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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惜昨晚吃饭时已经和饶静说好,欠她的钱势必得缓一缓了,大概半年后可以还她,虽然是好闺蜜,曾惜一直明白,钱的事是一定要说清楚的,不管多么难开口。她在许多事情上可以大而化之,唯有这件事,她提醒自己要认真。\n 这天一大早,她订了一束鲜花,送上门时,陈卓开的门,接在手里,很是吃惊,拿进来问她:“怎么想起买花了?”\n 曾惜接过来,放在餐桌上,似乎有什么事没想好,她踌躇的开口问他:“我想去一趟医院,你陪我一起去,好么?”\n 他听完点了点头,当然,他当然愿意陪她一起去的。\n 他们到医院时,曾惜说:“我们等一下,等景深哥哥下来。”她至始至终没问过,她“爸爸”住在哪间病房几号床。\n 景深下来时,看了一眼陈卓,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带他们往住院部去。\n 他们跟在他身后,脚步匆匆,走到病房门口时,景深抬手把脸上的口罩摘了下来,回身看了看曾惜,她也抬头看了看他。\n 陈卓在一旁,看不懂他们的眼神。他伸出手拉住曾惜,与她十指紧扣,觉得她手心出了汗。\n 景深让出位置来,让曾惜走在前面,他跟在他们身后,走进病房去。\n 陈卓认出中间那张病床旁边坐着的滚圆的章姨,她显然也认出了他们,站了起来。病床上躺着的男人,气色不大好,瘦长的一张脸,灰白里泛着暗青,眼睛也细长,有一点肿眼泡,睁不开的样子,和曾惜的眼睛大不一样。\n “阿姨。”曾惜只低声叫了章姨一声。\n “哦,小惜来了。”她们简直是陌生人间的寒暄,病床上的人没有动,只掀了掀眼皮。\n 章姨伸过手来接曾惜手里的花,拿在手里又朝她瞄了两眼,怎么只带了一束花来,没别的了?\n 景深盯着曾惜,看她向前走了一步,听她改口叫那个人:“阿叔!”用他们镇上特有的方言。她的声音让他心头颤了颤,不禁替她艰难。别人不知道,他是知道的,他记得那时候,他是学校篮球队的队长,有一个周六替球队去买新队服,坐17路公交车,人群里忽然发现她的身影,坐在前排靠窗的位置,微微偏头看着窗外,头发简单绑着,被车窗风吹散,整个瘦瘦的背影仿佛要被风吹出窗外去。\n 公交车经过一片社区,她静静盯着那处房子,眼神随着公车几乎要回过头去,一只手抚在车窗玻璃上。他不放心她一个人,悄悄跟着她,看她又原路坐了回去,经过那里时仍旧盯着看。他后来知道,她爸爸住在那儿。\n 然而,那并不是她爸爸。\n 她今天,终于鼓起勇气,叫他“阿叔”!\n 她用家乡话说:“阿叔,我今天来看你,也有一些当年没说清楚的话,今天想一起说清楚,特别是当着阿姨的面。关于爷爷留下的钱,我没有拿在手里,当年爷爷留下的现金很少,最后抢救的时候都用在了医院,这些费用的明细,景深哥哥可以作证,你们要是不信,就请他帮忙打一套备份给你们;关于爷爷的房子,虽然爷爷说要留给我,你们放心,我不会要的,这些年也是你们拿着钥匙,从今后也由你们处置,跟我没有关系。”\n 她缓缓说着,抬头看了看景深,他朝他们点了点头。她接着伸手拿了一张银行卡出来,欠身放在他床头柜上,床上躺着的人歪着头看了一眼,曾惜说:“这张卡里有八万六千块钱,我没有更多的钱了,但尽我所有,只有这些,希望能帮你们渡过难关。”她以为说这些不会那么难,可惜不知不觉,红了眼眶。\n 她努力不让自己眨眼睛,最后说两句话:“阿叔,真对不起,我还是得姓曾,不过你放心,我是跟着阿公姓的,和你没关系。”\n 她说完,努力喘了口气,费力的转过身来,拉着陈卓的手,匆忙的脚步不停的走出了病房。她全程说着方言,他没有听懂一句话。\n 曾惜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除了工作,便不大出门,她不知何时买了一套《芥子园》回来,闲下来时,站在书桌跟前,跟着涂涂画画,寂寂无声。\n 陈卓因为要陪同顾总一起去北京出席科技部的交流会,一段时间在北京,一段时间在上海。他打电话来时,能听出她在努力和他调在一个频道上,他替她觉得辛苦,所以在尽快的安排手头的工作,他要赶着回厦门去。\n 他买了周五晚上七点多钟的机票返厦。到家时正看到曾惜在房里俯身描一簇水仙花。他放下行李走进去,站在她身后看她画,她回头来向他笑了笑,问他:“你们明天不是还有行程么?你怎么提前回来了?”\n 她果然还是关心他的,他伸手圈住她,低头贴着她耳边,低语着:“我让他们去,自己跑回来了。”\n 她听了转头来看他,不信他会这样玩忽职守,他笑着低头亲她脸颊,手臂也收紧了,解释说:“顾总说不用去,所以我就赶回来了,因为太想你。”\n “嗯……可是我忙着呢!”她手里正握着一支小号的羊毫,蘸饱了墨汁,被他抱着不敢乱动。