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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又开始多愁善感,同我说,“人人都说多子多福,可多子真的就是多福吗?”父皇说着叹了口气,又说,“太子、二郎、四郎、五郎、九郎,都是为父的儿子啊,你不知为父有多舍不得!”
不亲身经历便不能切身体会,况且父皇的亲情不只是亲情,还与朝局息息相关,我身为皇子,身份敏感,不便多说什么。但我若是什么都不说,便不能帮父皇分担痛苦,让他一个人独自悲戚,我心有不忍。我斟酌许久,还是开了口,“父皇莫要伤心,以后儿臣会多孝敬父皇,连带几位兄长那一份一起孝敬。”
宽慰的话说出口,我却突然觉得不妥。这话太过幼稚,又太过儿女情长,不是我一个皇子该说的话。但父皇犹在伤心,可能并未察觉我这话的不妥之处。
二哥没有如皇长兄一般得到父皇的优待,他同九哥一般被流放到了千里之外的苦寒之地。四哥则被削了爵位,幽禁府中,彻底离开权力中心。
如今朝中还在活跃的皇子只有七哥、我,和十二弟。七哥一贯是不争不抢,我则是先后站队不同的人,十二弟却是风头正盛,朝中局势似乎一目了然,但至于谁当太子,朝中诸臣却未有一人提及。
近来发生了许多事,样样都在我的意料之外,我便想着去找清虚子卜上一卦,测个吉凶。
如今的清风观远胜从前,清虚子已很少外出兜卖灵符,除非是要上门做法事。但我今日来的不巧,清虚子恰好有事外出,只有一个小道士在支应院中的事务。
那小道士看着比崇盈还小些,懵懵懂懂的十分憨态可掬,几个钱翻来覆去数不明白,惹得买符的妇人干着急。
我挥挥手让妇人先走,小道士竟然还急了,说,“你怎能让人走掉,我还没数明白呢!”
我拿过他手中的钱,一个个放到案上,嘴里说着,“一、二、三、四、五、六!刚好六个铜板。”
“哇,真是六个啊!”他说,显得十分兴奋。
“你是清虚子什么人啊?”我问。
“清虚子是我师父。”那小道士说。
没想到几日不见清虚子竟然收了徒弟!我又问那小道士,“你叫什么名字?”
“小道道号无为。”看他这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修行已久,实则是个连六个数都不识的无知小儿罢了。
我摸摸他的头,说,“小无为,可否给我取几张测吉凶的符来?”
无为在道案上翻翻找找,终于在疙瘩角落里找出几张来,递给了我。
我看着他手中的符,犹犹豫豫地不敢伸手。灵符见了我,不是它自燃就是我手痛,我着实有些怕。当初布置道观的时候,一应的符纸法器我可是都没碰过的。
“喏,给你。”无为催道,我便伸过手去。
好在,这次的灵符比较乖巧,在我手中竟毫无反应。
我将符纸收在衣袖中,递给无为六个铜板,趁机逗他,“你数一数,这是几个?”
“一、二、四、六、三······”
我轻笑一声,转身离开。
十二弟的瑞王府,豪华程度令人咂舌,身后有世家大族撑腰,底气就是不一般。
我拿着符纸,去瑞王府找十二弟,他既然会些道家的法术,想来会用这测吉凶的符纸。
十二弟斜看那符纸一眼,表现的十分不屑,“这般粗糙的符纸,测不了你这样的大人物。”然后伸手一挥,那符纸又隔空自燃,化为灰烬。
“哎,为何烧掉?那可是我花了六钱买来的!”
“尽是些无用的东西!”十二弟说,然后从怀中拿出一个法器,但那法器明明就是他说丢了的那个。
“你不是说这法器丢了吗?”我生气地问。
“又找到了啊!”十二弟说,就跟多吃了一碗饭似的那么随意,我顿时大发雷霆,“你知不知道,因为这件事我受了多大的苦!”
我想起自己在大太阳底下铺瓦的情形就怒不可遏。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以后这法器不就是咱们的了?”他说咱们的,我那火气就小了几分,但此时我还没想到这法器只有十二弟会用,我可是一点都不会,碰也碰不得的。
“这样不妥吧!”我说。
“不碍事,清虚子法器多着呢,不差这一个!”十二弟说得像是十分了解清虚子似的。“你过来,我用这个给你测测吉凶。”
十二弟把法器放到案上,又说,“你把手覆上去。”
道家的法器我一贯都沾不得,不过今天已经拿起符纸了,兴许这法器也可以。于是我满怀期待地伸过手去。
“等一下。”十二弟说,看着竟十分紧张。“算了,还是再等等吧。”
“还等什么?”我问,“你该不会是不会用吧?”
