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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实对欧然很无语，倒不是说因为周憬骗我所以我生气了，而是人总得有个底线，我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任人摆布，她不会还以为我会乖乖删微博然后澄清替欧然背锅吧？笑死，真把我当舔狗了?
欧然的董事没在我这里得到想要的，不出意料地转而去巴结老李，尝试再次和杂志社签约，没想到被拒绝了。其实我都很惊讶，合作条件那么丰厚，就只是签约，连后续拍摄任务都无，基本上就是白拿钱，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为什么会拒绝啊？
迄今为止欧然没拿到任何进度，微博还在疯转，哪怕已经有很多舆论在编排我跟周憬的关系，但杂志社还是统一口径，以哪怕自损八百也要表明立场的态度坚守在舆论第一线上。
坦白讲，多少有点催人泪下。
我老老实实地干我的活，也重新捡回来一些合作。随便吧，反正不可能更糟了，你说呢？
晚上跟圈里的合资商一起吃饭，我对这些场合已经脱敏，漂亮话越装越流畅，连自己都觉得像真的，融合的也越来越好。老李看我的眼神都带着骄傲，我觉得好笑，高脚杯磕在他杯沿。
饭局结束居然才十点半，我看了一眼表，知道事情还没有结束。果然，走掉一波人之后，刘总问我可不可以陪他去下一场。我说好啊。不就是喝酒么，喝呗，趁早把自己喝废了拉倒。
其实我知道聚会的方式有很多种，如果只是老李单独赴宴的话，很有可能会一起亲泡温泉啦按摩啦，但因为带了我，所以都选择了喝酒。到底是不方便的，即使我除了性别之外跟女孩子也搭不上什么边。谈生意就是这样，越不在乎越游刃有余，只是我们这种人放不开。
换了个酒店，换了一波人，我有些疲，但小桌聚会又没法躲，只好硬着头皮应付。
这群人难道明天不上班么？我偷偷看了两回表，时针已经越过12，往1的位置靠拢，我不胜其烦，笑着婉拒了一个陌生人的邀约。
我喝的并不多，只是在烟酒气里浸泡着，整个人嫌恶得难受。已经过了我生物钟睡觉的时间，我连着打了两个哈欠，拿出手机来眯着眼睛看。
点开微信，在联系人里翻了翻，这个时候还没睡的估计只有……
我给裴小冉发了一条消息：给我打个电话，说有急事让我回去。
裴小冉没回，但不到一分钟就拨号进来。我把通话声音调大，接起来跟她对话。
我又累又困，保持通话与酒桌上的众人道别，在刘总“我送你回去”的声音里摆摆手，拿上衣服埋头出了房间。
走出酒店大堂，冷空气扑过来，我打了个寒颤，披上外套，又深呼吸了两次，这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突然意识到电话还在通话中，赶紧拿起来道谢。
裴小冉说把你位置发我。
我愣了一下，看一眼车水马龙的马路，“不用。”
“发我。”
我照办。
裴小冉到得极快，我从来不知道她家离这边这么近，感觉我好像只是靠着墙阖了会眼，她的车就停我面前了。我打开车门钻进去，后知后觉地打了两个喷嚏。
裴小冉撇我一眼，继续开车。
车开出去好长时间，感觉自己像是睡了一小觉，清醒得一匹，看了一眼表，发现居然才过去不到十分钟。
我吸了吸鼻子，歪在副驾驶里看前面的路，裴小冉又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裴小冉，”我清清嗓子，“你想拿冠军吗？”
这次她看我说时间长了一两秒。路灯的光在我脸上游走，车缓缓靠边停下，然后裴小冉动作麻利地解开安全带下车。
我：？？？whathappened？
她再上来时手里多了个保温杯，边系安全带边塞我怀里，“醒酒汤，你先喝着，周憬今天回来了，你别被她追杀。”
我大吃一惊，说你怎么知道。裴小冉用看傻子的表情看我一眼。哦，她俩在一起上班。
引擎再次发动，我不说话了，缩在座椅里小口喝汤。我家离这块挺远的，裴小冉坐得笔直，我在心里撇嘴。开个车而已不至于这么庄重吧。
一直到小区门口，我说把我放这里就好了，谢谢你的招待，保温杯下次洗干净还你。我边说边把杯子拧紧装包里，她也不说话，抬手把车顶的灯摁亮了。
我转过身去跟她对视。
“楚恬，你最好搞清楚你在做什么。”
她的语气无比严肃，我一时间屏住呼吸。“我想要什么，我自己会去拿到，用得着你给我拼关系？再说了，你这么一点儿大能拿到什么关系？所以你今天晚上说的话，大错特错，这话应该是我问你，你想不想拿摄影金奖，要是想的话现在把你那些莫名其妙的局都给我推了，不许再去，我保你拿奖。”