\n 他其实最近也总不敢和她太亲密,一抱她,总忍不住生出别的心思来,他自己觉得越来越难克制。此时笑看着她说:“我又没要你怎么样,你怕什么?”\n “嗯?”她挣了挣要从他怀里出来,手上一抖。\n “诶!滴在衣服上了……”一点乌黑的墨汁落在曾惜的衣角上,很快晕开一大片。\n “哎呀,都怪你,快让开快让开。”\n 他本来第二天和曾惜商量,要带她去东坪山走走,散散心的,结果饶静想去看电影,电话来说,要曾惜和繁一一起来替她保驾护航,家里公婆才肯放她出门。所以他只好送曾惜到饶静家,自己只身返回。\n 他回去路上,忽然接到晨菲的电话,她问他:“阿卓,你在厦门么?”\n 他自上次因为陈越的事,和晨菲接触了一下,之后没怎么联系,现在他忽然感觉他们越来越像两个客气的普通朋友。\n “嗯,在啊,怎么了?”他车子正在过隧道,信号有点受影响。\n “哦,没什么,随便问问,厦门天气怎么样?上海正在下雨呢。”\n “厦门挺好的,不过很热。”他回话简短。\n “哦,那你忙吧,我就,先挂了。”\n 这么匆匆聊了两句,他没放在心上。一整个下午,他忙着看一个方案,本来打算晚上再看的,白天好多分一些时间给曾惜,结果现在看来,她比他还更忙一些,他自己摇了摇,揉揉后颈,继续埋头在电脑前。\n 不知过了多久,他手机频繁传来信息,他隔了一会儿拿起来看,晨菲连续发了好几张图片来,他草草浏览了一边,没看出什么关窍,正打算放到一边去,突然瞥到照片的一角,有一处“一国两制”的巨大字样,他又拿起来特地放大看了看,真的是,她在厦门,她怎么来了?\n 他放下手机,凝神想了想,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来旅行来观光,都很正常,厦门是个风光很好的海边城市,很值得看一看。\n 他坦然的坐定了,继续研究那方案里的一组数据,觉得这组数据有点失真,得出的结论也可信度不高,于是圈圈画画,给重点标识了出来。\n 等他忙完这些,时间已经过了七点钟,曾惜刚刚发了微信来,说她们三个要一起逛一逛中山路,会晚一点回来,他看了还是挺满意的,她在努力的学习相处之道了,这很好。\n 然而他转念想想,自己被晾在一边,这又有点不好。他回复她,让她们早点回来,不要带着准妈妈到处闲逛,人多的地方要少去。\n 他不知道繁一凑过来看曾惜这条信息时,足笑了她一路,说你这是给自己找了个操碎心的老父亲吧!哈哈哈。曾惜赶紧把手机收起来,从此再也不给他们看了。\n 所以像繁一这样的单身汉们都有一种单身病,谁治好了谁才能脱单。\n 陈卓的个人时间本来是有很多项目的,如果不是为了陪曾惜,他其实是不怎么待在家里的。他在最近的商圈办了健身年卡,虽然不是特别热衷的人,但运动的确能让人愉快,这其中他最喜欢游泳和跑步。\n 好像是他准备好出门的时候,又收到了几张晨菲发来的照片,她似乎换了地方,在一处风光不错的半开放的餐厅里,能看到微微亮起的远处灯光,照片有些角度逆光,有些时候背景做了虚像处理,出来的效果便美轮美奂,他才想起,晨菲以前是专门选修过摄影课程的。果然拍得很美……\n 等他游泳出来,看到手机上多了很多未读信息,他以为是曾惜,点开却全是晨菲发来的,有图片,有语音,她问他有没有空?要不要来喝一杯,她说:“你不来就吃亏了哦,我斥巨资包下了整个餐厅,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了!”\n 他觉得始终不回复,也不太礼貌,所以在开车回去前,发了信息给晨菲:“我就不过去了,你们好好玩吧。”\n 至此,他的手机就安静了,\n 大概十一点多钟的时候,他又收到信息,还是晨菲,他点开听了听,她语调含糊,断断续续,“你们,哪有你们?只有我而已。你记性现在这么不好了,我只喜欢一个人旅行,我从来不喜欢和谁一起,对不对?哈哈,我要去远方,阿卓,你看,我要一个人去远方了……”\n 他想起来,她从前确实一个人去过不少地方的,她喝醉了,一个人?\n 他思量了一会儿,发微信问她:“你在哪儿?”\n 她半天没有动静,他想了想,还是起身打了电话给她。她说着话,逻辑混乱了,回答说:“在一处好地方,有月亮有星星,还有海浪声你听听。”\n 这种地方厦门太多了,他半天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在电话里命令她:“晨菲,看看你旁边有没有服务生,让他接电话。”\n “服务生?谁叫服务生?”紧跟着听见她提高了嗓门在嚷嚷:“谁叫服务生,给我出来!”\n 于是便真的有个服务生出来接了电话。\n 他拿着车钥匙匆匆出门去的时候,曾惜正在回家的路上,她到家时,发现他空调都没关,人却不在,这是怎么了,什么事要这么急着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