“今日不宜占卜,等哪天选个黄道吉日吧。”
我能信他的鬼话才怪!但是他不卜我也不能强迫他。其实不用卜我都知道未来的日子定然不会太平。十二弟夺嫡是肯定的,即便是他不夺,郑氏一族也会逼着他夺。还有七哥,如果他真打算一辈子做个闲散王爷也就罢了,就怕他那样强势的人不甘心永远居于人下。还有十三弟和十四弟,一个十岁,一个九岁,虽然如今年岁尚小,但长起来也不过是几年而已。
这朝堂上势必还有一场腥风血雨,众皇子夺嫡的大戏也并没有拉下帷幕,我不求其他,只求我在意的人平安而已。
时间继续往前推进,伊塔莫依然坚定不移地要和亲,父皇百般思量后答应了他的请求,理由是娶了他们的王女就相当于留了个质子,况且,上次一战,邑朝也损失惨重,还需休养生息。
但是我万万没想到,父皇竟然把那个王女指给七哥做王妃。我终于明白,七哥的婚姻一直悬而未决,或许正是为这一天做准备,这便是不受宠的皇子吧,就连婚姻都必须做为一种政治牺牲品。
七哥表现的十分平静,但青筋凸起的双手出卖了他的心思,我知道他是不愿意的。
七哥坐回自己的案后,低垂着眉眼,连喝了三盏酒。我想对他说些什么,但思来想去却开不了口。除非我能帮他顶了这亲事,否则无论说什么都无法安慰他。
虽然七哥不喜欢阿依莎,但我看阿依莎却是十分喜欢七哥的,打从她走进大殿的那一刻起,眼睛就不住地往七哥这边看,知道父皇把她指给七哥后,那弯弯的眉眼便一直盈着笑意。
我叹了口气,深感造化弄人,忍不住喝起酒来。我喝着酒,无意间就看见斜对角的伊塔莫,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脸上写满了不怀好意。真是个莫名其妙的人,也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我瞥他一眼,继续喝我的酒。
七哥的苦闷似乎感染了我,令我也苦闷起来,不知不觉间整壶酒都喝了下去。我让身后的宫人再拿壶酒过来,七哥却摆摆手,将人挥退。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喜欢那王女!”
此情此景,七哥竟然还有心思打趣我。
“要是我真能喜欢那王女就好了,如此我便是拼了命也要把她要过来,那样七哥就不用忧心了。”
“你这般是何意?是不想我娶旁的女子吗?”
我脑中迷迷糊糊,没太明白七哥话中的意思,但我知道这并不是我的本意。
“我只是觉得七哥应该娶一个合自己心意的女子,我不想七哥这么委屈。”
七哥冲我一笑,原本失落的神情荡然无存。
因为七哥的事情,我已经足够苦恼,却不曾想还有比这更苦恼的事情在等着我。
宴席到一半时,父皇突然说,“既然为七郎赐了婚,那便不能厚此薄彼,朕就再做一回主,也为十郎指门婚事,图个双喜临门!”
我手中的酒杯掉在案上,一颗心急速往下掉,眨眼间便沉到了海底。
“你们二人拉扯了这么久,应该已经互表过心意了吧?”
我动了动身体,正要跪下请罪,容娘拽着我的胳膊,不让我跪下去。
父皇接着又说,“好事成双,朕今日便也为你们二人指婚,如何?”
刚才容娘拉我,我也清醒过来,当着多氏和朝臣的面,我怎么能公然反抗父皇?此时,我只能和容娘一起行礼谢恩。
我坐回自己的位置,还是管宫人又要了一壶酒,这次七哥没有阻止我。
都说借酒浇愁,但也只是愁更愁。我想尽办法推脱的婚事,最终还是如期而至。我心中不止有苦闷还多了一丝悲凉,为七哥,为容娘,也为我自己。
宴后,我追着容娘过去。许是见我醉醺醺的,师父皱眉看着我,连一众朝臣都向我投来不善的目光。
我跟师父行了个礼,表示我现在还很清醒。
师父仍是不放心,走在我与容娘前头,隔着几尺的距离。其实我根本就不知道要说什么,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早就不是我能控制的,我只是觉得我应该跟容娘说些什么。
我同容娘并排往外走,一路上都很沉默。
到了宫外分别时,我仍没想到该如何开口。许久,久到师父都已不耐烦时,我才同容娘说,“明日午后,我在塘里酒肆等你,我们不见不散。”
既然今日不知说些什么,那便明日再说吧,过一个晚上,我总会想到该如何说的。
容娘点头说好,但师父似乎很是不满我的做法,未婚男女,还是避嫌好一些。但我哪有心思去管师父如何想,跟容娘道别后便先行离开。
七哥出宫的时候是同伊塔莫和多氏王女走在一起的,这会儿几人正在宫门口告别。
七哥看我一眼,挥别他们,向我走来。他还是一如往常的沉静,仿佛那多饮的两杯酒是他全部的放肆。
如今我们是一对难兄难弟,我正等着他过来,好互诉衷肠,突然十二弟从宫门口出来,站到我的身旁。他刚才在殿外同郑贵妃说话,所以比我们出来的都晚。
远处各自府中的马车都在等,我们三个却站在宫门口,谁都没有先说话。因为七哥的烦恼我已经一清二楚,我便先问十二弟,“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还能有什么事?不就是你跟容娘的事。”
容娘毕竟是十二弟的表姐,也是同他一起长大的,感情深厚有甚于我。这件事情说到底容娘才是最受伤害的那个人,我便忍不住问了十二弟一句,“你可会为了容娘怪我?”
十二弟没说话,只是颇为无奈的拧了下鼻子,“明日找容娘谈谈吧。”他说。
“我约她明日去塘里酒肆,你若方便可以一起去。”我说。
“嗯。”十二弟说,然后率先上了马车。
我跟七哥方向一致,便与他同乘。
马车上,七哥说,“你不如先娶了郑容,等他日十二弟登基,自会为你们两人做主。”
十二弟能不能登基还未可知,即便是登基,那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耽误的还是容娘。七哥说的这是下下策。但我此刻却最关心的却不是这个。
“皇兄呢?皇兄可想登上那皇位?”
许是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地问出来,七哥有短暂的出神,之后却也没有说话,只是神色平静盯着我看。
这样的沉默无疑是默认,他说十二弟登基的事显然是诳我。
“七哥若是日后登基,会如何处置十二弟呢?”
七哥还是沉默,却伸手摸向我的脸。这样的抚摸我幼时不知经历过多少次,却从没有像这一次,让我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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