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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以往不同，现在的女人看起来跟个正常人无异。
像是终于打起了精神，疏通了心结，谨慎抖擞的换上全新的宫装，给自己打扮的花团锦簇，然后——
给谁看呢？
沈怜容看着她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一样，早起梳洗，打扮周全，然后....
好像是梳给自己看的，后宫的女人都是这样——
付出极大的心血，倾注在一个人身上，“英姿飒爽，我就知道那贱人爱皇上——”
她不是都说了吗？自己喜欢皇上，还说活到最后的是赢家。
女人张扬了几日，便开始兴致缺缺了。
她给所有人讲梨妃的坏话，“心术不正，早在入宫前我就看她不对了！”
目光带着狠厉，“她一定想诅咒我，穿着红衣上吊，肯定想诅咒我！”
“喝了我的药没死成，就故意去上吊，想置我于死地！”
多坏的女人啊，“以为这样我就会害怕了，她去死了啊，以为死了就能对我造成什么伤害了吗？”
“活着的时候都拿不下本宫，更别说死了！”
凶巴巴的，楚宁变得神神叨叨，缩在沈怜容的院子里，从白天站到黑夜，整夜整夜的不睡觉。
吊的沈怜容也不敢睡觉，问她，“到底想做什么？”
“她死前有没有说过什么话？类似于，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狠话？”
楚宁给自己洗脑，她觉得白梨一定是想害她，肯定是下了什么符咒，烧了什么娃娃之类的。
要不然，她怎么能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想哭呢？
“一定是，帮我找到她写的那封信。”
信是写了一半的，后面不知为何，白梨给撕了，不知丢在了什么地方。
现在楚宁知道了，要找到那封信。
她总觉得白梨不会放过自己，肯定是！
“她死也不会放过我，你说是不是？”
依在墙边，女人不眠不休的说话，翻来覆去的叙述那些往事——
“白梨算个什么东西？我高高兴兴出门玩耍呢，听到有人在哭，什么人敢在我楚家地界闹事？坏了本小姐心情，出口帮了一句，就得了那丫头傻乎乎的眼泪，跟在后面，问我能不能带她回家——”
“我想，养猫养狗，人我还没养过，可以试试，反正她看起来还挺好养的，脏兮兮的，也是本小姐善良，才把她带回了家。”
便宜她了，“每天那么高兴，被人抢了鞋子，脚丫烂了还在地上行走，弄脏了本小姐的屋子，我就去罚了那些个人，可把她乐的。”
自作多情。
反倒是自己，莫名其妙的为了一个人不断变好，“也不是变好，我就是觉得她哭丧着一张脸太难看了，所以稍稍改正了下，才不是喜欢她呢。”
傻丫头就觉得自己喜欢她，“笨的要死，想吃柿子了，就在下面看着，院里摘的，她不敢去拿，最后还是本小姐大发慈悲，上去给她摘柿子——”
柿子树有什么好怕的，她是没爬过树吗？
又笨又蠢又脏，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忍下来这么多年的。
虽是抱怨着，女人的眼底却满是笑意。
阴狠毒辣的女人不在，这时候的楚宁，又变成了那个不谙世事的楚大小姐。
自信张扬，“未出阁的时候，我也想过要是能私奔离开就好了，所以我带着那个傻子去了别的地方。”
“都怪她傻，看不住行李，我们的行李被偷了，只能在酒馆给人洗盘子，洗不完就不能走。”
她的手油乎乎的，看起来根本不像个小姑娘的手，“我想啊，我们接下来的路程不能被这点给扣住，所以我就忍着恶心，跟她一起洗盘子了。”
油腻腻的脏碗，洗完了碗，一天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两人坐在后院，就着一块腐乳，吃了两碗米饭。
“苦日子我倒也能过，本小姐不是那种吃不得苦的人——”
