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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接上文。\n 三庭子听闻马猴子在鱼锅伙搅局儿,登时火撞顶梁门,拔出裤管中藏着的攮子,直奔鱼锅伙而去。\n 到了一瞧,马猴子等人正要走人。\n 想走?哪这么容易!\n 三庭子冲入人从之中,不由分说,朝人便刺,逢人便捅。他来的快,跑的急,那些人还没醒过闷儿来,就已经见了血。\n 霎那之间,三人被放倒在地,一个抱着大腿、一个捂着前胸,一个按着腮帮子,血水顺着手指缝往外冒。以此可见,三庭子下手挺狠。\n 自打天津卫有混混那天起,时不时就要见血,但混混打架有规矩,只需伤人,不到万不得已断然不能要人命。都是上有老、下有下的穷哈哈,当混混也无非是为混口饭吃,犯不上因为一点过节而取人性命。\n 三庭子尽管此时怒火冲天,横下一条心要替鱼锅伙出口气,但却秉持混混们的规矩,攮子绝不往要害上捅,就算扎在身上,也不是十足力气,让对方见见血,吃点苦头而已。\n 三庭子血气方刚,加上一副勇猛不可挡的架势,的确让人发憷。可人家也不是吃素的,再者人家人多,你带着家伙事儿,人家也不是空着手来的。这些小子袖口、后腰、裤管也都藏着斧把和攮子,一见有人动铁器儿,人家也不含糊,纷纷拽家伙,朝着三庭子下手。\n 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恶虎难斗群狼。三庭子招架不住,拿攮子乱划拉一通,连连往后退。实则那些人也没想要他命,无非是想逼退他而已。\n 马猴子这小子一看双方亮开家伙事儿,他怕溅一身血,一溜烟跑一边观阵,口中咋咋呼呼叫个不停。\n “哥几个,手底下别留情,给他留点记子。”\n 三庭子眼见要吃亏,哪成想危难之际,救兵赶到。几十号人各持刀枪棍棒一边喊叫一边朝着鱼锅伙跑来。不用问,是曹二爷收到信儿,带人来了。\n 马猴子一见,心说不好。对方人多势众,若是硬来势必吃亏。\n 于是乎大叫一声:“兄弟们,风紧~扯呼,撒丫子跑哇!”\n 说完之后,他撒腿就跑。那些小子一瞧,马猴子跑了,咱也跑吧,跑晚了腿脚就让人打断了。有人喊一声:“跑哇”。再看这帮小子一个个跑的比兔子还快。可不是吗?要是跑慢了,让人家追上,不死也断条腿。\n 见人跑了,三庭子长舒一口气,他如今身上已经见血,好在都是轻微伤。他心里也有些后怕,先前那股子英雄气概荡然无存了,埋怨自己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有些高估了自己,若不是曹二爷带人赶来及时,自己下半辈子就算交待了。就算不死,也落个残疾,到时候最难过的还是自己老娘。\n 曹二爷见人跑了,也没让追,而是让弟兄们查看有没有损失。他拍拍三庭子肩头,安抚几句后,让他跟自己去账房,把门一关,问清缘由,商议对策。\n 照此来看,余二爷这是摊牌了,摆明要跟鱼锅伙过不去,不把这个买卖抢到自己手中,他是决不罢休。现如今两家动了铁器儿,这就算结仇了。打今天起,娘娘庙到陈家沟子这一带就不太平了,务必想个万全之策,既要保住鱼锅伙,又要把余二爷收拾到服软认怂。\n 三庭子自打开逛当混混那天起,就一直跟着曹二爷。曹二爷不但把他当做自己心腹,而且还把他当成儿子看待。曹二爷没有儿子,膝下只有一个闺女,他打心底喜欢三庭子,有心要把闺女许给他。但又一想,三庭子这人没有什么文化,而且好勇斗狠,真若哪天因为跟人玩命丢了性命,到时候苦的还是自己闺女。因此这事他也没提,准备再看看三庭子的表现,顺便找个机会历练历练他,消磨消磨他愣头青的臭脾气。\n 二人商量半天,也拿不出个好对策。