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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共伟工作的学校，早在腊月初便已经放假。回到村子里的他，除了每天参加生产队的工作之外，还会抽出闲余时间翻晒山茶果。
这是从山上采摘回来已有一个多月的茶果，茶果干裂后剩下的茶籽。茶油的油脂和出油率，最为重要的环节，就是茶籽的翻晒。
而在徐共伟翻弄着茶籽的时候，顾怜秋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篱笆墙外。
“怜秋，你怎么来啦！”发现顾怜秋后，他停下手里的活计回过身和她打了个招呼。
“徐大哥，你忙么？”
顾怜秋并没有进院子的打算，只是隔着篱笆墙与他对话。
“还好，不算忙。我也就是把茶籽翻晒一下，等过完年差不多就可以榨油了。”
应着他的言语点头，同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顾怜秋望着木板上的黑色颗粒茶籽没有答话。
“怎么了，我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儿需要帮忙么？”
他看出了顾怜秋的心思，她也不做隐瞒，在张望了周围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三封书信。
“徐大哥，这是我和薇薇还有振国写的家信。我们来这里已经大半年了，眼瞅着快过年了，我们想请你帮忙，把信寄到家里去。”
听了她的解释，徐共伟伸手接过书信。瞥了眼上边的地址以及落款，确定无误后，便答应了下来。
“好，你们放心吧。等过两天我到县里的时候，我顺道给你们寄出去。”
“谢谢，徐大哥，真的太感谢你了。寄信的钱你到时候告诉我们一下，我们再把钱补给你。”
“不用了，三封信，花不了多少钱。”他摇头直接婉拒了顾怜秋的回答。
她摇摇头，赶忙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张毛币。“要的要的，怎么能让徐大哥掏钱。徐大哥，你还是不要和我们这么客气吧。”
虽然顾怜秋并不想因此再欠徐共伟的人情，可徐共伟却似乎并不在意破费这种事儿。
有意无意间他岔开了话题：“怜秋，除夕快到了，你们准备的伙食怎么样了？还差什么不？如果有，和我说，过两天我到县里给你捎一些。”
“没了没了，吃的喝的我们都准备许多了。”
顾怜秋的回答很是迅速，正如徐共伟所说的，她还真害怕他会帮助她们添补。因为，到今天为止，她们三个人都没有弄到什么像样的菜食。不仅没有荤类，就连新鲜的蔬菜，都仅有夏天在山上采的木耳干，以及村里分发的大白菜。
倒是方振国前些天自告奋勇要到好溪捕几条鱼上来改善年夜饭的伙食，可惜一连过去好几天，都没有动静。
然而，徐共伟并没有理会她的言语，嘱咐她稍等后便扭头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就在这时，陶书记突然来了。“怜秋哇，怜秋。”
等候在篱笆墙边的顾怜秋循声望去，陶书记已经踏着大步进了院里。
“怎么了陶书记，你找我有事么？”
“有事啊，而且是好事儿。刚刚公社来人啦，说是后天要开个会，会议的内容就是讨论你先前说的那什么承包制。”
“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
陶书记有些难为情的笑了笑。“对，对。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我看公社的意思，应该是要给大伙儿分地了。”
“真的嘛，那真是太好了。”
顾怜秋亦是难掩喜悦，而陶书记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公社那边儿还特意交代过，叫你和薇薇、振国一块过去参加。刘书记说，要见见你们呢。”
“我们？”她困惑的指着自己喃喃道。
在陶书记点头示意的同时，刚刚回屋的徐共伟此时也回到了院子里。
他手里拿着一捧用牛皮纸装放的坚果与饼干。
顾怜秋一看，就知道是他要送自己的。她赶忙退了几步，隔着篱笆墙与他站远。
“你跑什么？真是的。又没有给你下毒。”
跟着走出来的徐共伟，强行将牛皮纸塞进了顾怜秋的怀里。
“这些瓜子花生，还有饼干你拿回去。过年了，起码也得储些零食，不然哪还像个年。”
“徐大哥，我们不要，你还是留着给小伊吃吧。”
捧着手里的牛皮纸，顾怜秋垂着头一时间沉默了。
“怎么了，是不喜欢吃这些么？”
“不是的，不是。怜秋只是想到，一直以来都是徐大哥送我们这，送我们那的。可我们，什么也没有。”
听了这番话，徐共伟摇着头无奈苦笑。他抬起手停在了比自己矮一个头的顾怜秋的脑袋上抓了抓：“傻瓜，我又没说要你们还什么。你和小薇他们到我们清水支建，这半年多，你们过得也苦，毕竟不在父母身边。我也就当是哥哥一样，尽我所能照顾你们一些，只要你们能开心一些就足够啦。”
他伸手触弄她的头发，在顾怜秋的印象里，这是彼此第一次的亲密接触。
而此时，站在旁边儿的陶书记也开口劝她：“怜秋啊，既然是共伟送你的，你就收下吧。你们仨从省城来这儿支建，村子里条件苦平日里能给你们的东西也不多。”
话说到这个份上，顾怜秋也只能不再推脱，悻悻然点了点头。
而徐共伟也顺着她垂目的方向，看到了她穿着的一双鞋，前边早已磨烂。虽然脚趾头没有露出来，但还是能清晰看到一个口子。
“好了，你先回去吧，等我忙完了，抽空去找你们玩儿。”
“嗯！”
他又望望陶书记：“叔，你不是找怜秋谈事嘛，你们谈。”说罢，他回身继续倒腾茶籽去了。
顾怜秋和陶书记也在道别后一道回了宿舍，小院里正忙着生火烧水的李楠薇，看到顾怜秋带回来的零食，更是看的眼睛里都冒光。等到她们从房间里出来，陶书记也和她们交代了一下后天一块去公社开会的准备。
“这两天队里的活你们和振国就不用去做了，到时候工分我会给你们记上的。你们好好准备一下，最好是能写个资料啥的，到时候去了公社交给刘书记，还有各位领导们看看，学习一下。”
这个要求，似乎有些让人为难。
顾怜秋不自信的笑了笑，竭力控制自己内心的紧张：“陶书记，我怕我们写不好。”
“这有什么好怕的，你们仨都是省城的大学生，都是文化人。懂得比我们这些老头子多，写出来的东西肯定不会差到哪儿去。”
也不管两个人还在犹豫，他便扭头往外走去：“好了，就这样说定了啊。你们写的好，到时候还能给咱们清水村长脸，让其他队知道咱们村里来了三个大学生支建，叫他们羡慕羡慕。哈哈！”
“你们先忙，先忙，我就先回去了啊。”
道别后，陶书记也没多做停留，折回村子去了。
顾怜秋和李楠薇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拧着眉头无奈地回了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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