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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顾清乾在权衡之下，不得不暂时忘却安西的一切。
那边，已在安西境内的赵承邃夫妇此时却在因为柯静芸的去留不得不产生分歧。
“赵子渊，你说话不算数，我们之前都说好了，一起去安西的。”
柯静芸双手环抱在胸前，一脸难以置信的望着赵承邃。
“阿芸，抱歉，这次是我失言了。但是，现在情况有变，你真的不适合再留在这里了！”
赵承邃拉过柯静芸的手，一脸歉意的看着对方。
“我知道，顾大哥说了，安西现在疫症爆发了，这些情况我们来之前不是都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吗，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更要来，我是个大夫，这个时候正是需要我的时候，我怎能离去？”
“子渊哥哥，我知道你担心我的安危。你放心，我从小到大跟着阿爹阿娘，别的本事不敢说，但是论到自保的本事，我敢打包票，我认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注意防范，好好照顾自己，救治病人也一定是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
柯静芸任由赵承邃拉着她的手，然后调皮的在他手心挠了挠后，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又规规矩矩的回握回去。
“阿芸，现在，不单单是疫症，安西出来更大的问题了！”
赵承邃苦笑着把柯静芸拉到一旁坐下，仔细的把安西最近的情况说了一次。
“怎么又蹦出前朝皇室后裔造反？不是一直在说赈灾的事情吗？”
柯静芸听了，不由得瞪大眼睛。
“那你们还要继续押送赈灾物资到受灾严重的那几个县郡吗？都已经到这里了，应该不至于让我们再回头吧，而且就算是有一些人被煽动，但是大多数百姓还是没有参与的，他们还苦巴巴的等着朝廷的救援呢？”
柯静芸敏锐的问出最关键的一点。
“圣上，圣上的圣旨今日刚到，命我等不用继续前往赈灾了。物资充为军需，就地转道送往镇北大将军帐下！”
“陛下这圣旨是要放弃整个安西的百姓的意思吗？”
柯静芸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赵承邃。
“为什么陛下会下这个命令，是不是那个锦衣卫指挥使，是他挑唆陛下吗？”
柯静芸第一时间就觉得是聂远搞的鬼，毕竟，知道有疫症后，他一直阻止赈灾队伍继续往前。
“阿芸，在陛下看来，跟着为叛军所用的百姓，根本不值得他救助！”
赵承邃也觉得很难受，不单单是他，上次同锦衣卫指挥使据理力争要继续前往安西的几个大人心里都觉得不好受。
他们一路风雨兼程，紧赶慢跑，就是为了将这批救命的物资带到安西，帮助安西受灾的百姓重建家园，让他们的生活重新燃起希望。
可惜，现在，一道圣旨，这一切都戛然而止了。
自他们知道安西爆发疫症后，几个人通宵达旦商量出的，如何在疫症的情况下有序的保证所有百姓都得到妥善安排的方案再也用不上了。
圣上一定不明白，他这样的圣旨一下，意味着什么？
不，也许他知道，只不过，他并不在意。
可能在天子看来，天威不可侵犯。
比起救助流离失所，甚至即将死亡的百姓。他更要让天下人看到，在他治下，皇权不可撼动，哪怕是所谓的前朝皇室后裔。
更何况，在他眼中，这些百姓中，已有一部分已经投向叛军，成为攻向自己的利刃，他怎可轻易饶恕？
“可是这又怎能怪百姓？”
“百姓遇到百年不遇的洪患已经很可怜了，当地官员救治不利，出现疫症也不想办法解决，只知道将百姓集中一处等死。这个时候，又天降异象，百姓无知，被挑唆不是很轻易的事情吗？”
