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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的时候，两人都没什么好说的，陆缘生还是昏昏欲睡的样子，也干脆就在车后座上眯了起来。
直到车子驶了十多分钟，来到一个刚刚变红灯的路口时，李思才率先开口说：“还是很困吗？”
陆缘生没有睁开眼睛，依旧后靠枕着脑袋说：“嗯，副作用，虽然一直觉得很累但今天就是睡不着。”
“有时间回去让孙医生也给你检查一下吧，看看要不要吃些什么药或者进行什么调养，免得留下什么毛病。”
“嗯，好。”
两人说话的语气都稀疏平常，仿佛现在要去的地方并不是什么龙潭虎穴，而是老父亲在送孩子去上兴趣班的路途上，老父亲还顺便多关心了两句孩子的身体。
红灯转绿，李思再次开动车子，又是一阵沉默之后，他才又说道：“小柏也已经回来了，他身体状态还不错，就是也有点超越极限，不过这是领悟真境所必须经过的一个过程，等他更熟练，领悟得更深入之后，实力和体质应该也会再上一个很大的层次。”
“嗯，我也听小师叔说了。”
“那他应该也跟你说了中秋节的事情了吧？”
“对，他让咱们到时候去他家聚一聚。”
“那就好，到时候穿精神些，修一修你的头发，别再自己剪了。”
“知道了。”
又是一阵家常般的对话，他们看起来确实真的像是真正的父子一般。
李思看了看后视镜，变了个道，也借此用余光看了一眼陆缘生。
看着对方劳累但放松的样子，他呼出一口无声的长气，继续说道：“还有你带回来的那个女孩，你不打算抽空去看看她吗？她每天早上都会趴在房间的落地窗户前，对着外面一看就是一个多小时。”
“孙怡问她在看什么，她说她在等大哥哥回来陪她玩。”
听见这话，陆缘生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也有些闪烁，沉默了一会后，无奈说道：“我没脸去见她，我又食言了。”
“我本来答应她，要把对她好的那些亲友人们都从地下带出来，可是，他们都死得差不多了，是不是就剩下了一个瘦瘦长长的少年？他现在也回来了吗？”
李思从后视镜看了一眼他，便也点了点头：“回来了，不过除了他，就剩另外一个精神状态不太好的女孩了。本来还有个被动物园小队力保的鸟形污染者，但他是个例外，即便我们试了许多沟通手段，他还依旧被安全局以防疫隔离的缘由强行羁押，我也在想其他的办法把他弄出来。”
陆缘生也能从后视镜中看见李思的半张脸庞，叹了口气道：“那他们后续会怎么样？”
“咱们也得先检查一下他们的身体，再治疗一下那个女孩的精神状态，没有什么问题的话，那个还像人一些的女孩，能够重返社会，在我们的安排下能先去上个学。”
“不过那个瘦长的少年，如果他愿意的话，应该也能在对策局里谋一份差事，或者去其他一些远离人烟的特殊岗位，但他那外形不太能融入平凡的社会当中。”
“至于那个鸟形污染者，叫翼飞龙吧？他要是也能平安出来，倒也可以加入到动物园小队之中。”
陆缘生听了之后点了脑袋，轻声说了一句：“嗯，也挺好。”
“有空，你也还是去见见那个孩子吧，看着也确实怪可怜的。”李思也再一次提议道。
“再说吧……”陆缘生的身子又瘫下去了些，看着车顶，没什么力气地说：“我现在还不知道，和她再次见面，应该说些什么。”
“李叔，你能帮我拿那个瘦长少年带去和她见一见吗？这也算是替我完成那个承诺的小小一个部分。”
但李思立刻拒绝：“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想干这些麻烦事。更何况，这是你自己下的承诺，哪能有让别人代劳的道理？”
“可如果我活不过今晚了呢？”
陆缘生此话一出，车里再一次陷入了无言的沉默当中。
良久，李思才吐出了三个字：“不会的。”
“李叔啊，咱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你也就不用再骗我了，要真没什么事情，那位首席会亲自见我？小圆会大半夜催着我跑路？我是谁啊我？”
