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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刚进门，梁清淼的电话就响了起来，爸爸打电话过来说姥姥的病情反复，今天外出时不慎摔倒了，现在，人在医院里。\n 梁清淼光速又跑回了车上，夏梦问他是否需要她一起过去，梁清淼迟疑了一下，想起夏梦对于医院的恐惧，便叫她在家里等自己。\n 而夏梦也因为下午梁妈妈去单位找自己而心生顾忌，也没一再坚持去医院，梁清淼去医院不久后，她自行打车回了城北的家。\n 还好姥姥摔得不是很严重，梁清淼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并无大碍了，还好只是腿稍稍擦伤，梁爸梁妈给姥姥拿了药，带姥姥回了家，梁清淼也跟着回去了。\n 安顿好姥姥的一切后，到了晚上九点多，几个人才坐到饭桌上吃饭。\n 梁妈妈突然提到：“淼淼，你舅妈单位最近新招了一个女孩，好像也是你们学校毕业的，你找个时间见见啊。”\n 梁妈妈语气轻松，就像从来不记得梁清淼和自己提过她有女朋友一样。\n 姥姥见状，平日里什么都依着外孙的她也加入了催婚大军，“淼淼，姥姥也不是催你，看你哥家孩子都会走了，你得抓紧啊。”\n 舅舅的哥哥三年前结婚，比梁清淼只大一岁而已。\n 梁清淼手中夹着的半个鸡翅愣在空中，他放下了筷子，“妈，我不是跟你说过我谈恋爱了吗？”\n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梁爸爸愣在一旁，姥姥也是一脸震惊。\n “那个不行。”梁妈妈冷道。\n “妈，你到底什么意思？连我谈恋爱这种事情您都要亲自来管吗？到底是我谈恋爱还是您啊？”他语气有些急。\n 梁清淼没有再拿起筷子，起身后把椅子往里一推，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n 饭桌上的菜很丰盛，只是气氛有点冷。\n 一家人的团圆饭因为几句拌嘴不欢而散。\n 梁妈妈没再说什么，尽管梁爸爸和姥姥一直在问。\n 晚饭过后，她走进梁清淼的房间。\n “淼淼，你那个女朋友......”她没有说今天去单位找夏梦的事情。\n “你为什么不喜欢她？”梁清淼不理解。\n “不是不喜欢她，我了解了一下她的状况，她真的没有妈妈给你介绍的那些女孩优秀，而且她的那个家庭，会拖垮你的。”\n “你调查她？”梁清淼站了起来，他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n 本来梁清淼是想找个机会在家里正式宣布他和夏梦的事情的，连同他的状况毫无保留的告诉父母，可没想到在他之前，梁妈妈早就亲自下手了解了。\n 梁清淼拿起桌子上的矿泉水，灌下去几口，又咽下一口气，“你为什么？为什么我的所有事情你都要亲自插一手呢？”\n 他本不想在今天和她吵架的，毕竟姥姥还在外面，何况，姥姥身体一直不好，但他没忍住，虽然他一直在压低着自己的声音。\n “你和她在一起，是要扶贫吗？她家里的状况，她爸的身体，她父母连最起码的退休金都没有，那就是个无底洞啊，你怎么填？”梁妈妈提高了声音。\n “我有能力应付一切的。”梁清淼走到窗前，不愿再看向梁妈妈。\n 沉默须臾。\n 梁妈妈再次走向他，“孩子，妈妈希望你一切都是最好的，你现在可能不理解，以后你就懂了，爱情不是一时的冲动，你现在还不懂，以后你能明白我的用心的。”\n “妈，我不管你同不同意，我认准就是她了，我先回宿舍了。”梁清淼冷冷道。\n 他想不通，夏梦到底哪里得罪过妈妈，平日里，妈妈是极富爱心的人，为什么到了夏梦这里，她就另眼相看了，她为什么对夏梦满是偏见，甚至充满了偏激。\n 他不愿多想，也不愿多问，更不愿在这里多待下去。\n 过了一会儿，去卧室看了看姥姥，和她嘱咐了几句，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夺门而出。