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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的山野越发清冷，是与城内完全不同的氛围，静谧中透着诡异的森寒。
在城门将要关闭之前，一辆格外朴素低调的马车驶出了城。
马车内，时不时传来低低的咳嗽声，听的人心肝都要发颤了。
池鹤架着马车，眉头紧紧皱起，见咳嗽声越发重了，便忍不住道，“大人，夜间寒气重，不若、咱们明日一早再……”
他说的心虚不已，也知道自己这话起不了多少作用。
但还是免不了的担心，尤其近来他家大人这身体时好时坏的，总归让人忧心。
可话音还未落完，就被晏夭涟打断，“池鹤，你知道我等不了。”
哪怕多一刻，他都觉得无法忍耐。
池鹤不敢再劝，只加快速度，希望可以早些找到芈小姐，也省的他家大人折腾的自己受罪。
此刻的山林间，湖面荡出月华，又因星光的映衬虽依旧朦胧，但也依稀可见眼前事物。
破旧的木屋前，火堆未灭，一来有了光亮，二来也让蛇虫鼠蚁不敢靠近。
芈鹿坐在火堆旁，橙红色的烛火着凉她的面庞，将她面色衬的尤为红润。
她静默无声，内心前所未有的平静。
来到这里三年多，她有多忙碌，有多努力的适应新的身份新的生活，其中的艰难辛酸只有她自己知道。
如今这一刻，远离尘世，融入这山林间什么都不用做不用考虑的时刻，她才觉得可以稍微松懈那么一小下。
可外间平静，屋内却并非如此。
黑芒坐在床上，月光落进来照在他身上，拢出一片阴影。
他的脸便沉在这抹阴影里，而他通身都透着股死气，散发出一种从内到外弥漫着绝望的窒息感。
他岿然不动，好一会儿，他抬手看了眼自己的掌心。
那里，只有厚厚的茧子。
他眸色深谙，眼波不动，整个人死寂沉沉。
而他的内心，也的确如此。
失去内力是比他的伤更让他感到绝望的事，遭遇背叛，被最信任的人所伤，这些……或许随着伤痕的消失，也会渐渐消失。
可他没想到，对方竟然会那么狠，那么绝情，连他的最后一丝希望都要拔除。
“为什么……”他呢喃低语，出于绝望之中的他，更多的还是不相信眼前的一切。
他再度凝气，想要汇聚内力，可……
不行。
气血翻涌，他根本无法控制。
喉间猛地呕出一口血。
看着落在衣衫上的血色，他蓦地笑了。
“真是可笑至极啊。”
他喉间嘶哑，已经到了极致的悲恸。
他身上的生气越发淡了，好像随时都会随风散去。
最后，他看了眼透过房门木板摇曳在眼前的火光，眸色变得坚定了许多。
唇边勾出一抹虚无的讥笑，他从袖间摸出短刃。
而后……
毫不犹豫的，不留一丝心软的直接割在了腕间。
手腕筋脉瞬间崩断，他浑身一阵抽搐，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笑的更肆意了。
但身子撑不住他的这般折腾，直接朝着仰倒，狠狠摔在了地上。
听到屋内动静，芈鹿猛地转头。
“小姐，出事了。”千丝也瞬间起身。
两人一块朝着屋内走去，一推开门便瞧见瘫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男人。
芈鹿原以为已经开导了他，却不想他竟然钻了牛角尖，把自己给逼进了死路。
“千丝，摁住他。”
千丝立刻将男人手脚分开，死死摁在地上。
火光照进屋内，她看清了男人手腕间的伤，不由啧了声。
这人啊……对自己也是够狠。
很快她便没有心思再去想别的，翻出金针在他身上几处大穴落下，先稳住对方的性命要紧。
等人冷静下来，芈鹿便开始处理他的伤口。
筋脉需要重新连上，一丝一毫的损伤都不能有，否则这只手就废了。
“不用管我……”
黑芒气喘不已，却还在抗拒芈鹿的救治。
他挣扎着乱动，芈鹿气急，低吼，“要么我弄晕你，要么就老实点，你自己选吧！”
或是被芈鹿的气势给震到，黑芒不再挣扎，但瘫在那儿也没有一丝人气。
“你这人是不是脑子不灵清啊？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你的伤我能治，你怎么还寻死觅活的想不开？一个大男人，至于吗？不就是内力全无，就算不能治，你再重新练起来不行吗？有什么好去死的，能活着，才能去找伤害你的人讨回公道。”
“你以为死能解决问题吗？不能，死是一个人最懦弱的选择。”
“你死了，你的对手就会笑！”
她看得出黑芒定是遭受了极大的伤害，不只是身体上的，还有心灵上的。
而她能做的，也不过就是开导他，更多的还得他自己想清楚。
黑芒躺在地上，耳边不断回响芈鹿方才说的话。
借着火光，他可以清楚的看见芈鹿的脸，也可以看到她眼底那坚定的光。
她的身上，也有光。
她就像是黑暗里照耀进来的一缕光，带来了无尽的希望。
黑芒想，或许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忘记这一天，这一刻。
在他经历比死还要绝望的时候，芈鹿伸出了手，用力拉了他一把，将他从万丈深渊之处拉了回来。
此后，不管前路的风浪有多大，面对的人有多恶毒，他都不会再畏惧，不会再止步不前了。
最艰难的时刻已经过去，未来的他将无畏无惧。
“你说得对，死的不应该是我。”
黑芒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可身上那抹弥漫的死气已经消散。
他现在……
眸色坚定，充满了希望。
他想通了，为什么是他死呢？
该死的人是那些背叛他伤害他的人，如果他死了，那岂不是遂了那些人的意。
不！
他绝对不能死，他得好好活下去，活着回去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他是黑芒啊，是黑家的当家人，即便跌入泥泞，他也会一步一个脚印重新踏上云端的。
芈鹿专注在帮他治伤，头也没抬，低声说道，“你能这么想就好，哪怕是因为仇恨，也能支撑自己活下去。只有活着，一切才皆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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