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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底，乔然回到平京的那天，是个好天气。\n 她在家休息了两天，在六月初一的早上，按约起床出了门，陪同舒珩一起去拜访刘老先生。\n 她拎着给刘老先生准备的拜访礼，走出别墅，一眼就看到了院子外，背靠车门站着的舒珩。\n 那一瞬间，时光仿佛被无限拉长，乔然恍惚想起他们见的第二次面。\n 那一天舒珩说要送她去市里，他站在院门外，也是这样靠着车门等她。\n 明明来到这个世界连两个月都不到，可她此时，竟生出了一种，和舒珩久别重逢的错觉。\n 乔然收起恍惚的心绪，踱步走至舒珩面前，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n 半个多月未见，舒珩仍是那副淡定从容的姿态，看到她，舒珩轻轻露出个笑来。\n 舒珩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节日快乐。”\n 乔然便愣住了。\n 她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是什么节日，待反应过来今日是六一儿童节，她颇有些哭笑不得。\n “舒珩，我不是小朋友。”\n 舒珩还是那个舒珩，嘴巴不饶人。\n “比我小，比我矮，就是小朋友。”\n 只是这次他动了手。\n 他抬手在乔然头顶轻缓地揉了两下。\n 因着舒珩这个温柔的动作，他的话仿佛也变成了一种亲昵，而不是调侃。\n 乔然呆怔了片刻。\n 而后她往后退了一步，借将拜访礼放进后车座的动作，自然地避开了他的目光。\n 她一边关好后车座的车门，一边像从前一样，反驳道：“幼稚的舒珩先生，比我更像小朋友。”\n 乔然说完，不顾他还有没有话要说，就跑上了副驾驶座，端正坐好。\n 舒珩确实变了。\n 以前被她躲开避开，舒珩便会不着痕迹地，不再继续之前的话题，由着她溜走。\n 可今日，她溜进副驾驶座后，舒珩上了车，仍然温吞开了口。\n “那么，乔小姐，可以和舒珩小朋友，说一声节日快乐吗？”\n 连开口说的话也和从前大不同，不是一再的调侃戏谑，而是温柔诱哄。\n 他好像不那么狗了。\n 乔然侧头看他，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舒珩的眸光灼灼，烫了她一下。\n 乔然撇开视线移到车窗外，喉头滚了几滚，终是不自在地道了声。\n “节日快乐。”\n 舒珩便满意地轻笑着，启动了车子。\n 刘蘅老先生住在平京郊外的一座山庄里，车程大概两三个小时，因此他们这一趟出行，定的当天来往。\n 说起刘蘅老先生，他实在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也是乔然当初在看这本书时，最喜欢的一个人。\n 尽管有关他的介绍也是寥寥无几，甚至只是作为书中豪门参加拍卖会，在出现他的书画作品时，提了那么几句。\n 尽管只是寥寥几笔，却也道尽了他波澜壮阔的一生。\n 刘蘅老先生，年轻时，曾是个战地记者。\n 他当了三年的战地记者，后来受了枪伤，腿脚行动不便，不得已回了国，从此当一个教习先生。\n 他写得一手漂亮的行书，千金难求；他画得一手大师级的水墨画，起拍价都是百万起。\n 他有一个娴静温柔的妻子，他们中年时，便一起隐居在山上，过着令人艳羡的桃源生活。\n 在变老的过程中，他的妻子患病先一步离开了这个世界。\n 他的妻子极爱芍药花，刘蘅老先生便在山中，种满了芍药。\n 年年月月，守着那一片山林花海。\n ……\n 车子在半山腰停下，舒珩和乔然下车，绕过一截长梯，往那处古色古香的山庄走去。\n 还未走近，空气中便已传来一阵沁人花香，乔然往前一看，山庄外种满了芍药。\n 六月初，刘蘅老先生此处的芍药依然开的鲜艳无比，花朵圆满。\n 乔然很庆幸，她没有错过看到这片芍药园最美的模样。\n 见她一直把目光流连在芍药花上，神情带着从未有过的怅然，舒珩眼色暗了暗，问了句：“喜欢芍药？”\n 乔然回神，笑着说了句：“还好。”\n 舒珩抿唇，不再多问，两人一起进了山庄。\n 刘蘅老先生今年六十多岁，仍然精神矍铄，身形端正，只他的腿脚，稍有些跛。\n 他的容貌温和，一身风骨却凛然，书生气经过岁月的沉淀，在他身上化成让人如沐春风的雅致，仍能看出他年轻时的俊秀。\n 乔然发自真心地喊了一声刘老师，并将舒珩他们二人相互介绍了一番。\n 刘老先生让帮佣接过他们带的拜访礼，看到乔然带的是碧螺春，惊诧了一瞬。\n “你这丫头，怎么知道我老了以后，就爱喝这碧螺春。”\n 乔然闻言，也惊讶了一瞬，而后笑着道：“侥幸猜中了。”\n 原主儿时，曾在刘蘅老先生这学过一段时间的书法，两人大概已有多年不曾见过，可刘老先生待她，却仍是多年学生的亲近之谊。\n “那正好，我这些年绘了不少书画，你再来猜猜，看看哪幅是我最钟爱的。”\n 乔然被他这献宝似的孩童心态逗笑了，心情莫名也变得舒畅起来，她笑得狡黠。\n “好啊，不过我若是猜中了，有没有什么奖励呢？”\n 刘老先生带着他们往自己的书画室走，闻言目光在他们二人身上往返了一回，他笑得像个老顽童。\n “奖励嘛，你这位朋友不是正好有求于我？若是你猜对了，我就给他开口的机会。”\n 乔然以为猜对了能直接答应呢，不想只是个开口的机会，若是猜不对，不用说大家也都知道，便是请求的机会也没了。\n 乔然愣了愣，不敢擅自决定舒珩的事情，便回过头去看他。\n 舒珩神色平淡：“我相信你。”\n 乔然原是想说，既是舒珩的事，不如就让他来猜，不想听到了他这么一句话。\n 还不待她回答，刘蘅老先生便哈哈大笑：“好，小伙子不错，那就这么说定了。”\n 乔然没办法，只好扶着老先生，几人进了书画室。\n 一进门，扑鼻而来的便是水墨清香，墙壁上挂满了书画，像进入了一个水墨世界。\n 大小不一的画作铺开在眼前，刘老先生的画作肯定不止这些，但能被挂在墙上的，无疑都是他本人最为满意的。\n 几乎是进门，视线往墙上略一扫视的刹那，乔然便被左侧一幅很不起眼，又很小的画作吸引了。\n 刘老先生刚要往座椅上坐下，静静等着他们俩人欣赏，以找出那幅他最钟爱的画作。\n 可乔然压根没有再看过其他画一眼，她直直往那幅墨水不多的画作走去。\n 她笃定地：“这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