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湫荷颦眉,微声道:“不知,自三日前醒来殿下便这般嗜睡。据说那日殿下在上清宫哭晕了过去,之后便发热胸闷气短,御医只道殿下是气郁于心,五脏不调,需要静养。可殿下正值年少芳华,怎会得此病症?”
“莫不是中了邪祟?”
“别胡说!小心脑袋!且不管如何,你我都必须好生照看!”湫荷剜了青竹一眼。
青竹悻悻闭嘴。
待那二人退去,床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那一双瞳孔如化不开的点墨,幽深难测。
案几香炉袅袅生烟,所有的陈设依旧是六年前的样子。那时,她还尚未出嫁。
聂臻将手覆盖在眼上,那种刺痛依旧清晰分明。
这三日,她睡得并不安稳,每一日她都重复做着噩梦,她总是徘徊在大火里拼命地寻人。
那一日她如行尸走肉般在皇城外苟延残喘,至死也没见到想见的人。她明白,一人所做,一人来受。哪怕她流再多的血,受再多的痛,也弥补不了她犯下的错,填补不了她造成的亏欠。
人这一辈子如驹光过隙,亲人安好,故才有心中那一方净土。既然老天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那么她定要守得这一方安宁、家国太平,她定要摧毁这背后的所有狼子野心。
“殿下您醒了?可还有不适的地方?”
侍女进来的时候,聂臻已收拾规整,她穿着碧纱云锦襦裙一动不动地站在妆镜前,因着这几日的病气,她整个人显得更为娇弱,纤腰不盈一握,闻言后,也只是简短地回了一个“无”字,沉静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情绪。
“殿下下次更衣直接唤奴婢便是,奴婢既然分到崇明宫当差,一切自是以伺候公主为重。”
聂臻目光微凝,这才看向了眼前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湫荷。”
“嗯。”
“殿下可是想出去走走?”
“今日有箭术课,时间也该差不多了。”
“可公主身子还未痊愈,娘娘特允殿下好生休息。”
“已无要紧。”
“诺。”
聂臻是近日才搬到崇明宫的。
崇明宫挨着明湖,与上清宫隔湖相望。哪怕已入盛夏,也时常能感觉到湖心迎面而来的那股湿润凉意。
“你们不必跟着了。”到思明桥的时候聂臻令身后的一众宫人止步。
“可是……”宫人们面面相觑颇露难色。
“若有不从者,今日游湖,不得上岸。”
众人闻言脸色瞬间大变,立即下跪请罪。
聂臻这才满意地上了桥。
待聂臻走远后,青竹忍不住抬头对一旁的湫荷低声道:“我听上清宫的姑故说,公主性子活泼开朗,但近日我瞧着却不似这样,公主不太爱说话,而且那眼睛跟水墨似的看不透,还特别吓人。”
湫荷严厉地看了她一眼,“公主大病初愈,性子难免沉闷了些,又岂是你能妄议的?以后切记少说话多做事!”
……
微风袭来,惬意非常。
思明桥,顾名思义,思君如月明。想到这里,聂臻难免悲伤。这座桥是她父皇起的名,据说那时母后还未入宫,父皇的思慕之意可见一斑。只遗憾当年父皇离世得早,她来不及尽孝。
这座桥连接着御苑。每逢冬日雪霁,湖面便宛若有一条白练蜿蜒而去。若是夏日,亭台水榭,湖上扁舟,碧波荡漾,自是一番令人心旷神怡的美景。
上一世,校场一遇,便是这一场孽缘的开始。
聂臻看向湖面,目光说不清是悲伤还是仇恨,亦或者都不是。
众人皆道昭元公主善骑射,巾帼不让须眉,却不知她最初学习骑射的原因便是他。
“元珩哥哥你好厉害,你做臻儿的老师好不好?”
“好。”
吴钟繇,你倒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聂臻眸色下沉,目光利如鹰隼。
御苑南接上清宫,北临禁苑北郊大营,东西南北纵横二十余里。苑内设有兽园,规模虽不如禁苑,但亦是闲来休憩游猎的良好去处。
“公主您怎么一个人来这儿了?”兽园的守卫见聂臻独自前来不由得一惊。
“本公主是来找梁将军的,今日授课的时间到了,不知将军在否?”
“将军去了校场,一时半刻回不来。”守卫见到聂臻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好不忍心,于是便接着道,“不如卑职带公主进园赏玩?近日可来了个新鲜玩意儿。”
“当真?是何物?”聂臻大眼倏地一亮,“不如你去把本公主的特制弓箭取来,咱俩一起把它射来烤肉吃。”
守卫一听聂臻这话,哭笑不得:“公主您还是饶了卑职吧,这东西可凶着呢!再者,此物可是秋?的重要彩头,现在可碰不得!”
“既是碰不得,那本公主也懒得再看!去飞禽馆!本公主要射大雕!”