可是谁叫，“死丫头吃不得苦啊！”
私奔没半月呢，死丫头就发烧生病了。
哪里有钱给她治嘛，哭得眼泪都干了，人家大夫也只要银两。
没钱寸步难行，两人私奔不行，后面“我就想想，太子也不是很丑，要是嫁过去能管一院子女人的话，我倒是能继续当老大。”
继续让那个死丫头伺候着自己。
“给她锦绣荣华，如果她不背叛我的话。”
可是最后，“她还是背叛我了，我当初跟太子欢好，是想骗他生下小太子，然后母凭子贵，后半生就不用发愁了。”
可谁知.....后面的事情也就这样了。
女人吞了口唾沫，润润嗓子，“也就这样了。”
要是当初不用进宫就好了。
要是能当一辈子大小姐就好了。
可是现在，楚家灭族，再也无人喊她大小姐，她也不是楚大小姐了。
“我已经长大了——”
女人不知站了多久，再走的时候有些踉跄了，膝盖酸软，“长大了，就不能再做小孩子的梦里。”
曾经的梦里，她是穿着一身红衣，嫁给白梨的。
“你知道吗？我们小时候最喜欢玩扮家家酒，她当新郎，我当新娘，但是死丫头喜欢我的裙子，也要当新娘，这可气死我了。”
后面跟她换了，但是“我不高兴了啊，我也想当新娘。”
最后两人一起当了新娘，手拉着手坐在床边，一起睡觉。
当的是一生一世的新娘，沈怜容在这刻，明白了白梨死时为什么要穿一身红衣，以及楚宁为什么每次见白梨，都要穿红衣。
都是明明白白的，不宣之于口的爱意啊。
只道是自己多想，楚宁从不承认。
拖着红裙往外走，今晚的月亮极亮。
如同一个大圆盘一样挂在天上，看着身穿红裙的女人向外走去。
长长的裙摆拖着，女人坚持，“白梨会来找我的，她死都不会放过我。”
就要这么恨，外面的猫叫声响起，女人立刻一激灵，加快步伐跑了出去，“是白梨吗？是白梨来找我了吗？”
宫人回她，“不是。”
风吹草动皆要问一声，沈怜容觉得她疯掉了。
外面的兵刃声已经打到了内墙，女人转身让她走，“你也走吧。”
不要再看着我。
“那你呢？”沈怜容想问，“如果想追求自由，外面平反后，我会帮你获取自由——”
言外之意是，“你还不走吗？”
太子坐不稳自己的位置，上位就杀戮重臣，早就失了人心。
已经连续好多天，后宫都没有行进的美人了。
像是都死了一样，一夜之间，安安静静。
问了才知道，宫里传的消息，“有点门路的官员子女，早就塞钱跑路了。”
谁还留在着宫里啊？
只有楚宁，楚宁她不走。
搬到了白梨离去的宫殿里，放话，“我不怕闹鬼，有本事就让她当面跟我对峙算了。”
一天又一天，沈怜容也快生了。
知道她的身份，后宫没人敢怠慢她。
这回，依旧是楚宁倚在床边，眼底满是嘲讽，“孩子被偷了，你还敢生啊？”
为着一个男人生孩子，还真是不值。
扶了扶自己的发髻，女人的嘴一向很毒，“走吧，不要再假惺惺了，你是有人要的狗，我是没人要的，趁早滚，早晚都是一样的结局。”
沈怜容想说什么，看着她鬓边一夜白发，收回了想说的话。
外面车马备齐，人已经在等着了。
沈怜容回头，是深深红墙。
美则美矣，却没有一丝温度。
外面，是冬日的阳光。
开在枝头之下，融进掌心一抹温度。
“回家。”
男人依旧是轻轻的笑着，温润之下似乎还带着一丝邪气。
回首递过一个眼神给楚宁，压住了她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
闭了闭眼，沈怜容的心如深潭。
冷静幽彻。
嫁给苏御之前，她曾经想过透彻，跟伴侣无话不说，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是成婚之后，她发现生活并不是一眼见底的清泉，清泉下也有淤泥，有水藻，有数不清的微生物，混沌如此，苏御不想让她知道。
收回思绪，沈怜容也回了苏御一个浅笑，“回家。”
回我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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