“作为皇帝，他难道不是应该要更加尽力想办法救助百姓，让百姓看到他的爱民如子，看到他的宽宏大量？”
“阿芸，慎言。不可妄议天子！”
赵承邃见柯静芸越说越激动，毕竟是在外，生怕隔墙有耳，连忙阻止道。
“那你们呢，你让我回去，你们圣上是如何安排的！”
柯静芸也知道自己情急之下说的话有点僭越了。
他们这位皇帝陛下，目前看来。可没什么胸襟。
为了不因为自己的一时失言给全家招来祸患，柯静芸遂改口问到其他的问题。
“圣上的意思是我们负责把这些物资运到邺城镇北大将军处后所有人就可以返程了！”
“但是我同几位大人商量了，既然来了。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我们打算将物资送一半到镇北军处，然后留一半我们继续往前，照计划送到受灾严重，但却没有被叛军煽动的地方。”
赵承邃抬手摸了摸柯静芸的脸。
“阿芸，我们这样做，若是严格算下来的话，算是抗旨，你怕吗？”
“怕什么，你做得很好，子渊哥哥，我为你感到自豪！”
柯静芸的手覆上赵承邃的手，看着赵承邃的双眼里，有崇拜，有浓烈的爱意，唯一没有的是害怕！
“所以，阿芸。我需要你先回都城，把我的决定告诉父亲，让父亲去找徐相和陈相，有他们在朝中斡旋，我们到时候回朝，圣上那里可能就有转圜的余地了！”
赵承邃是个考虑事情比较全面的人。
这次自己同几位大人豁出去了，拼着身家性命想为这些受灾的百姓做点事。
但是，谁的命不是命了？哪怕是仅有一丝可能，自己也是要赌一赌，让自己和几位大人回都城后能够全身而退。
“这……我们派其他人回去报信不好吗？”
柯静芸犹豫了，这个时候，她更希望自己能够陪在赵承邃身边。
“阿芸，这件事事关重大，在到安西之前，我们尽量不能走漏风声，不然被有心人一利用，我们就百口莫辩了！”
是啊，将用来给镇北军平叛的物资扣下一半去赈灾。这样的消息如果被有心人士的刻意渲染下，可能他们都要被打成叛军了。
“子渊哥哥，扣下一半的物资目标太明显了。这样吧。你们到时候留下三分之一的物资，若是交接的时候，直接说是路上损耗应该也无法查证。”
柯静芸思索了下，建议道。
“可是，阿芸，三分之一的物资对受灾百姓来说可能是杯水车薪！”
“子渊哥哥，你信我，剩下的物资我来想办法！”
柯静芸朝着赵承邃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
“阿芸，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时间紧急，再加上需要的物资极大，我……”
“子渊哥哥，顾大哥去江南了。他昨天派人送了一封信给我。里面有他在安西所有的商铺，他给了我信物，说若是有需要，可以随意取用，就当他为安西百姓尽一份心力。”
“我原本想着朝廷有赈灾的物资，到时候我们只要需要的时候再动用一些补充即可。但是现在可能就需要提前调用了。”
“阿芸，这个顾清乾，我们萍水相逢，就给予你这么大的权利，我觉得有点不妥！”
在知道柯静芸结识了顾清乾后，赵承邃其实就派人将顾清乾的出身情况查了个底朝天。
确实就是普普通通的商贾之家。
再加上顾清乾给他的感觉不错，特别是对上柯静芸，他可以明显感觉，对方并未有一丝不轨之心。
所以，赵承邃并未阻止柯静芸同顾清乾的来往。
但是，此时，看着柯静芸拿出来的印信，赵承邃的心里却顿时警觉起来了。
交浅言深，顾清乾将这么重要的东西轻易给了阿芸，难道真的没有什么其他目的吗？
“阿芸，这次我们要动用的不管是银两还是物资数量都极为庞大，你就这样擅自替顾清乾做主，我觉得不妥！”
赵承邃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开口阻止。
“可是，子渊哥哥，事急从权。况且顾大哥信中也特意交待了，让我不用顾虑，放心取用。这并不是他送给我的，而是送给安西百姓。”
不得不说顾清乾对柯静芸夫妇还是有一定了解。
他似乎是猜到他们会犹豫，所以在信中特意强调了。
