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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烈火浇愁 > 第 143 章 番外六 一年一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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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吧里泛着一股甜腻的花香,穿梭在暧昧灯光下的人们人影摇曳,就像一群低语的兽。

    一个醉醺醺的少女摇摇晃晃地朝角落里的男人走去,她盯那家伙很久了。他穿着件老干部专用的深色夹克,肩背异常舒展挺拔,身上有种凛冽的禁欲气质,跟周围颓靡的环境格格不入。

    太过于特立独行的气场总是容易吸引中二少女。那小姑娘手里拎着两瓶啤酒,咧嘴笑花了浓妆,“砰”一下将酒瓶戳在男人面前,摆了个自以为风情万种的造型:“兄弟,这?瓶我请……”

    话没说完,她对上了一双清正冰冷的眼睛。少女好像给人兜头泼了瓶凉水,酒醒了一半。

    男人瞥了她一眼,皱起了眉头:“你成年了吗?身份证拿出来我看一下。”

    少女:“……”

    这?男的是有什?么毛病吧?

    男人还?要说什么,忽然一顿,侧耳听了片刻,他扭头对旁边的空座说:“看着点这熊孩子。”

    少女吃了一惊,略微往后退了一步,才发现男人旁边的座位不?是空的,那里摆着个精致的木偶。木偶还很有礼貌地抬头冲她笑了笑。

    少女激灵一下,剩下一半酒意也跟着冷汗蒸发了,她手腕一凉,桌上的金属装饰物变形成了一副手铐,把她铐在了桌角,深色夹克不?见了!

    “不?要怕,先坐。”木偶很温柔地说,“应该请你吃个冰激凌,不?过这?里的东西还是不要乱吃比较好。”

    “什?……”

    就在这时,“啪”一声轻响,好像哪里摔碎了杯子

    紧接着,酒吧里懒洋洋的爵士乐戛然而止,酒吧里五光十色的灯带忽然集体暗了下去,只剩下墙角一盏惨白的小灯。四下安静了一秒,然后所有没喝断片儿的人集体尖叫起来。

    惨白的小灯将一团巨大的阴影打在了墙上,是只狰狞的大狼蛛!

    少女耳边“咻”一声,有什?么东西贴着她的鬓角飞了过去。她腿一软,本能地跌坐在卡座间。

    惑人的花香没了,通风不良的酒吧里充斥起浓重的腥臭味。

    大狼蛛可能也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动了,直接蹿上了屋顶。只见它那真身直径足有一米,一堆毛茸茸的爪子上下翻飞,速度快得?人眼跟不?上。刚碰到屋顶,一张金色的大网就落了下来,那畜生被烧焦了几条爪子,发出一声嘶吼。

    蜘蛛居然还会叫!

    大狼蛛抵死挣扎,居然还真给它挣脱了!那张金色的大网不?知道有什?么质量问题,很快裂了,挣扎的狼蛛径直穿透大网,笔直地从房顶掉了下来,正砸向少女头顶。

    女孩整个人都傻了,僵在原地,完全想不起来要躲。这?时,扣在她手腕上的手铐迅速变形成一张薄薄的金属盾,挡在她头顶。与此同时,端庄地坐在她对面的木偶蓦地蹿到她面前,敏捷得不?可思议。

    他双手结印,掌心里飞出一串碎刀片,刀身已碎,而利刃仍在,大蜘蛛的伸向女孩的腿被利刃搅成了几段,擦着卡座轰然落地。

    直到这时,几个黑衣人才从角落里蹿出来,七手八脚地用特殊的笼子扣住蜘蛛。

    “抓住了!”

    “小心它毒液,隔离笼档位调上去!”

    “哎你们几个!别净顾着蜘蛛啊,看着点人!”

    木偶叹了口气,小脸上露出极度人性化的无奈表情。

    几个抓蜘蛛的业务水平不高,一只被砍瘸了的狼蛛也让他们抓了个险象环生,好一通鸡飞狗跳才扣住。

    为首的应该是个小组长,一推帽檐,露出一张带着婴儿肥和青春痘的女孩面孔。她抹了把热汗,悻悻地走到木偶面前,蚊子似的“嗡”了一声:“知春教官。”

    木偶——知春板着脸,没吭声,伸手指了指旁边吓瘫的少女。

    几个抓蜘蛛的年轻人会意,站成一排,活像不小心往客人身上洒了酒的服务员,集体冲那少女一鞠躬,声音跟练过似的整齐划一:“对不起,吓着您了,需要送您去医院吗?”

