被我这话语给震慑住了，脚步一顿，回过头看着我。
我大概是疯了。
因为……我很确定，我不是在说笑。
……
逃离的过程中，她意外成了神界的审判之神，我因为圣域的追捕，中了禁制。
为了让她继续生存下去，我自愿将洞察之眼赠予她，并抹去了她所有的记忆。
只是我没想到，后来的她还会变成碧灵大陆上的姜妤，这背后卷进的势力不止圣域，还有一位未知的存在。
我不得不再和她相见——我承认，这一举动，我也有私心。
再相见，她眼中透着几分惘然。
我笑着握住她的手：“终于找到你了。”
终于找到你了。
我陪着她一路走回圣域，姜妤问我：“当年我只给你取了煜书二字，你这个萧字，是从何而来?”
——冥冥重泉哭不闻，萧萧暮雨人归去。
但我终究只是一笑而过：“偶然间看到的这个字，很喜欢。”
“嗯哼？”少女挑了挑眉，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拿起手边的簪子，“你看这个好看吗？”
我接过她手里的簪子，替她簪入发间：“好看。”
至于说的是簪子，还是人，只有我自己知道。
窗外的桃花随着风吹落，在地上堆积了厚厚一层。
我握住她的手，深吸一口气：“圣域的事情处理完，嫁给我，可好？”
“恐怕不太行。”古铜镜中照射出少女的笑颜，“你这礼数不太齐全。”
“那我用一辈子补给你。”
我接过她手里的螺子黛，替她在眉上描画着。
她轻笑：“萧煜书，你还真是每次都在我没想到的时候说一些让我惊讶的话。”
“嗯，你没想到的时候。”
而我，已经在内心预想过无数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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