“子渊哥哥，但是我们此时别无他法。将一半的物资挪去赈灾，皇帝那里可能我们还没将物资发到灾民手里，就会被发现的。”
多可笑，本来就是属于灾民的物资，却因为皇帝的一念之间，变成了镇北军的军需。
数十万黎民百姓的性命在这个皇帝的眼中却犹如蝼蚁。
“子渊哥哥，我相信顾清乾的为人，我们一起信他一次吧。不管怎样，这是目前最好的法子。”
“好，那就这么决定了，我去通知杜大人和杨大人。他们知道这个消息一定很高兴！”
最终，赵承邃还是同意了。
“是啊，不过，子渊哥哥，这次你和几位大人真的很伟大，你们其实已经做好了事后被问责的打算了吧！”
“嗯，傻瓜，这没有什么伟大不伟大的，有些事总得有些人出来做。为生民立命，这是我们这些在朝为官之人应该做的。不然，你以为父母官这个称呼是怎么来的？”
做了决定，且有了应对之策，赵承邃的心下暂时一宽，遂语气也变得较为轻松了。
“真希望我们大越朝所有的官员都如你和杨大人，杜大人这般！”
柯静芸向往的道。
“也是我们生不逢时，据说先帝时候，大越朝的朝堂风气特别好，如我们这般想法的官员比比皆是。”
“真的吗，那先帝一定是一位非常勤政爱民的帝王！可惜这样的帝王选继承人的眼光不咋样啊！”
柯静芸的眼角一挑，凑到赵承邃耳旁，小声的嘀咕道。
“你呀……”
赵承邃听了柯静芸的话不禁哑然。
他伸手将柯静芸揽抱于自己胸前，索性将自己知道的关于从父辈那里听到的那段宫廷骤变告诉了她。
“先太子真的被那位害死了吗？”
故事很短，寥寥几句就将一个人的一叙述完了。
“嗯，不然先帝不会心灰意冷任由今上摆布的。”
“那太子妃和小太孙呢？”
柯静芸继续追问道。
这是柯静芸长这么大第一次听见这样的宫闱秘事。
不知道为何听了先太子一家的遭遇，柯静芸觉得心里闷闷的。
“没有人知道，从那场变故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了。也许已经不在人世了，毕竟，今上的性格是不会允许这样能够威胁到他帝位的人存在的。”
自从赵承邃步入官场，他的父亲就把许多自己不知道的朝堂秘事告诉了他，就是生怕他初出茅庐，意气风发，到时候犯了景帝的避讳，惹来杀身之祸。
毕竟，伴君如伴虎这句话，从来不是说说而已的。
因此，对于他们现在的这位皇帝，赵承邃的了解还是很全面的。
“子渊哥哥，我不喜欢这个皇帝，我很讨厌他，非常讨厌他！”
柯静芸的脸贴在赵承邃的胸口上，心上无端燃起一股怒意。
“阿芸别孩子气，这样的话今天在我这里说说就好。过了今天，你就要把我跟你说的事情全部忘了。”
赵承邃今天会将这件事告诉柯静芸，就是生怕她心直口快一个不小心，脱口而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惹来杀身之祸。
毕竟还有一个锦衣卫指挥使整天对着他们虎视眈眈，他不得不让柯静芸慎重对待。
“阿芸，陛下阴晴不定，心狠手辣，不念旧情，且他的爪牙无孔不入。所以，不管你心里怎么想，有些话，只能烂在肚子里，明白吗？”
赵承邃硬着心再次提醒道。
“子渊哥哥，我知道了，对不起，是我一时没有分寸了。放心，你说的我都记住了。我以后不会这么口无遮拦了。”
柯静芸从赵承邃怀中挣扎着探出头来，伸出左手保证道。
“嗯，我知道我的阿芸最乖了。好了，很晚了，你先去休息，我去找下杜大人他们。”
计划稍有变动，赵承邃还得起身跑一趟杜大人的营帐，再作商量。
“嗯，我把这些药方再确认下就去休息了。你不用担心我，快去吧。不然杜大人他们睡下再被叫起来就不好了！”
柯静芸连忙推着赵承邃朝门口走去，边走边说道。
借着月光，柯静芸目送赵承邃的身影走远，才转身回自己的营帐。
月夜下，虽然他们的身影朝着不同的方向，但是，一条无形的线却把他们的心紧紧串在一起，这条无形的线就叫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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