    不?良少女缩在卡座里,抱着金属盾瑟瑟发抖,本能地接话:“没……没事儿,我挺好的。”

    小组长直起腰,小心翼翼看着知春:“教官,那还扣分吗?”

    知春面无表情地盯了她一会儿,终于在对方可怜巴巴的眼神下败了:“扣你们分不?是目的,那是为了给你们长记性。不?然以后自己执行任务的时候再犯错误不就晚了?到时候没人给你们监场兜底,闯了祸谁负责啊?”

    这?帮年轻人都是异控局青培所的。由于赤渊重燃后,异能活动大幅度提升,新一代的特能青少年们算是赶上了好时候,实习机会多的是。四年培训后,他们最后的实习任务,就是以小组为单位,从报上来的异能事件里挑一起自己觉得?能解决的,然后在有教官随队兜底的情况下,实地干一次外勤。

    通过考核才能毕业。

    不?过他们这组显然是砸了,一帮实习生蔫巴巴地耷拉下脑袋。

    知春心软想放水:“我这?里就算了,但是你们回去以后,每个人要写一篇反思总结,周末交……”

    他话没说完,“砰”一声,一个中年人从柜台后面飞了出来,一头栽在狼蛛笼子前。

    不?知谁叫了一声:“这?不?是宋老板吗!”

    那中年人狼狈地趴在地上,瞳孔缩成个点,张嘴露出一对尖牙。知春一眯眼,正要动手,那男人领口一颗金属扣突然炸开,变成一条金属箔片,封住了他的嘴。

    尖牙男人见势不妙,猛地一晃,变成了一条影子,贴着地从密集的桌椅中穿了过去,朝门口冲去。这?时,方才那穿深色夹克的男人不?紧不慢地从柜台后面走出来,单手点了根烟,另一只手凌空一抓。

    封住尖牙男人嘴的金属箔片弹了出去,变成一把极细的“蛛丝”,“黏”在门上。金属细丝被路灯扫出冷冷的流光,有人胆敢硬闯,必得?被大卸八块!

    那“尖牙”反应够快,堪堪刹车,往窗户掠去。

    就在这时,惊慌的人群、摇曳的灯影、甚至被一个青培队员碰掉的水杯……齐刷刷地凝固在了半空。

    他们的时间被暂停了。

    随即,一个拎着秒表的青年破开窗户,带着一帮穿灰制服的“风神”闯了进来,兜头将那“尖牙”踩在地上,三下五除二上了特能手铐。

    拎怀表的年轻人面容冷峻:“风神一接到举报,这?里有人滥用精神系特能,向顾客兜售迷幻物,诱人上瘾。你可以保持沉默,但你说的每句话都会成为呈堂证供……你拽我干什么?我台词没念完呢!”

    身后同事打断了他滔滔不?绝的中二病,往前一指:“张队……”

    领队的正是风神一张昭,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下意识地立正了,“燕总!”l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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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夹克——燕秋山眯起眼,这?才把第一口烟吐出来:“我十分钟前通知的你们,怎么来这么慢?”

    张昭看见他跟看见亲爹差不?多,小腿肚子转筋,干笑一声:“就……就路上有点堵……”

    身后风神一同事又拉他。

    张昭一闭眼,梗着脖子立正:“风神机动时间不超过七分钟,我们来晚了!没有理由,我们错了!回去立刻写检查!”

