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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伤情处,高城望断, 灯火已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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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章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

    我心神不定地回了华府,寺吟坚决不让我留在府里,甚至让人将我请了出来。

    她这个人一旦下定的事,当是很难改变了,更何况牵扯两国交涉。

    晚来听说消息,登登跑来问我:“小姐,是真的吗?”

    我苦笑一声,都这样问,应该都是不会相信的吧。

    “是真的。”

    晚来抹抹眼泪,口中呜咽着:“林小姐为什么这样做……”

    “晚来,这是大义,寺吟的大义。”我叹息着说。

    晚来一哭,我也想跟着哭了。

    “晚来,寺吟多久走?”

    “下月廿八。”

    “还剩多少日子啊?”

    “三十多日。”

    我揉揉眼,和寺吟一起相处的时日竟然就只剩下三十日了。从前总觉得时间过得缓慢,如此才发现,时日似流水潺潺流淌,快得了无痕迹。

    “晚来,我好难受。”

    “小姐,难受要忍着。”

    “可是忍不了怎么办?”我眼前已经雾蒙蒙。

    “从头再忍。”

    自知晓这个消息之后,我三天两头往林府跑,甚至几乎要在林府住下。

    娘亲她们体谅我的心情,任由我去。寺吟每日见着我去,仍像往常一样,给我好吃的好喝的,我每天吃得饱饱的,把嘴巴塞的满满的,这样眼泪才不容易落下。

    期间听说了不少风语,寺吟被封为昭华公主,姜??言护送。

    听到这个消息我更为伤心,亲眼离开爱着的人是什么感受我不知道,但一定比肩胛上插一把刀还疼,而且是不留痕迹的插下去。

    寺吟像个没事人,她照样嘻嘻笑笑,不怒不恼,试问是我绝对做不到。

    我问她:“寺吟,若是能再选一次,你还会这般做吗?”

    “会的。”

    两个字重若千斤,我越来越接受寺吟要此后离开我的事实,我越来越不易掉眼泪,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晚来说是我哭多了的缘故,我觉得不是,是我想明白了。

    时间兜兜转转到了廿八。

    三十日的光景就是弹指一挥,匆匆即逝。

    开了的花盛出又凋谢,新长的叶嫩了又枯黄,路过的行人身上减了又添衣。

    什么都是匆匆的,连同我和寺吟的情份,此后都要暂隔天涯。

    听说寺吟被送去宫中装扮,我能想出她步摇流苏,红衣盛装的模样,一定是方城出嫁最好看的女子。

    红罗罗的一大列马车,站满了侍卫,百姓围在道路两旁,指指点点,言语纷纷,他们口中说着寺吟,而今名满大姜的昭华公主,才情倾国的林府大小姐。

    车队停在宫门,深深的宫里我进不去,但是看着大红马车摇摇晃晃出来的一刹那,我的眼泪喷涌而出。

    我站在最里面,期期盼盼看着寺吟所坐的马车缓缓出来,慢慢在我身前停下。

    寺吟走下马车,款款走到我身前。

    红唇白齿,明眸善睐,眼珠流盼,顾盼生辉。她头上的步摇叮叮作响,一袭红衣亭亭而立,风华绝代。人如墨画,举世无双。

    “寺吟……”

    我抱紧她,眼泪簌簌落在她的衣裳上,打下的声音听得分明,像是有什么东西打碎了,成了沫,散在风里。

    她附在我耳畔回荡温柔语声:“送七,此去经年,相逢之期遥遥不可见,你自个儿照顾好自己,我会在那边挂念你。”

    我连连点头,寺吟笑了笑走上车,另一边的姜??言垂着温润的眉眼,不知道在思索什么。我不知道他会怎么想这个女子,曾那么大胆地跟他打赌,想要胜了这场赌注。而今她就要远走,也许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马车快要走远,我使出浑身力气,朝着寺吟离去的方向吼出一句:“寺吟,咱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马车消失在我迷朦的视线里,我仍旧没有离去。

