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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然这次本来是想生气生得久一点的。\n 因为她发现，自己每次被舒珩怼了或嘲讽了或戏弄了以后，总是一转头就跟个没事人一样。\n 肯定就是看她没脾气，舒珩才敢这么狗！\n 所以乔然决定这次绝不能那么轻易放过舒珩。\n 尤其是当她去买单，看到那“巨额”的账单中有一小半都是托了舒珩浪费的福。\n 乔然拉着脸气鼓鼓地上了车，一把将账单票据递到舒珩眼皮子底下，试图硬气一回：“你看看你有多浪费，上回你也浪费，不吃难道不应该提前说一声吗，你这样...”\n “嗯。”\n 她刚开了个头，都还没完成话题的铺垫，舒珩就慢条斯理地从她手中拿走票据，垂眸认真看着上面的账目，低低地应了声。\n 乔然愣住：“嗯？”\n 舒珩收起票据，抬头直视她的眼睛，“我错了。”\n 乔然都没来得及借机把话题引到“试图讨价还价下次请客”这件事上。\n “滋”的一声，象征怒火的气球毫无防备地就全都泄了气。\n “下次不会了。”\n 舒珩明明是在说着这种示弱的话，可他的眼神却直勾勾地看着乔然，像在逼视着她，锁定着她。\n 他每个字都说得很淡很轻：“我道歉，接受吗？”\n 乔然被他看得极度不自在，什么生气什么硬气，在舒珩轻而易举地认错时，就通通消失了。\n 她没想到他道歉的这么认真，有些被他这突然沉肃的姿态镇住了：“我...”\n 舒珩没让她说出“接受”两个字，就轻笑着打断她的支吾：“你可以不接受。”\n 乔然再次愣住。\n “你可以为难我，可以对我冷嘲热讽，可以让我请客，也可以对我提任何要求。”\n 舒珩的眼神和声音，都温柔地能溺死人。\n 乔然不自觉地屏息，听他继续说道：“而我，会为了你的接受，一次两次三次...千千万万次地向你道歉。”\n 他们的车停在大楼底下，?夜里的街道没什么行人，车窗外一片雾蒙蒙，霓虹灯光也被染上暧昧的暖色，透过雾气，透过水光，折射到车内的两人身上。\n 舒珩的脸上光影不均，却丝毫不影响他的无双姿容，反而给他凭添了几许勾人的动人心魄。\n 刚刚停下的雨，突然又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落到车窗上，溅起一朵朵破碎的水花，很快就模糊了整张窗子。\n 夜色朦胧里，乔然听见他说：“乔然，这是我的道歉。”\n 他的声音低沉缓慢，散落在隐约雨声里，不真切得像在梦中。\n “所以，下次如果是你向我道歉，起码也给我两次机会，行吗？”\n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雨夜的空气带着浸润万物的力量，乔然觉得穿过空气进入耳膜的舒珩的每个字，都变成了一滴雨水，浸入到她心里汇成一小汪池水，冰冰凉凉，又酸酸涩涩。\n 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n 乔然是个可一不可再的人。\n 她送人东西，被拒绝了一次，就不会再送。\n 她跟人道歉，被拒绝了一次，就不会再凑上去。\n 因为她的满腔热火，只够她烧那么一次。\n 她薄情，把和人的关系看得很淡。遇到麻烦第一反应总是逃避，然后自然而然地，和别人的关系就会断掉，生活依然是生活。\n 所以她可以和陌生人谈天说地，却从不会和人交心维系感情。\n 乔然曾经信奉的道理是，如果你对一个人而言是有份量的，那么在你迈出第一步的时候，他也会同时向你迈出一步。\n 而如果那个人对她迈出的第一步无动于衷，或是阻止了她，或是往后退了一步，乔然便会停下，然后开始躲避。\n 舒珩今天在教她另一个道理。\n 他和她说，她可以退，可以躲，可以无动于衷，但他会一直走向她。\n 她听得懂这个道理，可她想不懂道理背后的原因。\n 她也不敢想。\n 乔然扭过头看向车窗外，故作轻松地调侃道：“舒珩先生，你刚刚不仅浪费了一顿饭，还浪费了一通口舌。”\n 不管是什么原因，她就这么轻巧地用拒绝，来逃避了他的好意。\n 舒珩好似一点也不意外，甚至轻笑出声，扭回头启动了车子。\n 他依然云淡风轻：“是我不对。”\n 让人无法捉摸，这个男人说那番话到底是真心还是无意。\n 乔然沉默，没再应话。\n 车外的雨越下越大，等舒珩把乔然送到乔家别墅前时，雨已经大得让人有点看不清路了。\n 舒珩把车开到院子里，但停车的地方离门还是有一定距离，这一出去，几步远就够让整个人被淋湿了。\n 乔然倒是不在意，她解开安全带，“那我先走了，你路上开车小心。”\n 她刚把手放在车把手上，舒珩就拽住她的胳膊拉住了她，乔然疑惑回头。\n “你车上有伞吗？”\n 乔然没深思，下意识回到：“后备箱有一把。”\n 舒珩便解开安全带：“那你等等。”\n 猜出他是要去拿伞，乔然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你做什么？就几步远，我跑过去就是了。”\n 舒珩目光落在她紧绷的脸上，无奈地笑道：“这点好意也不接受？”\n 心脏如遭钝击。\n 乔然很快压制下去，她皱眉，沉着声：“不接受。你想湿着身子开一路的车吗？”\n 她记得舒珩给的地址，以为他还要开回市里去。\n 舒珩眸光轻闪：“关心我？”\n 这个人真得很没有重点。\n 乔然一哽：“不是。”\n 她松开抓住他的手，垂下头：“这不是好意。”\n 舒珩顿住，眼里的光暗了暗，乔然便已经拉开了车门，跑进了雨里。\n 车门开合的瞬间，有风卷着雨丝飘进车里，飘到了舒珩脸上，凉凉的。\n 他背靠到座椅上，望着那个迅速隐没在雨里，又迅速隐进门里的身影。\n 今天在电梯口见到乔然，他第一眼就看出她的惊讶，也没有错过她在电梯门即将关闭那瞬间显出的暗松口气。\n 那一瞬间，他看出来了，他在乔然心里，可能连一点微乎其微的份量都没有。\n 她愧疚对他说了误解的话，可她尽管内心会怀着歉意，却似乎并不把他的原谅看得有多重要。\n 因为他对她，不够重要。\n 他视线移到车上的那两个木制品摆件。\n 狐狸要多奸诈，才能让刻意缩在壳里的乌龟伸出头？\n 久久久久地，舒珩扯起嘴角，意味不明地轻笑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