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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当年的五殿下登基那一刻起，曾经赈灾时那个温和有仁慈之心的穆公子便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是不可能再现的平等时刻。
一旁的苹果见姜沙愣神片刻，便在她还没想好说辞时俯身对梅微行了敬礼，而后及时出声替自家小姐圆场。
“既是圣上允诺，便麻烦傅夫人领着我家夫人故地重游一番，好生聊聊当年之事，傅夫人意下如何？”
果然，这便是皇室子弟的自然做派啊，她嘴角勾出一抹苦笑，却在听见熟悉的声音后很快摆正了姿态，微笑着朝梅微点了点头。
“有劳梅小姐了。”
姜沙没有叫‘傅夫人’，因为如今因为丈夫到处拈花惹草而与其相看两厌的梅微，大概也不想再充当傅大人的附属物。
苹果当年看清情郎真面目之后，便一直未曾再涉足感情之事，跟着姜沙来了沈府照顾自家小姐起居，对于往后遇见异性的示好只是一笑而过，反倒是葡萄选择了支持丈夫自立门户，在开设的镖局里面充当负责管账的老板娘，时不时会送来各色从外地带回京城的稀罕物件，每次都短不了苹果那一份。
曾经最是对男人不假辞色的葡萄嫁做人妇，最是活泼跳脱的苹果如今却活成了当年的葡萄，正经守礼寡情。
那些过往以为永远不知愁滋味的年岁，已经成为拼命奔跑也追不到的另一个纪元。
就像当年与丈夫情意浓浓的梅小姐，在经历结婚生子与背叛之后，现在也只是想活成真实的自己。
他们去往了那块尘封于岁月的土壤，新帝本人并不推崇佛道，民众的生活也因为适度的赋税减免得到了改善，这些年来到寺庙烧香拜佛祈求内心宁静之人越发少见，反倒是外城周边多了好几所公学，因为有国家的鼓励与扶持，能够接触一定文化知识的人越发多了起来。
当年孝林太后极力兴修的求佛塔如今已经落灰许久，一路上的栈道都显得有些褪色衰败，可姜沙知道这样的情况不日便会得到新的改变。
在征求了朝廷中人的意见后，这座名为“帝林庙”的建筑，在半月之后便将被民工团改造为一处福田院，用于收容老幼残疾遭遇家族遗弃之人，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我佛慈悲。
姜沙看见眼前的栈道已经生出了杂草，就在她们停留的位置前方，还残留着一点干裂的碎黄泥块，残留的颜色比之旁边深了不少，是近乎墨黑的深褐色，上边长出几朵小小干瘪的花骨朵儿，也因为缺水而失了活力。
那般的显眼，就像血液渗入土地的色泽。
梅微似乎察觉她的视线停滞在某处，“沈夫人所想无差，这便是令堂遇袭之处。”
如老爹所言，当时傅夫人分明是与吴梅同车出行，可这样残留的血痕，分明不是在车内缠斗会留下的。
姜沙心中生出几分犹疑，却对上梅微一双柔和若水的剪水眸子，那眼神因为回忆往昔而显得多了几分生气，不再如宴席中那般空洞无助。
“姜小姐会犹疑，乃人之常情，吴姐姐会帮一个平日交集不多之人，自是因为……那本来会被刺死的目标，乃是当年的姜小姐您啊。”
“孝林太后礼佛，刘老夫人一心想要家里出个金凤凰，便托了远亲梅家帮忙探听消息，而我作为同辈唯一成家之人，自是被族中选来攀亲缘，以得丞相一家人情相欠，可那日姜小姐贪凉吃坏了身子，便只有吴姐姐与我相携。”
“清妃娘娘当年厌烦姜家至极，是因刘老夫人几次进宫求见，欲此回让您出面得了三殿下青眼，而娘娘因为心急不已滑了胎，丢了尊怜帝许诺之后位，当时恰逢刺客混入京中，便打算借刀杀人，将责任推给那些粗人身上。”
“五殿下当时想念亲属不已，又因不得圣上青眼，只能借了侍卫衣裳混入其中，却在缠斗之时撞坏了侧板，吴姐姐上前帮忙却受了伤，而我作为寻常人等却没有还手之力，还在挣扎中被撞晕倒地，吴姐姐好心替我挨了一箭，之后的事件……便是您所知那般。”
“姜府的一味特制熏香本身无毒，却与箭上涂料药性相冲，足以置人于死地，被授意采买熏香之人，是那位景荣小姐。三殿下当时也知此事，却不曾提醒您一次。”
姜沙沉默，隐隐有印象当时自己初来这个世界失眠多梦，也是在闻了那浓郁的熏香之后没来由的难受，也许在她一开始进入这个世界，清妃就已经盯上了他们一家人。
也许不止梅微归纳的那些原因，原本见过清妃娘娘落魄之时的人员，恐怕都是她的目标。
原主小时候没心没肺到处乱跑，姜陆和吴梅两夫妻也都是见过当年顾清的人。
清妃在倒台之前，一直都很少与外人提及自己的过往，当年入宫问话那次，大概姜沙表现出半分的古怪情绪，对方可能都想当场将她留在那个地界。
不过因为知道的信息有限，她当时还真的只是以为对方想要让自己知难而退，如今想来却是真真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清妃动不了当年风头正盛的姜丞相，便只找那些势单力薄没有根基的人磋磨，大概这么多年在后宫搅动风雨，她还是不愿意接受自己当年如何被冷眼相对的过往。
可是她的母亲又何错之有？
原主被所有人背弃又有何罪？
清妃为了自己心里舒坦而伤害旁人，又有什么可夸耀的优越感？
深秋的风带起阵阵凉意，姜沙感觉到身后有人替自己挡住了寒凉，肩头顿时多了一件长长的深红斗篷。
“姜姜，莫着了凉。”
风吹起落叶飞尘，她在眼角落下一滴泪，知道最后的真相并非无人知晓。
“沈京执，我想我娘。”
男人的头发高高束起，看着她的眼神总是带着点点暖意。
“我也是。”
有的人离开了这个世界，可是在时间流淌中的我们，却还是会在很多个不经意的时刻莫名眼角酸涩。
因为想见的人，此生不复相见。
可你知道，他陪着你走过了好多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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