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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一年，一家人终于重新聚到一起吃饭。
叶向红木讷的脸上，也能看出几分笑意。
吃完饭，她忍不住说道：“要是阿勇也在就好了。”
话落，原本和乐融融的气氛，短暂地沉默了一瞬。
“娘，有件事我们还没跟你讲。”
叶清月自然地转移话题，“大姐以后就住家里了。”
叶向红一愣：“啥意思？”
“我来说吧。”
叶梅现在也缓过来了，她道：“娘，我离婚了。”
叶向红诧异地看着她。
看娘这样，叶梅莫名有种做错事的心虚，“娘，我和吴振华……”真的过不下去了。
“吴家欺负你了？”
她话没说完，叶向红忽然开口。
先前平静的语气，此刻带着几分怒意。
叶梅一愣，就见叶向红板着脸。
“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
叶向红“唰”地站了起来，似乎有些焦虑般，在屋里踱步，“你嫁人后，都没回过家，好好在吴家待着，他们居然还欺负你？”
那副怒气攻心的模样，似乎下一秒就要抄起锄头，去隔壁群山县吴家打架。
叶梅鼻子一酸，想起了小时候，叶清月被人欺负时，她娘那疯癫的模样。
那时，叶梅觉得她娘太爱叶清月了，对比之下，她好像没有被爱。
可现在看来，一切只是她想太多。
她一直被娘爱着。
“娘，没事的，我已经揍过他们了。”
叶梅起身，拉住了焦虑的叶向红。
她知道，她娘这样是控制不住情绪的前兆。
“娘，你放心吧，吴家给大姐受了多少委屈，我都会让他们还的。”
叶清月也在旁边劝。
姐妹俩安抚了叶向红的情绪，重新坐回桌边。
叶枫则把吃干净的碗筷收拾走，去后边洗了。
“离了也好。”
叶向红冷静下来后，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叶梅鼻酸，“别跟对你不好的人过日子，娘生你到这个世上来，不是让你来受委屈的。”
“……嗯。”
叶梅的声音有些发堵。
之后叶向红说了什么，她也记不太清了。
只记得自己像个几岁的孩子，话都不会讲，只会一个劲地点头，一个劲地掉眼泪，最后被娘抱在怀里，轻轻拍背。
“回来也好，娘养你，谁敢说你不好，娘给你揍回去。”
……
到了深夜，叶清月一家才结束谈话，陆续洗漱。
叶梅哭累了，最后才去洗。
拿毛巾擦着头发，叶梅从洗澡的屋子走出来，就发现后院的门半开着，她疑惑地推开门，看到叶清月蹲在河边，时不时抓颗小石头往水里扔。
“大晚上的，你也不怕脚滑摔水里。”叶梅走了过去。
“这不是离了几米吗？除非我冲刺往地上滑铲，不然也掉不下去。”
叶清月笑了笑，她不会游泳，自然不敢站太近。
“大晚上不回房，在河边喂蚊子……”叶梅拿毛巾在周围甩了甩，驱赶飞虫，“有心事？”
叶清月闻言，笑容淡了下去。
沉默蔓延。
好一会，叶清月才慢慢说道：“大姐，你说娘为什么那么喜欢爹呢？”
她一直知道，娘和爹的感情深厚。
可这一切，是建立在叶向红思想传统，死心眼的前提。
直到刚才叶向红与叶梅谈话，叶清月才明白，她娘的思想并没有那么“传统”，也没那么傻。
叶向红不会觉得离了婚的女人掉价，也明白男人要是对女人不好，两人根本没必要凑到一起过日子，离了比在一起更好。
叶清月搞不明白了。
既然她娘都懂，为什么还对叶勇那个家暴的人渣念念不忘呢？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叶梅平静地说道：“你知道娘是拐卖来的吧？”
“嗯。”
叶清月前两天还收到了派出所的消息，说最初买叶向红的那对夫妇，已经过世了，他们同事打算去那个村子问问，看有没有人记得叶向红刚被拐卖时的事，或许有些线索。
“最开始买咱们娘的那对夫妻，有个傻儿子，怕儿子娶不上媳妇，就找拐子买童养媳，后来傻儿子出事死了，就想弄死娘，跟他们那傻儿子合葬。”
叶梅提起这些往事，语气也有些冷，“娘逃出来了，结果遭遇意外，差点死了，是爹救了她，还为她摔断了腿，当时大家都以为爹要成残废，爷爷才花口粮把娘买回来，给爹当童养媳。”
她扯出个讽刺的笑，自己娘被当成货物卖来卖去，当儿女的心里哪里是滋味。
这也是叶向红提起叶勇时，三个孩子都不说话的原因。
在她们心里，对自己的出身是有愧疚的。
“你还小的时候，爹娘感情很好，跟我讲过很多过去的事。”
叶梅说道：“只能说，他们是两个被抛弃的人，在对方最孤单无助的日子，一直陪伴在身旁，不离不弃，给予对方唯一的温暖。”
在最黑暗的日子，叶向红与叶勇互为对方世界中唯一的光。
“我们知道爹有问题，娘能不知道吗？”
叶梅叹了口气，“她都知道，可她不愿意接受，所以在她心里，爹一直都是那个年少时，陪在她身边，唯一会对她好的男人，至于后来那个会家暴的人渣……娘大概当做了另一个人看待。”
所以，叶向红会缅怀。
她缅怀的不是叶勇。
只是年轻时的叶勇。
叶清月陷入沉默。
叶梅拍了拍她的脑袋：“行了，没谈过恋爱的人，就别想这种高难度的问题了。”
“姐。”
叶清月忽然开口：“如果爹还活着，你会希望他回到这个家吗？”
“爹已经死了。”
叶梅沉默了几秒，说道：“他如果还活着，这么久都不回来，就证明他的心已经不在这个家了，我也不会让这样的人，跟娘在一起。”
如果她爹真的还活着，她娘对她爹的一片痴心，就显得太可怜了。
叶梅不希望这样的事发生。
她宁愿她爹死透了。
都不要她爹还活着。
“你可真孝顺。”
叶清月闻言，终于笑了。
叶梅翻了个白眼，“娘不希望我和对我不好的男人在一起，受委屈，我当然也不希望娘受委屈，就算是我爹也不行。”
叶清月对她竖起大拇指，貌似玩笑的口气中，带着几分认真：“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们爹最好是死透了，才对得起咱们娘这颗真心，他要是没死，哪天被我遇见了，我肯定要帮他一把。”
“帮他死得透透的？”
叶梅也笑了，“你可真是个大孝女！”
“彼此彼此……”
叶清月笑着，心中一块大石也放下了。
她不怕跟自己的亲爹站在对立面，而是怕家里人与她不齐心。
如今看来，似乎没有什么需要她担忧的了。
叶勇，等着我。
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然后……
帮你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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