\n “彭”的一声，门被撞上了，梁清淼从家里走了。\n 这一声巨响，震得梁妈妈闭了一下眼睛，她一个人，在梁清淼的房间里站了好久，看着橱窗里那些奖杯和证书，她还是暗暗下定决心，坚决不能让夏梦拖垮了他。\n 夜色微凉，月亮很亮，照在他白皙的脸上，他深吸一口气，开车回了教师公寓。\n “我回来了。”他没有带回刚才的一丝丝坏情绪，进门喊道。\n 房间里四下无人，没有得到回应的梁清淼找遍了卧室厨房每个角落无果。\n 而后，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几口下肚后，拨通了夏梦的电话。\n “喂？”夏梦的声音细小而软糯，“姥姥怎么样？没事吧？”\n “没事。”\n “我......先回来了。”\n “嗯。”\n 夏梦听着他的语气低沉，像只泄了气的皮球，声音也是有气无力的。\n 她以为梁清淼回了趟家，下午他妈妈去找自己的事情暴露了。\n “梁清淼，你......没事吧。”夏梦心里仿佛被一块无形的石头压住，她又不知道怎么推出去，只能一下一下试着往外推，可惜，她的力气太小了。\n “没事。”梁清淼捏了一下酒瓶，易拉罐被他捏得发扁。\n “你......生气了？是因为我刚刚自己偷偷从你家走了？你生气了吗？”\n 本来她刚刚想告诉梁清淼的，可看着他火急火燎地去了医院，也就不想再打扰他了，何况，她今天光想着下午梁妈妈找自己的事情了，心烦意乱，也就没顾上他的情绪。\n “夏梦，以后不管我们之间发生什么，你一定要坚定地站在我这边，不管别人说什么，听到没有？”\n “啊？”\n 是因为欧阳静敏吗？还是梁妈妈？夏梦心中充满了猜测，又不知如何开口。\n “我是说，你要一直站在我这边，不要再放手了。”\n 电话那头突然静了音，夏梦凝思良久。\n 梁清淼脸颊一道热，“喂？你有没有在听？”\n 夏梦荒神，轻言浅笑道：“嗯，那......你也一样。”\n 通话的这几分钟，梁清淼已经断断续续喝下了三听酒，他有些迷迷糊糊，夏梦听到些醉意确也没挑明。\n 有时候夏梦在想，自己可能真的不了解梁清淼，她不知道他的兴趣爱好，也不知道他每天都想些什么，她没有送过梁清淼任何礼物，好像也从未真正走进过他的生活。\n 她觉得今晚的梁清淼有些冷漠和失望，这让她不禁想起十五年前那个晚上。\n 那天是他的生日，在初冬，风中夹了些寒意，晚自习过后，大家都陆陆续续走了，那天，嘉慧家里有事提前走了，梁清淼见夏梦一直没有背起书包，便也磨磨蹭蹭起来。\n “怎么还不走？”\n 教室里就剩下了他们俩个人，梁清淼手里捧了一大推礼物，多半都是女生送的。\n “那个......马上就走。”夏梦支支吾吾。\n 她早早就知道今天是梁清淼的生日，下周就是自己的生日了，两人的生日整整隔了一周的时间。\n 梁清淼磨磨蹭蹭走到门前，又翻回来，在桌洞里一顿翻腾，“你看见我作文本了吗？”\n “啊？今天没留作文作业吧......”\n “哦，那我记错了。”\n 记错？才怪？他从来都不怎么写作业的。\n 他再次经过夏梦的时候停了下来，他站定了，“你......桌洞里是什么啊？”\n 夏梦桌洞里静静躺了一天的，其实是她自己偷偷织的围巾，不知道熬了几个晚上，虽然漏洞百出，漏针，漏线，粗糙，勉勉强强看起来像一条围巾，本来打算在今天送给梁清淼的。\n 可是，白天在楼道里上演的一幕幕，让她在那一瞬间，改变了这个决定。\n “那个......给我爸买的围巾。”夏梦语气极其生硬。\n “啊？”梁清淼一愣，这样的谎话她竟然也编得出来。\n “我能看看吗？”梁清淼盯着夏梦的桌子，视线不移，“我......也想给我爸买一条。”\n 夏梦万万没想到，梁清淼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n 夏梦眉头紧皱，抿紧嘴唇，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桌洞里的盒子。