我没想到她这么说，手还扣在车门上，动作微僵。
凉风溜进来，吹在我后颈上，凉丝丝的，我喝的并不多，脑子却懵懵的。
之前我为了周憬能拿到好名次，有好几次情绪过激，聂云竹批评我我也不听，他说，如果周憬真的在意我，不会让我变成这样。我只当他站着说话不腰疼，没想到一语成谶。
我跟她说了谢谢，拉开车门下车。
第二天下午我提前了一个小时下班，做好了见周憬的心理建设。话说我从前还觉得疑惑为什么徐颖姐总是不在办公室，现在才知道，到她那个位置，坐班啦规定啦什么的，几乎已经形同虚设了。
前一阵整理相册的时候把周憬的照片选出来了几张，我冲洗出来装相框，打算在客厅做照片墙来的，只是后来被谈话给搞蒙了，就搁置下来。
把第二枚钉子砸进墙面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房东应该不让整这些吧？?闼懔说绞焙蛟偎怠
周憬貌似是有聚会，八点半才回来，我已经把相框都装好了，正坐在屋里看电影，听到门声还仔细分辨了一下，才去客厅迎她。
这才刚进十一月周憬居然已经穿了薄毛衣，外面套着呢子风衣，看上去颇优雅。她怀里抱了一束卡萨布兰卡，笑意盈盈的眼睛对上我的。
尽管已经做足了心理建设，看到她的第一时间我还是紧张了一瞬，手捏住t恤的一个边边，揉搓出小小的褶皱。
“呀，恬恬在家呀～”周憬丝毫没觉得我怪异，放好钥匙抱着花走到我面前，馥郁的洁净的百合来不及挣扎就被塞进我怀里。卡萨布兰卡的花语是伟大圣洁的爱，周憬是个很浪漫的女孩，这点我知道。“送给你，用来装饰我们的家！”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愣愣地原地站着。
裴小冉曾经靠欺骗的手段利用我，老李只是把我当赚钱工具，他们关心我只是为了能够长期持续地构建起相互利用的关系，但真正面临舆论压力的时候，连他们都知道应该怎么爱我。
周憬，人际交往的界限到底在哪里，你知道吗？
裴小冉跟我说过周憬这次出差是临时被叫停回来的，因为抄袭的事情实在太严重，欧然把她叫回来问责。但周憬跟我说是事情办完了才提前回来，要是放在以前，我没准儿还会自作多情地觉得周憬这是在怕我自责。现在不会了，既然都是内定人选了，再大的坎儿她也能顺利脱身的，不是吗？
周憬不知道就这短短几秒我已经脑补出这一堆东西来，只是歪着头看我。她歪头的时候流露出一种单纯而不自知的可爱，我看着她，明白她只是演技派。
“说到装饰，”我突然微笑，很自然地拉过她的手，“看这个，我做的照片墙，好不好看？”
周憬才注意到墙面的变化，很可爱的“哇”了一声凑过去看，很喜欢的样子。我站在原地看她消瘦的背影，心情一时复杂。
周憬突然回头看我，我吓了一跳，赶紧装出笑容来。
“这上面怎么没有我们的合影啊？”她不满意地问。“我们的家怎么能只有我自己的照片啊？”
“？”我一愣。我们是有合影的，只是我没想过要把自己挂墙上。
趁着我发呆的时候，周憬的手臂已经强硬地搂住我的，我微不可查地惶恐了一秒，没来得及挣脱，任由她举起手机拍了一张。
“就放这里，怎么样？”周憬把手机横过来贴在墙面上，跟那些精心挑选的照片一起，她得意洋洋地回头看我，眼里跳动着洁净的喜悦。
“……啊？”我顺着她的示意看过去，照片上的周憬笑得格外开怀，而我捧着花，看上去呆呆的。
我去把花放到电视柜上，回来的时候周憬发现了我手腕上的纹身。
纹身是不显眼的白色，裹在手腕上像某次自杀留下的伤痕，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周憬拉着我的手仔细端详，她说这是什么呀？为什么要纹这些呀？
我纹的是一串字符，方方正正的，很简单也没什么花纹。
「lightmeforeverzhouj」
周憬再抬头的时候我看到她鼻子红了，漂亮的眼尾烧得红彤彤的，黑眼珠像在井里浸泡过。
“你看过楚门的世界吗？”
我突然问她。
“啊？”周憬茫然看着我，我的手还捏在她手里，一点点可笑。
“没事。”我深吸一口气，把我该念的台词说出来，“我记得你之前说，觉得世界上没有什么真假，一切都在变，真的也会变成假的。”
周憬的眼睛更红了，一层清澈的水汽浮在她干净的眼睛上。
我再次深呼吸，把她手攥住了。我清了清嗓子。
“如果外面那些都是假的，我给你一个真的。”
在那天夜里，挂满周憬照片的屋子里，周憬边笑边强忍着不哭，而我平静如看客，仿佛在说着与自己毫不相干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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