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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澄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若有所思地盯着韩夫子疾步出门，撞了下邻座姜菀的胳膊肘，“你们方才出去做了什么？”
姜菀搁下箸，表情呆呆的，仿佛还飘荡着一层淡淡的薄雾，迷离恍惚。
她回答道：“并不曾做什么……只是和和十二姐姐出去走了走。”
姜澄幽幽地望向两兄妹空荡荡的桌子，眼里流露出一抹难以掩饰的失望，啐了一声：“榆木脑袋。”
姜菀并不敢说什么，讷讷地受过。
另一边姜堰甫一抱着姜尧冲进院子，惊动了不少人。
他们兄妹去念学，准备的书袋子都是要自己个儿拿着的，随行的小厮、丫头也是不能跟去的。
云锦当时正帮衬着老嬷嬷晒被子，刚拿起竹竿子掸着灰尘，就听外边大喊说小娘子害了旧疾，她二话不说就跑到前边去帮忙。
躺在榻上的小娘子脸色难堪，长长短短急促呼气，手指攥在袖口揪得死紧，节骨青白。
云锦大骇，心绪混乱不宁，如无头苍蝇也要随姜堰去叫了人来，不过被人捏住了衣带子。
小娘子说什么？直到和姜堰的随侍小厮去找大夫的路上，云锦都没能缓过神来，心中巨震还在隐隐回响。
小娘子这分明是从前就有的冷热相搏症状犯了，一时气喘不已，为何要叫她买通大夫，安个药草藓之罪？
“云锦！还不走快些，小娘子那处急等着！”
“好！”小娘子让她务必在大夫进府前说通这事，她只管照做就是。
因着是府外来的大夫，进府前须得和管事仔仔细细记了档。
老太太那边听闻后是不大乐意的，她既不愿请一名好大夫给这个不亲的孙女看诊，又不想随便叫了个不清不白的大夫进府。
彼时虞莺也在，说十二娘子可不能出了事。被她一提醒，老太太也似乎想到什么，原本黯然的眼睛忽然一亮，渐渐放出光来。
全无原先那股子计较，老太太拍板，让秦嬷嬷多送些补养的东西去。
秦嬷嬷开库房取了些补品亲自送到了小姜家院子里，却是连姜尧一面也没见到，心里憋着一团气。她是老太太跟前的红人，也就那群乡野俗夫白瞎了眼。
回去和老太太添油加醋又说起，难得的是这回老太太竟也不觉得有什么，语重心长地唠叨：“身子最重要，养好了就好。”
秦嬷嬷奇怪得很。
小姜家院子里。
姜尧独自待在屋子里边，姜九爷和宋氏追到外边去询问大夫她的“突发疾病”详细，云锦则去煎药，姜堰被勒令回去念学，姜彻还不知道在哪里疯玩，连个影儿都不见的。
她默然垂首坐起，内心只希冀那位夫子千万不要露出马脚才好。
方才看诊，她有些不自然，眼神有意无意地躲避着什么，不大敢正是眼前之人。
宋氏以为她难受得厉害，背过去靠在姜九爷怀里。再度回头，眼波闪了闪，泛着淡淡水色和一抹红。
叫爹娘为她忧心忡忡，实在不孝。
若不是想不到更好的法子，她也没必要以身试险。说来可笑，原本想用在对付皇七子的计策上，累她自作自受了。
有些事她不想，可她得去做。
云锦端着药进来，掩好门。
药还是从前那味凤阳方，治她气弱体虚的。还有一味大夫开的新药，在灶上煮着，得尽快给这个喝了，把药渣埋严实。
她看向榻上的小娘子，嗓子眼好像卡住了一根鱼刺，不上不下。那种感情说不明，道不白。
姜尧天性活泼，年幼时也同其他童年的孩子们一样最喜爱追逐打闹，可她生下来就弱，宋氏都是叫人时刻盯着的。
有一回小姜尧跑着跑着直接蒙头趴地上了，膝盖撞到石头上，磕了好大一块疤，把小伙伴们和云锦都吓坏了。
回去看了大夫，却不是寻常虚弱脱力，因为身上很多红白点。大夫说大约是风热互搏，叫她尽量少出门，尤其不可追逐奔跑。归根究底，他们也没法子治这病。
那段时间宋氏憔悴不已，虽然不说以泪洗面，却怎么样也打不起精神来。
她心知这病不可避免是要再犯的，无法根治。可好端端的孩子，怎么害了这样没来由的病，任哪位做娘亲的都无法轻易释怀。
后来姜九爷耗费千辛万苦终于见到一名民间药草师，只是给他说了症状，药草师就一脸了然。抓了一米袋不知什么的药草拿给姜九爷，让他回去给孩子每日洗三根。
说是完全好了，就断一个月，再接着洗，就可以断根。
姜九爷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试了，结果还真给治好了，再没有复发过。
宋氏以为这份恩情无以回报，带着姜尧亲自去见药草师送礼。药草师俨然世外高人，并不媚俗。怎奈拗不过宋氏，只好留了根子不错的姜尧闭关做了两年弟子。
是啊，她懂医术。能正正好把握在一个度，不至于让自己难受死。
可为什么她心里还是这样揪着，那种愈演愈烈的紧张感害得她喘不过气，心头压的巨石似乎摇摇欲坠，已经不再是简单的透不过气，而是要把她活活憋死。
她第一次对自己以后要做的事情感到怀疑。
“小娘子吃药了。”
云锦端着小碗分好的药坐到榻边，再给姜尧扶起来。
姜尧眼神落在窗外，有两只稳稳当当的雀子停在书上。
她说：“还有一事，你拿了我镜奁里值钱的都给去当了。”
云锦一脸愕然。
姜尧：“只管留着一些盖着面就好，能换多几串铜钱就换几串。”
云锦：“小娘子，那些都是阿郎和娘子买的……”
姜尧：“我知道。你照办即是，切记不要叫人发现了……换些口脂、桃花粉之类的，重新放上去。”
云锦应是。
翌日姜尧没去学堂，底下窃窃私语地只说她是怕在斗茶会上丢了脸面，干脆就先胡乱寻个由头，能躲开多远就躲开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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