\n 一阵寒意从窗边袭来，她觉得必须尽快离开这里，于是，缓缓从桌洞里把围巾拿了出来。\n 一条灰色的围巾被夏梦托在手里，这条围巾不长，上面漏过的针脚异常显眼，还有几条没剪断的线头，可以说是豆腐渣工程了。\n 夏梦顿了顿，嘴边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抬头看了一眼梁清淼。\n 梁清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又马上止住了，那声笑，和那天在楼道里声控灯亮了之后的笑如出一辙。\n “你这......从哪儿买的啊，你被骗了吧。”\n “就......”夏梦咬了咬唇，低喃道：“就，一个小摊位......”\n 她惴惴不安，极力地按耐住自己内心的慌张，“我......先走了。”\n 而后，匆匆跑出了教室，连同那条丑陋的围巾一起消失在梁清淼的视线中。\n 星辰在上空涌动，夏梦出了校门口，却一直低着头，她走得飞快，生怕梁清淼从后面跟上来。\n 初冬的风裹挟着丝丝凉意，吹进夏梦的脖颈和衣袖，夏梦缩了缩脖子，将校服的拉索往上提了提，不禁想到围巾不就在自己的手中，她没犹豫，顺手将它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n 可下一秒她就感觉到，那漏了的几针，这满是窟窿的围巾，还真是透风，心中不禁闪过一丝庆幸，幸亏没把围巾送给他。\n 夜里，一切都显得异常静谧，墙上的钟一下一下地敲着，马上就要到凌晨了，他生日的这一天，很快就要过去了。\n 糟糕，她连那句生日快乐都没说出口。\n “生日快乐。”她悄悄写在本子上，而后，又抹去了痕迹。\n 原来，连这一点点祝福，都要小心翼翼地藏起来。\n 躺在床上，她想起中午走廊上那一幕，不由地又想起（2）班班长和梁清淼的对话。\n 课间，梁清淼被她叫到了楼道里，她从身后掏出一个小小的精致的盒子，“梁清淼，生日快乐，这是我爸上周从日本带回来的巧克力，送给你，还有这个，限量版科比签名篮球，给！。”她又从包里掏出一个篮球，那一秒，夏梦看到，梁清淼的眼睛都亮了。\n 几秒后，梁清淼身边围满了女生，最新款的耳机、滑板、游戏机......一瞬间，礼物快挂满了梁清淼的全身，他当然也很享受这一刻，看，他笑得合不拢嘴。\n 夏梦坐在窗边，这一切，她都看在眼里，转过头，看看自己手中这条破破烂烂价格低廉的围巾，真的是拿不出手，她将桌洞里的盒子往里推了推，并决定，不再拿出来了。\n 如今想来，自己那个时候可能过于木讷和后知后觉，至少，在那些她很开心的时光里，她好像是个主角，又好像是个旁观者。\n 她好像什么都做了，又好像什么也没做，正如嘉慧所说，自己好像只是个吃霸王餐的人。\n 可是，在嘉慧不知道的角落里，也在很多不为人知的时刻，因为梁清淼，夏梦第一次想要变成更好的自己，她开始看篮球比赛，虽然也看不太懂，分不清谁是谁；她试着让自己开朗起来，虽然她天性不爱交际；她更努力地学习，虽然她脑袋不聪明......\n 这是小小年纪的她第一次偷偷感谢上帝，让她暗淡无光的日子终于有了一丝光亮。\n 她也许只是短暂地被治愈了一段时间，可那些不可估量的力量，或许正是照进她心里的那道光，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支撑着她走过了许多更艰难的日子。\n 曾经那些误以为永远不会消失的东西，都会在我们没有意识的时候悄悄溜走吧。\n 正如青春懵懂年代那些记不清的欢声笑语，它们会随着人们长大的步伐反向迁移，存档在某一处的记忆里，也许在某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孤独和落寞会突然鬼使神差地敲打到某一条神经，之后，长大的人会微微一笑，虽然那笑容，却再也不如年少那般明朗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