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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着马夫道：“李大哥，我在中安堂那下。”李大哥是寺吟家中的马夫，我和寺吟交好，一来二去我和他也就熟识了。
“好嘞！”
马车缓缓地走着，车轮碾碎地上的石子，发出细微声响。
“寺吟，这几日爹爹不让府中女眷出府，你若有事，就在后门那儿放个风筝。放心，我能看到。”
“嗯。”寺吟淡淡道，眼如秋水般明眸慢转，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马车辗转终于到了中安堂的门口，我下了车，和寺吟作别。
我走进中安堂。不愧为方城中最大的医馆，这时人还是这样多。不过换句话说，应该是方城人的体质逐渐不好，这才让医馆的生意如此的“兴隆”。
“哎，这位小兄弟，我找你们医馆里的陈大夫。”我拉住一个约莫十二三岁模样的药侍，往他手上塞了些碎银子，看着远处忙碌的陈大夫，“你就说有个前些天给他一样东西的那个人找他。”
小药侍将银子收下，去了柜台叫陈大夫。我站在角落里，看到陈大夫投过来的目光，朝他颔首。
“陈大夫，今日我找你，是还有一件事。”
陈大夫身上散发出一阵药香，嘶哑的声音响起：“这位小哥可有何事？”
我敛眉一笑，“陈大夫，老实说，华扇让你转交绣帕的那人姓甚名何？”我感受到陈大夫探寻的眼光，轻笑：“陈大夫，您别误会，我是她的……三弟。”
陈大夫一副了然的神情，仔细打量我一番，终于轻叹一口气，然后缓缓说：“不瞒华公子，那人名叫许为，从扬州来，父母双故。这小伙儿长得眉清目秀的，性子也温和，是个好孩子啊。我这堂里经常缺货，这不，需要人上山去采药草。可老夫这身子板儿一直不太好，堂里的伙计也忙，于是这小伙儿常常代我们去山上采，每次都早上去晚上归，带回来的药草装一大篮子。唉，老夫至今还记得，有回他采药回来，浑身的伤，在床上躺了整整一月才好。唉……”听着陈大夫的一番话，我心中终于吁出一口气。倒不是我不信任许为，而是有些事必须得了解清楚的好。
知己知彼，方能成事。这是爹爹教给我的话。
“华公子，你来打听许为的事儿是要……”
“陈大夫，我只是好奇罢了，别无他意。”
陈大夫看着我，欲言又止，我道：“陈大夫，您可有疑问？”
他凑过来，声音小了许多：“老夫听说华小姐要嫁给永安王了。可这许为和华小姐早已情根深种了啊，这可……”
暖风透过窗棂吹入，吹起我的发丝，我笑道：“烦劳陈大夫守住这个秘密，万不可叫其他人知晓。”
陈大夫颔首，我从袖中拿出一小锭银子，递给陈大夫，他见状，连忙推脱：“华公子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陈大夫客气了，这银子算作我的心意，今日我同你见面之事还望陈大夫别与他人说道。”
陈大夫看了看那锭银子，没有伸手接过：“华公子，这银子老夫定是不能收。今日的事，老夫会严守，还有华小姐和许为的事，老夫会烂在肚子里一辈子。”
“老夫还有事，华公子慢走。”我想起外界传言陈安这个人敦厚老实，看来这谣言并未谣传。华扇和许为的秘密，让陈大夫替他们守着，也不会出任何差错了。
我从中安堂走出，快速地走回府。走到华府后门时，我敲了敲门，里面传来红纨的声音：“小姐？”
我应了声是。
红纨将门打开，我匆忙地回了院子。迎面过来的是晚来，她秀眉紧蹙：“小姐，方才二小姐和大夫人来过了……”
我脱下身上的男子服饰，问她：“她们可有说什么？”
“没说什么，只是让小姐回来之后去夫人那儿。”
娘亲和二姐找我？会是什么事呢？
我把女子服饰套上后，拉着晚来去了娘亲住的檩江居。
进了门，便见娘亲和二姐坐在一棵香樟树下博弈。
我福身：“见过娘亲、二姐。”
她们放下手中的棋子，齐刷刷地向我投来目光，“小七，你今日是不是出府了？”二姐问我。
我支吾着，应了声“嗯”。
“小七，晌午时爹爹还特地说过家中女眷不许出府，你怎么不听话！”二姐凝眉。
“这……”我思虑着，自然是不能把方才的事都告诉她们，看来只好另找个理由。
“小七，你过来。”二姐看着我目光如炬。
我走上前，依稀听到娘亲口中叹着气。
“小七，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该放下你那些顽童心性了。爹爹娘亲说的话，总归对我们好，听话，这些日子别出府了。”二姐把我凌乱的发丝整理好，看着我的眼神意味深长。
“嗯。”
娘亲叫我：“小七……”
她说：“小七，你们大了，娘亲老了，也管不住你们了。但是，小七，你听娘亲一句话，这世间许多事情我们别无选择，但我们要明哲保身，只能是去适应它，找到一个容身的办法。你听明白了吗？”
我点头。
娘亲欣慰一笑：“小七，回去吧，记住今日绱儿和娘亲对你说的话，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忘。”
我走出娘亲的檩江局，回头望了她们一眼。总觉着今日娘亲和二姐都怪怪的。
此时的我，不曾看到娘亲对着我说话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凄痛，也未曾听到二姐说话时颤抖的声音。经久年后，当我看到了结局时，总算明白了这日她们对我说过的一字一句，那样的值得尊重和感激。
细风徐来，吹拂着衣袖，院里的香樟树叶子已开始掉了，杂乱的落在青石路上，暗影斑驳。浮云收敛，蝴蝶在空中翩然飞舞，一行大雁划过天际。此情此景，让我颇有“渡头杨柳青青，枝枝叶叶离情”之感。
看来是要入秋了。
我裹紧衣衫，加快步伐，朝着夕阳落下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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