“我一个在榜杀手，如果您没把我的能力说出去，那我就是一个诡异到无法用常理判断的异类，他能如此放心地见我，说明他就已经有了拿下我的把握。”
“而他应该也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吧？那他早不见我，晚不见我，偏偏在这个时间节点上见我，他总不能是觉得我昨晚表现得太过优秀，而想要给我颁发一枚奖章吧？”
但李思肯定十足地答道：“有我在，你肯定死不了！”
“就算我死不了，那我还会有自由吗？或者他会不会为了国家的脸面而把我送出去？”
对于他又立刻接上的话题，李思只能苦笑一声，感慨地说道：“要是小柏也有你一样的机灵就好了。”
“小柏他可不傻，傻子能领悟得到真境吗？他就是倔而已。”
说到这，陆缘生顿了一下，问道：“他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吧？”
李思也点了点头，“当然不知道，我不想让他太担心了。”
陆缘生松了口气，说道：“那就好，就怕他这倔性子万一有什么想不开的地方就糟糕了。”
“但你真的先不用太担心，他想见你而不是直接下令拿下你，就说明一切都还有转机，只要你千万别乱说话，明白吗？”
李思苦口婆心地为陆缘生支起了招，他知道这小子如果也倔起来，那也不会比高小柏软上多少，他和高小柏有时候还真不愧是一起长大的师兄弟。
“我明白，李叔，我都明白，不就是想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吗？我的眼力劲你又不是不知道。”
“但是啊……”
这一个但是差点没让李思被吓得把油门踩到底，他又瞥了眼后视镜，只听陆缘生说道：
“有的问题，我必须要问个明白。”
“这不是我自己要问的，而是要帮昨晚、还有这十几年来死于地下的数千冤魂们一起问的。”
“谁让我是‘判官’呢？判人罪孽，审人冤情，这不就是您让我成为的吗？”
“我要亲自问一问，那位首席，他究竟觉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罪过！”
整个车辆突然之间急停下来，车内的事物在惯性作用下随之一震，只因前方又是一个红灯。
“你是真的不怕死是吧？”李思这次干脆转过了身子，双眼死死盯着陆缘生问道。
“倘若前路需要基石，我又何惧自我开始。”
这是李思昨晚刚刚说过的话，直接就被陆缘生照搬了过来。
“我只是希望，东洲不要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我这一条命，也并不是不能被当做代价。”
陆缘生沉重的眼袋之上，目光依旧灼灼，无畏无惧地回应着李思的目光。
“好，好啊，你真是学得好啊！”
李思深吸了一口气，连说几个好字，但却是被气得不轻。
陆缘生回以一个微笑，很是轻松地道：“是您教得好。”
“行，翅膀真的硬了是吧，那你自己找死，我也不拦着你！”
李思冷哼一声，直接踩尽了油门，也不管红灯还没变绿，就一路冲了出去，没用多久，他就把陆缘生送到了目的地。
“到了，下车之后不要乱动，好好跟紧我，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解开了安全带，回头又警告了陆缘生一声。
这地方东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甚至连门口都成为了著名景点，但真正有幸能进去一探究竟的，除了对应的工作人员之外，便少之又少。
这里便是东洲权利的核心所在——庄严的国家理事会。
就连陆缘生也是第一次走进这个地方，甚至一下车，他就能感受到许多道隐晦的目光投了过来。
李思下车后，稍微理了理衣服，就径直带着他向建筑内部走去，但那几道目光并没有因此隐去。
李思也靠近了些陆缘生，又低声警告了一句：“就连我也不清楚现在首席会在哪个房间接待你，所有你最好先不要轻易动用你的能力，也不要离我太远，这里有很复杂的防卫系统。”
陆缘生也点了点头，低声应道：“明白。”
不过，当他们走入建筑的大门时，那位身着正装的守夜人就已经站在一边等待着他们，而除了他之外，整个大厅就空无一人。
“这就是你收养的另一个小家伙了吧？”