    燕秋山看了他一眼:“疏散人员,处理现场。”

    张昭如蒙大赦,屁颠屁颠地带人忙了起来。

    燕秋山单手揽起知春,瞥了一眼周围鹌鹑似的实习生:“刚才谁说算了,不?管用。”

    知春:“……”

    “二组,我就问你们,前期评估怎么做的?这?么大一只变异狼蛛藏在店里,就你们火眼金睛?来往那么多客人,就没有一个耳聪目明的精神系?没有一个人察觉得?到?把人蓄意养的宠物当野生动物,扣三分!这?家酒吧的老板,以前上过局里通缉令的老嫌疑人,精神系十一级,碾压大半个外昭听说这?人名字都牙疼:“不?是,他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不?知道,他没说,”知春说,“电话里就约了晚上见,我们俩还?得?快点,跟那帮孩子耽误太久了。你快去忙吧。”

    “凭什么啊!”张昭到了他俩面前,心智总能退化成青少年,脱口说,“凭什么就非得?管他?管完连个好脸色都没有,知春哥你刀身都碎了,他们还要怎么样?为什么每个月还?要给这?些人打钱?再说当年你是被陷害的,这?锅就算背,也是局里监管不力——”

    “张昭。”知春打断他。

    张昭看见通心草木偶坐在燕秋山的臂弯里,脸板着,黑曜石打的眼珠灼灼地盯着他,好像里面有个灵魂。

    “只要是人,都会找借口,都会逃避,这?是天生的,不?用你撺掇,也不?用你来教。”知春看着他,“有些责任确实可以侥幸不?负,但借口多了瘴目、移心性……移你自己的心性,明白吗?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张昭一时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

    “参商有轨……唉,哥这话说重了,”知春点到为止,又冲他挥挥手,“说的是事,不?是冲你,知道你是好意,别往心里去,改天来家里吃饭。”

    他俩用导航找了八圈,才找到钱先生约的苍蝇小馆。

    话说回来,钱先生可也有好一阵没作过妖了,燕秋山和知春在小馆里遇见他的时候,发现他胖了不?少。人一胖,五官就会被肉挤走形,钱先生的眼睛胖小了,眼球反而不?显得那么凸出了,不?显得那么神经质了。他还?理了发,把自己拾掇得?干净了许多,看着像个朴素的普通中年男子。

    以前燕秋山他们去保释他,花钱出力顶多落下他一口啐,这?还?是钱先生第一次主动约他们。

    老远看见他们,钱先生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好像有些牙疼似的,但终于还是站了起来:“来了啊,坐……坐吧。”

    钱先生约了燕秋山他们来,只是说以前承蒙照顾,想请他们吃顿饭。

    燕秋山在本真教卧底三年,只是凑合着学会了应酬,并不擅长。知春倒是还行,只是钱先生每次看见木偶说话,脸上都会露出那种牙疼的表情。这?顿饭吃得?人一头雾水,不?尴不尬,谁都别扭,很快草草结束。

    临到告别,钱先生也没说明白他有什?么事。

    知春终于忍不?住问:“您是不是碰上什?么难处了?”

    “哦,没有。”

    知春等了一会,见他还?是吭吭哧哧不肯说,就问:“那……要不?我们就先走了?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联系。”

    钱先生:“?G……?G,好。”

    他俩走出去大概有五六米,忽然听见身后的男人自言自语似的小声说:“我儿子出生了。”

    燕秋山脚步一顿,抱着知春回过头来。

    “这?么……这么大。”钱先生比划了个大耗子的长度,“出生的时候背上有鳍,一个礼拜才消下去,大夫找来了特医会诊,说……确定是个特能。”

    燕秋山:“水系吗?”

    钱先生默不?作声地一点头。

    刚出生就有异形,明确的水系倾向,将来前途无量。要是别人,这?时候肯定应该跟当爹的说“恭喜”。

    可是打量着钱先生纠结的脸,燕秋山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下去了。

    “我还?是想恨你们,”钱先生脸上带了点茫然,“可是他才那么小,他也是……以后怎么办呢?”

    燕秋山好像没能领会他的意思,从怀里摸出一张卡塞给他:“您是多了个孩子,生活有困难吧?您那一份钱我们存好了没动,密码六个零,这?么多年零存整取,应该够花些日子……”

    “不?是钱。”钱先生先是涨红了脸推拒,随后大约还是生活所迫,被燕秋山强塞了几次,他推不动了,只是嘴里喃喃说,“我真不?是来要钱的。”

    “本来就是您的,物归原主。”燕秋山不习惯跟人拉拉扯扯,好不容易把这?么多年都没送出去的卡送了出去,大松了口气,迈开?长腿就走,“有事随时联系!”