“这……”守卫突然觉得很头疼,这公主实在不好伺候呀!他现在可是相当后悔要带公主游园了,这要是出了意外他可担待不起啊。
“又不行?”聂臻挑眉,双手叉腰,嘟着小嘴愤愤道,“本公主不管!今日我就要练箭!不然你找人过来给我当陪练!”
那守卫被聂臻缠得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应了她的要求。
聂臻背着守卫给她寻来的特制弓箭,趁着守卫替她寻人那会儿,昂首阔步地先行入了兽圈。
下月便是秋?,聂臻自是知道守卫所说的那新鲜玩意儿。那只白虎上一世可是直接被未及弱冠的吴钟繇三箭射杀,两支入眼,一支封喉。
那一次围猎,他声名大噪,颇受父皇赏识。吴家那时虽已被平反,但人丁单薄,流放期间老弱病死,只剩他一根独苗,若不是母后将他带回,入了奴籍的他也早就客死他乡。他虽然恢复了世家子的身份,过得却并不体面。
这一点,聂臻心底明白。所以那时,她倾尽心意帮他。她知道他不愿被施舍,不愿被人怜悯,所以她从不在面上表现出来,私下却总是帮他争取机会。她知道,他需要的只是一个机会。她知道他胸有抱负,所以选择下嫁入他候府,不愿毁了他的仕途。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到头来他藏的却是那样的心思,这心思足以将她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一杯合卺酒,一场黄粱梦。
既愿她不知,直接杀了她不就好了,何必还要做下药这种事。自以为是的仁慈,醒来之后,对她而言却是极致的残忍。往后余生岂是想看她痛不欲生?不,没有余生。
聂臻自嘲,伸手拿过身后的弓箭,开弓引弦,眼神凌厉地看向兽笼里那只正在酣睡的猛虎,刹那间两箭齐发,风驰而去,箭头没入它的前腿,一阵兽吼顿时响彻天地。
惊动声引来了兽园的苑令等一众人。
聂臻惊恐地扔掉手里的弓箭,两只凤眸立马变得水汪汪的。
角落暗处,有人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何人胆敢擅闯兽圈?!”苑令见兽笼里的猛虎被射伤了前腿,顿时大怒,看见一旁颤巍巍的聂臻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是哪宫的?!”
身后有人默默对他耳语后,苑令脸上骤然出现一抹尴尬,立马朝聂臻恭敬作揖,“原来是昭元公主殿下!下官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聂臻抽泣着,伸手一个劲儿地抹着眼泪,“是守卫说今日有新鲜玩意儿……要给本公主看……本公主哪里知道是这么个大家伙呜呜……它那么凶……人家害怕才……人家不是故意的呜呜呜……”
看聂臻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苑令禁不住一阵冷汗。这虎受伤不能做秋?彩头倒是其次,若是公主受到惊扰他才是吃不了兜着走。
“公主无事便好,这畜牲哪及得公主千金之躯。”苑令嘴上虽这么说,心中不免悲呼,左右他都是免不了一顿责罚,“来人,送公主回宫。”
……
是夜,上清宫,乾元殿。
“臻儿可是想要玩伴?”女子立于殿中,身姿卓然,一袭水云色宫装清淡素雅却又不失尊贵。她微微叹气,颇有些无奈,目光所落之处,此时正规规矩矩地站着一个将笄之年的少女。
“母后可是怪昭元?”聂臻吸了吸鼻子,那模样看起来十分委屈,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在自责。
“你近日身体不适,也怪平日本宫对你太严厉了些。”
那声音虽不温柔但却处处透露着关心,聂臻听后鼻子又是一酸。
“……烈火焚身,尸骨无存。”
那日的诛心之言,历历在耳,如鲠在喉。聂臻拼命压下心中的涩意,然后倏地绽开笑容,“既然母后不因儿臣今日所做之事而怪儿臣,儿臣今后定会更加勤奋上进,绝不惹母后失望。”
萧明楚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沉默了半晌,才又接着道:“这案上是经过筛选后的京都各家贵女的卷宗,与你年纪相仿。你挑个合眼缘的,之后我会召人入宫。”
聂臻思忖片刻,小心翼翼地对了对手指,说:“母后知道昭元喜好,京都的那些贵女娇滴滴的自是和昭元玩不到一块儿去。再者,昭元平日课业繁忙,实是无需玩伴。”
萧明楚细眉一挑,神色颇有些意味深长,“你可是有什么别的要求?”
聂臻贼兮兮地瞄了一眼萧明楚,朗声道:“昭元喜欢骑射,但梁将军军务繁忙,不便再继续教习昭元。前段时间父皇带着昭元去了校场,昭元见到的那位哥哥便很好,年纪轻轻便箭术超群,听说是母亲带回来的人,昭元想让他做近身侍卫,教授昭元箭术。”
“你是指吴家那小子?”
萧明楚的声音不咸不淡,聂臻心中不免一紧,“是。”
“任凭你意。”
“谢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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