守夜人一见面就迎了上来，向李思打了个呼之后，就立刻将目光看向了陆缘生。
也不用李思主动介绍，他就先一步自我介绍起来：“你好，你应该是叫陆缘生吧，你可以称呼我为守夜人，不过他们也经常称呼我为‘夜老’，其实我也是对策局的一员，就是除了高小柏之外的另一个S级。”
他还同时伸出手来，想要和陆缘生握一个手。
但李思的声音也同时开口道：“这位老先生还是这个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催眠大师，你对他尊敬一些。”
对于李思的揭老底行为，守夜人并没有说什么，甚至还特意补充道：“对，没错，你应该也见过我的学生了吧，他代号叫梦魇，真名叫张不凡，不过有些不成器，让你见笑了。”
陆缘生盯着这位看起来和蔼的老人，除了一条花领带还有修整整齐的帅气白胡子外，就没有什么显眼奇特的地方。
他还犹豫要不要动用能力先观察观察对方，但是想起李思的告诫，想来也不会无缘无故，他也就决定先按兵不动。
不过他也没有选择握手，甚至连呼吸都放缓着进入了特殊的呼吸状态，避免吸食进什么特殊的迷幻剂，然后他也自我介绍一下说：“对，我叫陆缘生，但自从不再担任审查员，并且退居二线之后，我原先的代号就消去了，你叫我真名就好。”
“行了，客套就免了吧，我们还赶时间，带我们过去吧。”李思也在一旁催促，显然也不想让陆缘生和对方有过多接触。
守夜人也收回了自己的手，转身起步带起路来。
但他还是继续开口说着：“说起来，我也见过你好多次了，不过你可能对我没有什么印象，因为除了经常和我相处的人之外，绝大多数人都会因为我的特殊暗示，在分别之后淡忘掉我的样貌。”
陆缘生也在很小心地留意对方的话语中是否穿插着什么特殊的暗示，毕竟梦魇曾经就有用过类似的招式。
但也不知道是守夜人的手段太过高明，还是他就没用催眠的能力，陆缘生并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有什么等他出来再说行不行，你这样子不是在给他压力吗？”
还是李思主动开口，才让守夜人闭上了些嘴巴，不再说长长的一通话，只有在路过必要的地方时，他才会向陆缘生简单介绍一些值得注意的规矩。
最后，守夜人把他们带到了一个偏僻的房间，轻轻敲了敲门后，便从门内得到了一声回复：“请进。”
“那我们就送到这了，陆小弟，你就进去和他好好聊一聊吧。”
守夜人没有帮他开门，只是转头说了一声后，就招呼着李思一起离开。
“记住，说话注意些分寸。”
李思也最好告诫了一句，目光之中有些复杂之色，但也很快随着守夜人一起离去。
陆缘生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觉得有些意外。他真没想到居然是让自己和那位首席执政官独处，难道他们就真的不怕自己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吗？
思考了片刻，他最终还是把手放在了门把之上，轻轻拧开解锁，便拉开了房门。
房屋内的陈设相当简单，只有几张带有商务感的黑色椅子和几张平桌，甚至桌面上还看得出一丝灰尘被擦拭后的新鲜痕迹，除此之外，就只有一套不算太大的办公桌和一面没什么书的书架。
显然，这只是一个临时被征用的办公室，还是有一段时间没用的那种。
而一位同样满头白发的老人正坐在办公桌后，正有些慈祥地看着陆缘生，但老人没有留胡子，这让他看起来也更精神一些。
“你好。”
陆缘生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在新闻里才见过的人物，不由得有些拘谨起来。
“你好，请坐吧。”
许安生没有站起来，但也很客气地伸手示意了一下办公桌前的位置。
“叫你‘判官’可能太生分了，我就还是叫你的名字可以吗？陆缘生。”
等陆缘生坐下之后，许安生就更仔细地打量起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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