    钱先生迷茫地攥着那张银行卡,目送着他的背影。

    走出好一段,知春趴在燕秋山的肩膀上往回看,小声说:“你刚才不?该直接给他,哪怕过一阵寄给他呢……我觉得?他真的不?是要钱。”

    燕秋山:“嗯?”

    知春犹豫了一下:“就是……”

    “就是这么多年一直靠恨活着,恨出了主心骨那么大一根结石撑着他,突然不敢恨了,

    脊梁抽走了,你怕他塌了是吧?”燕秋山说着,很轻地笑了一下,“想什么呢,人没有那么脆弱。他敢抽,就肯定是找到了新的支撑,我看缺奶粉钱才比较要命。”

    知春在他身边偏过头,通心草人偶也扬起小脑袋,专注地注视着男人的侧脸。看着看着,刀灵忍不?住伸手勾住了燕秋山的指头。

    燕秋山脚步突然一顿,睁大了眼睛。

    知春:“怎……”

    燕秋山像是被点成了木头人,一动不动,说话都不敢大声:“你在我左边是不是?你刚才是不是拉了我的手?”

    知春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燕秋山:“你松开……松开再拉一次。”

    知春不由得屏住呼吸,松开了他的手,脱离的瞬间,燕秋山的手指下意识地蜷了一下,像是挽留什?么。

    随即,知春又将那只布满伤疤和老茧的手握住。

    燕秋山小心翼翼地收拢手指,感觉到自己握住了一团冰冷的……金属质地的手

    五年前,宣玑把那瓶珍贵的鲛人血给了他,所有人跟着欣喜若狂。但随即问题又来了——有了鲛人血,怎么用?

    古法练刀是怎么个练法?

    众人又一筹莫展,只好跟着一起没头苍蝇似的查那点清平司留下来的古籍。

    最后是盛灵渊醒来以后,叫来燕秋山和知春,查看了燕秋山体内的锻金术,给他俩出了个主意。

    以人为炉。

    燕秋山当年意外遭遇锻金术,差点被分尸,是知春融了自己糊住伤口,又恰好暗合了锻金术的精髓,才让燕总活下来得到传承。

    盛灵渊无意中一次任性差点要人小命,算是欠了因果,等他有点精神了,就决定把这?半截师徒缘还?了。当年锻金术是个半成品,陛下给燕秋山补齐了,领他正式入了修行之?道。然后教他将鲛人血打入百骸,用锻金术慢慢炼化知春残片入自己体内,靠他自己的修为滋养断刀身。

    残片要一片一片的炼化,不?能急,陛下说修行最忌急躁,欲速则不?达。

    陛下还?说,他就是出个主意,理论上能行,实际行不?行,谁也没干过,谁也不?知道。

    五年,燕秋山几乎昼夜不?息,炼化了大概四分之?一的残片。

    什?么都没有发生。

    燕秋山没有放弃,但已经习惯了和木偶在一起的日子。

    不?放弃也只是为了自己心安,他其实已经说服了自己,万一以后就一直这样也挺好的。

    只是……偶尔有那么几次,半夜醒了睡不着,会想念枕边平静的呼吸。

    这?是他第一次小心翼翼地触碰到希望。

    有那么一瞬间,知春觉得?自己在他眼睛里看见了泪光。

    “走!”燕秋山一把拉住看不?见的爱人,在深沉的夜色里,神经病似的跑了起来,“回家,快点!”

    “你跑什?么,慢……老燕!稳重点!”

    可是他太着急了,稳重不?了,恨不能缩地成寸。一刻也不?要耽搁,一口气冲过十年、百年。

    今天是一只模模糊糊的手,明天会不?会能摸出手指的形状,随后是手臂、身体、腿、脸……

    陛下说修行者的生命清苦漫长,逆天挣命,以后能走多远,看自己悟性。

    燕秋山不奢求活成千年人瑞,但假如余生都在这样的期盼与惊喜中度过,他觉得?自己能走到永远。

    岂非莫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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