    我蹲着,头看着寺吟离去的方向,口中呜咽着,泪湿了满面。

    离去的人是我最好的朋友,姓林名寺吟,字清之,一代才女。

    寺吟走后,我又去了我们以往常去的茶楼听书,照旧点了一盘花生米和一杯清茶,这次我没让晚来跟着,只托她在府里好生待着,若是有事,便托人来找我,我会一直待在茶楼里。

    刚巧落了座,便听到说书的先生讲到永安王姜??言请命送昭华公主和亲那一段。

    他在台子上绘声绘色地讲着,不时地溅出一些唾沫星子,时而喝口茶水润润喉,时而拍起桌上的惊堂木,额间两眉龙飞凤舞般地跳动着,倒给他添了几分的喜趣。

    我拈起一小颗花生米,小啜了一口清茶。这清茶味儿不浓,也不涩,喝着没什么味道。

    这时,听得邻桌其中一人道:“哎,我听说这昭华公主曾是要许给永安王爷的。不知各位还记得皇上一次寿宴上,永安王和昭华公主合奏一曲的事儿?听说就是那日皇帝觉着这昭华公主钟灵毓秀,才华出众,想要将她赐给永安王做王妃。这也算是一件好事,谁料到永安王爷当场毫不留情面地一口回绝了此事,弄得皇帝面子都微有些过不去。”

    “众所周知啊,昭华公主的外祖父林霍乃是三朝元老,这昭华公主可是林霍的独外孙女,自是宠爱至极,昭华公主的爹也是朝廷重臣,面子也是极大的。永安王拂了这二位重臣的面,这结果可想而知。那日宴饮不欢而散。可而今谁想到永安王会请命送昭华公主前往塞外。真是让尔等百思不得其解。最是说这人心猜不透,你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男子口中微叹口气。

    他身旁的一文士模样的青年男子道:“你们可都知道些什么?说不准这永安王和昭华公主早生暗情,而今不过是借了幌子也不定。”我实在是没有想到一个文士竟可以说出这种话来,实在是有些不雅。

    忽地,我又听见一个嘶哑的声音:“哎,王兄此言差矣,依小弟看,这永安王乃是于心有愧,这次刚好做一个机会罢,便去了。这名义上来说,永安王也是昭华公主的哥哥,这哥哥送妹妹出嫁也是常有的事,不足为奇。”

    “哎,不对不对……”后来的话我也没怎么听清,不过说的都是一些扑风捉影的事,只是说到后来邻桌似有打起架来的阵势,为了避免战火烧到我这,我思虑一下,叫来小二,让他给我腾出一间隐阁,并把说书先生请到隐阁去,我有要事找他。

    为此,我多给了小二一锭银子,当我起身离开时,就听到周围不满的声音此起彼伏。

    我走到隐阁时,那个说书的先生已等在那了,我从袖中拿出了一锭银子,推至他的面前道:“麻烦先生把后来的事讲与我听罢,这锭银子便是先生的了。”

    我见他嘴角微起,眉宇之间有喜悦之色,可他复又愁恼:“客官可是要听哪件?”说完这话时,他已将银子收入袖中,附身站在我面前。

    “我要听永安王和昭华公主的事。麻烦先生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诉我罢。”我说。

    “说这……”先生讲起话来。

    晚风吹入屋内,吹得雕花镂空窗棂哗啦作响,简易四方桌上灯烛闪着明火,明亮的梨花木做成的桌子倒映出我的面容,那张脸上的眸中似有水光:“先生,这其中有多少真假?”

    只听见身旁的先生说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你信便是真,不信便是假……”他顿了顿,“客官,您这是……”

    “你下去吧,银子记得收好。”

    耳畔响起门“吱呀”关上的声音,整个房间登时只有我一人,呼呼的风声犹外清晰,窗棂不停地摇动,哗啦哗啦的响音,好似要掉下来。

    说书先生讲的与我听寺吟所说的不尽相同,却也正如他所说,你信便真,不信便假,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不过都是信与不信罢了。

    我的目光渐渐飘向窗外的清零皓月,冰冷寂寥的月光照亮了黑暗的天际,明该是明亮的,却让我觉着分外的清寂,好似其中有一根寂寥的弦,在这清秋中幽怨而又孤寂的波动着,一下,又一下。

    我想,寺吟同姜??言的这段故事,除了寺吟和姜??言两个局中人外,这世上唯一完整无缺的那份只在我这里罢。可两个局中人都已相忘天涯,我一个局外人又凭何干涉此事呢?

