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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我妻万福 >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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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传帝国双璧之一的姜川鲤,自荐“怀瑾握瑜,风禾尽起”。风流蕴藉,才高八斗,却不得姜家厚待。不甘泯然众人,便以“生如芥子,心藏须弥”自居。

    皇帝也称颂他美好的品德如渊水深沉,如高山耸立。

    姜尧上辈子和他在姜家并无交集,一来两者身份低微,二来姜川鲤同姜九爷一般,甚至更早就脱离了姜家的束缚。

    在如今姜尧看来,姜川鲤乃是姜家数一数二的聪明人。

    上辈子的姜尧入选皇子妃,姜川鲤跟她见面统共说过三回话。

    第一回是封妃时,他为礼官,捧宣文、授册宝。礼毕,佛言玉面恭祝她:“以克人之心克己,以容己之心容人。”

    彼时姜尧苦恼于来日宫廷纷争,并未回话。

    第二回是晋官时,他为百官其一。姜家拥趸飞黄腾达,附膻逐臭,大夜弥天。遮云蔽日的乌烟瘴气,他却斥之狼奔豕突,后淤泥不染,欣然自得。碰上交好的友人,甚至还可以自侃二三。

    “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喽。”

    她那时候气恼质问他:“无父何怙?无母何恃?”

    他并不介怀,持不卑不亢的姿态,眼里的光几乎要把她烧灼了。他回敬道:“浮云翳日,焉得长久?”

    他立志:“北海虽赊,扶摇可接。”

    那是姜尧浑浑噩噩的人生中头一遭认识到何为“草木有本心,何为美人折”。

    豺狼合污,狗猛酒酸。他自恃清白,偏要傲霜斗雪。于是抛下一句“黄钟毁弃,瓦釜雷鸣”,归于田野。

    云雾之盛,顷刻而讫。姜尧那时候还并不懂屈服,撞得头破血流。

    最后一回是她已虎尾春冰,无路可退。他却位极人臣,弦歌不辍。他戏谑皇后娘娘一手好字,向她求了四个去。

    蜉蝣撼树。

    他问她:“娘娘,你醒悟了吗?”

    她摇头。

    尔尔辞晚,朝朝辞暮。淮南一梦,岁月成碑。见过了太多的青松落色,她早厌倦了虚与委蛇,无力反唇相讥。没了一个姜家,他朝雏凤清声,海晏河清,岂不快活。

    姜氏满门抄斩,独独姜川鲤守着他的青灯黄卷置身风波外。

    回想上辈子短短二十来年的记忆,但凡跟姜川鲤有关系的,和好事都搭不上边,真是可笑啊。

    那这辈子呢?这辈子还没来得及名声大噪的姜扶在姜家原本又究竟是个什么做派?她实在是太好奇了。

    她看向俨然一派风骨的姜扶,一股凉意从脊背后柱蹿升至头皮。自嘲笑着,不自觉往后倒退了两步。踩在一块青苔盘踞的滑石上,眼看就要砸地,姜堰眼疾手快伸手将她搂住,带到身边。

    “小枣?”他忧切地注视姜尧。

    三人的视线齐齐射来。

    姜尧抬头,回过神,从嘴巴里蹦出几个结巴的字:“大约是冻着了。”

    姜扶忽然笑了,眼里覆上不同寻常的光泽,教雪色一浸,灼目刺眼。

    “我倒是晓得一处吃茶的好地方,既暖和也不无趣。”

    姜彻瞪大了眼,“啪”地拍了下膝盖,激动道:“有这样的好去处?”

    姜堰看向姜尧,抿着嘴唇考虑了一下,“似乎是个不错的消遣。”

    姜彻欢呼:“好耶,快走快走。”

    众人从府上离开,且谈且行。寻到一僻静处,先向一条狭窄泥泞的小径走入。褐斑丛生的不秋草为细盐折腰,沿途不乏平头百姓吹集体号子摇雪,气势滂沱。

    鼻尖幽香沉浮,渐觉山灵水秀,眼前豁然开阔,地势延伸平缓。待到往下边一瞧,一间盖着浸了雪的禾秆铺子,安然卧在一隅。

    白云升远岫,摇曳入晴空。松下风光,山前岁月。这番光景真是人间好时节,何处不回味。

    姜尧心弦一颤,看向一直走在最前领路的姜扶。傲立天地间,他有如此心性,磨而不磷,涅而不缁,果真他还是那个不为三斗米折腰的姜川鲤。

    推开半人高的篱笆,小小的茶肆清香袭人,进内,如沐春阳,连带着身上也升起了融融暖意。

    四人入座一张桌。

    “诶,南公子来了,请问四位客官要吃些什么?”店小二提着帕子殷殷地凑上来。

    南公子?姜尧蹙眉。

    全然没在意对话的姜堰环顾四周,啧啧赞叹:“没想到这处如此僻静,却藏一副洞天,倒也不失福地。”

    “是这个理。”姜扶应和,继而转过身同店小二打听:“今儿可有什么新鲜的?”

    店小二立刻笑开了花,直嚷嚷:“哟,那公子可得随我到后头瞧瞧去了。”

    姜扶向三人告失陪后,独自跟店小二去了后边。

    姜彻斜睨两人离去,敲着木桌摇头晃脑,吊儿郎当道:“这关子一卖,有些深藏之秘的意思在了。”

    茶肆里头的空间不大,可供两张四人桌以及两张二人桌。左右由两堵墙封死,小窗上围了禾秆,只剩进出及后边的两面墙各留有可供上下卷动的帐子。正开口处避风,冬日暖阳斜射入内。

    抬头向上看,屋顶也并非原先俯视的半湿禾秆,而是层层铺设的瓦片。

    姜堰起身走到墙边,用手一摸,竟是温热的,难怪此处暖和。不过墙根处有几滴水珠攀附,面上瞧着湿湿的,他怕脏了手,没往下摸,以为大约是连着几日雨雪天突然遇暖返了潮,不曾细想。

    “店家,这屋子如此暖和,玄机何在?”

    “公子可算是问对人了。”

    掌柜坐在柜台后边将珠算盘拨地噼里啪啦,乐呵呵地给他解惑:“公子有所不知呐,这墙体外裹了搅拌有碎椒的黄泥,下边注了一层灰浆,里头乃是空心且密闭无出气孔,将两块筒瓦扣起来做成管子,嵌入墙体中,连通生火的灶膛。灶灰鼓风,送去暖气,热气不断游走,便叫这三面墙生了热。”

    姜堰听罢欣然鼓掌,“怪不得闻到味儿了,多谢掌柜的,这趟来的可算是开了眼。”

    未几,姜扶从里头走出来,身后跟着喜笑开颜的店小二。不知是否姜尧看走了眼,姜扶的身形看着竟比方才进去前消减,让她生出种弱不禁衣的模样。

    姜尧还以为是连日舟车劳顿导致精神不济,仔细揉揉眼睛,刚一睁开,姜扶正朝她看来,笑着询问:“妹妹可喜欢吃酸的?”

    姜尧还未回答,姜彻立刻把翘起的一只腿拐到凳下横档上勾着,嘴上揶揄:“我这妹妹可吃不得太酸的。”

    姜尧跟着呆呆点头,姜扶转身同店小二交代:“三盏散茶,一盏煎?_梅,再另外要一小瓮百花醴。”

    ?_梅又名山里红,味甘酸,性微温,对人的身体大有裨益。

    姜尧从前在宫里闲来无事便热衷琢磨茶点,食欲不振时惯爱喝这个,和她交好的宫妃们也大多知晓,在这方面自然算是能指点二三。

    等茶的间隙,又开始热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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