    可是总有些事情要揭开谜底,就像总有些问题,要知道答案一样。

    我看到桌上放着的那盏明灯噼里啪啦地闪出火花,我打开隐阁的门,一阵风忽地旋入,把火烛吹灭了。灯光忽的没了,一缕残烟在清冷月光中升起,渐次地向窗外飘去,我别过了眼。

    我想,有件事,在今夜我必须了却罢。

    我走到茶楼门口,让小二给我牵来一匹马。这茶楼的后院是有马的,为了一些客官的方便,都会存有一两匹马以便不时之需。

    我牵到马后又给了小二一锭银子,把马给买下,便翻身上马,我向着姜??言的永安府邸骑去。

    路上行人少,我不费多时便到了永安王府。巧的是,姜??言正好从马车上下来,身后跟着的是安顺。姜??言一身朝服,多半是下了朝后皇帝留了他一同在宫中用膳,顺带着也商讨商讨政事,直到这会才得了空回府。

    我把马拴在府前的榕树下,在姜??言踏进府前叫住他:“永安王爷留步!”他闻声转过身,朝珠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明黄的宫灯挂在大门上,照耀出他沉毅的侧脸,那双看向我的双眸内里幽黑,似是可以洞穿一切。我心中虽是有些害怕,可还是故作镇定地说道:“民女有事求见王爷,还望王爷通融。”

    姜??言良久未吭声,就在我以为他会拒绝时,他却道:“进来吧。”

    一众宫人跟着他进了府,浩浩荡荡,我跟在最后面,内心是从未有过的忐忑。

    安顺领我到了王府的正厅,给我送来一杯茉莉花茶,近日倒不是茉莉花盛产的时节,可茶却喝的很清香,倒像是刚采来的新茶。水是清晨的露水,有股清幽的新鲜。

    没过一会儿,便见到姜??言的身影,他闲庭信步地走来,身上已褪去了朝服,换上了一身轻便的薄衣,踏着皎皎的月光,像是从月色中走出来的人。

    真叫我不得不承认,寺吟深爱的男子是极好极好的,英俊,沉稳,风雅,这便是大姜朝的永安王,让我华送最好的朋友林寺吟爱了小半生的男子。

    姜??言遣下一干宫人,正厅中只余了他和我。他走到正座上坐下,幽黑如墨的眼眸看着远方清寂的白月,似是在等着我开口。

    “民女这么晚来求见永安王是有一重要的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自是当讲。”姜??言沉声道。

    “寺吟……昭华公主她走前曾嘱托民女将她放在永安王您这儿的那支簪子给拿回去,不知王爷可放心把它交给民女?”想要问的话语到了嘴边忽的拐了个弯,我讪讪地开口。

    “簪子?到像是在本王这儿。”说罢,他不知走去了哪儿,回来时手中多了个精致的木雕盒子,姜??言把盒子放在我面前的楠木四方桌上,道:“你要的许是这个。”

    寺吟走时同我说过那是个红豆簪子,我心知姜??言不会骗我,却还是打开了盒子,笑道:“确是这支簪子,多谢王爷。”

    姜??言没做何反应,那模样好似在说“你拿了东西便走人吧”。我一时有些讪讪,起身走到正厅门槛那时,顿住脚步,还是将心中所想一股气地说了出来:“民女斗胆,王爷可曾爱过寺吟?”

    我没听见身后的人有反应,心想这下真是好了,碰着了老虎屁股,自身难保啊。

    正当我提腿迈出门槛之际,一股醇厚的嗓音响在这夜空中,好似鬼蜮一般,却又让我觉着宛如天籁:“本王同她的赌注,是她赢了。”

    我抓住盒子的手下意识地收紧,听得姜??言继续说:“其实那时,本王是真心爱上了她的。”

    我问:“那王爷为何不许她一生?”我背对着姜??言,看不清他的神情。猜不出他此刻在想着什么。

    “这世间千千万万男子,却唯我付不起她的一生,这承诺太过贵重,我不愿冒险。”我注意到,姜??言说这话时竟说的是“我”,声音中似乎还参杂着无边的思绪。

    我还想问姜??言为何,可他却没给我机会:“早些年我中了一种毒,这毒而今已进入骨髓,不过三年半载,我便会身亡。她离了我,才是真正的好去处。”

    我被姜??言的一番话语惊住,接下来想要说的话如鲠在喉。

    “我已请命去边关,有生之年,我都不会再踏足方城一步。”

    姜??言平静的声线却惹的我更为的吃惊,我没想到他竟会做这样的打算,他从不是鲁莽行事之人。

    我不知后来我是如何回到华府的,只记得次日我从华府醒来,便听晚来说姜??言今儿一早启程去了北边边塞五同城驻兵,与他同去的,还有永安王妃林寺绾。看来真如姜??言所说,他这一生,都不再打算踏足方城了。

    我想了想“五同城”这个名字,觉着分外的熟悉,忽的一想,总算想起“五同城”是整个大姜朝离寺吟和亲境地的最近之地,却也是缕烟陵墓所在之地。

    我看了看窗棂外初升的朝阳,嘴角不由自主地翘起,却忽觉脸上湿润一片,寺吟,我真不知这结局于你二人,是好,还是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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