现如今易静不易动,也没有必要带人去娘娘庙找他麻烦,让弟兄们轮班驻守鱼锅伙,他姓余的不来闹砸儿还则罢了,只当这次自己吃了亏,若没完没了,那没的说,不斗个你死我活决不罢休。\n 眼下也只能这么办了。三庭子去分派人手,让兄弟们三十人一班,三班轮番倒。单刀、斧把、攮子、花枪、蜡杆子等等,凡是趁手的家伙事儿都亮出来。这叫“铺家伙”,意在震慑对方,也为了给自己助威。\n 当天平安无事,转过天来,依旧太平,只不过来送鱼的渔船少了很多,八成是让余二爷的手下沿途给拦下了。曹二爷有些恼火,但没有发作,认为再看看后面几天的行市,若渔船继续减少,那就只能“出兵”攻打娘娘庙了。\n 这天冯大脑袋家中的小力巴儿来找曹二爷,说冯三爷要请二爷到重新开张的三轩班打茶围喝花酒。曹二爷心中烦闷,见冯大脑袋来请,正好也想喝上几杯散散心。于是按照约定好的地点,与任太平和朱有德二人跟冯大脑袋碰面,四个人到了三轩班把酒言欢。曹二爷喝了几杯酒,又让几个姐儿一逗闷子,心情好了很多。哪曾想三庭子找上门来,这便发生了前文书开头一幕。\n 三庭子来找曹二爷,自然是鱼锅伙又出事儿了。\n 书中代言,马猴子等人逃回去后,见了余二爷,马猴子这小子把前前后后添油加醋说了一遍。余二爷问他下一步该怎么办?\n 马猴子表示应该趁热打铁,反正已经结下仇了,何必再怕。现如今只能按照混混的规矩来办,就一个字——打。自己这两天把人头码齐了,并交待下去,沿河拦住渔船,撬曹老二的生意,让送鱼的以后只认余二爷,不认曹老二。依他看来,曹老二肯定按兵不动,不会贸然来找茬开战。既然他不来,那咱就去,趁着他疲软之际,跟他来场恶战,把他陈家沟子鱼锅伙一锅端!\n 事已至此,余二爷也豁出去了,马猴子说的没错,既然两家已经撕破脸,何必还顾及什么面子里子。自己这些年一直暗气暗憋,现如今借着这个茬口,正好能出口恶气。自打朱棣爷建了这天津卫,来津门讨生活的穷哈哈们不就是靠着一条烂命打出自己的地盘吗?尽管自己不知道天津卫打什么年月有了混混,可自己知道既然当了混混,就要有混混那种混不吝的劲头,拳头才是硬道理,不敢在刀口舔血,还当嘛混混?\n “好吧,开战!”\n 余二爷下定决心,马猴子也了却心愿,他就等着大哥说这句话呢。既然大哥已经说出口,就是泼出去的水,没法收回了。他立即清点人手,让大伙把自己趁手的家伙事儿准备利索。当晚就在自家锅伙之中,买了酱货,买来挂面,还有老酒。让兄弟们吃酱货吃捞面喝老酒,吃饱喝足,美美睡上一觉,养精蓄锐,专等明天的恶战。\n 转过天来,到了晌午前后,马猴子让兄弟们吃过晌午饭,吩咐众人拿好各自的家伙事儿,又让人划过一条大船,船上插上彩旗,请寨主余二爷登船,让人载着余二爷在水上走,他跟其余人在岸上走。他小子这是虚张声势,明明可以走旱路,却偏偏弄艘船,一来是让自己的大哥显显威风,二来为了确保大哥安全。到时候陆地上动了手,刀枪无眼,万一伤了大哥就群龙无首了,因此还是船上比较保险。\n 沿途百姓一瞧这阵势,就知道要有恶战,赶紧躲得远远的,有热闹也不敢看,生怕一个不留神,刀片斧把飞自己脑门上。\n 这伙子人一个个耀武扬威,比秃尾巴狗还横,娘娘庙离着陈家沟子不远,很快就到了。\n 陈家沟子鱼锅伙一见远处来了一伙人,就知道是娘娘庙余二爷的人马。赶紧敲锣,让大伙赶紧抄家伙,有人来闹砸了。众混混赶紧抄家伙,跑到岸上,排开队列,准备迎战。\n 火并这事儿,对于混混们来说,不算嘛。这是他们混混生涯中最常见的事情,不会打架不敢玩命,你还当嘛混混。\n 马猴子让自己人也将队列排好,双方离着有二十来米,一个个怒目圆睁,摩拳擦掌,只需领头的一声令,立即就打。\n 这时候余二爷的船也到了,马猴子朝着船上喊话:“哥哥,弟兄们单等你一句话了。”\n 余二爷在船上喊:“兄弟,先别动手。好歹咱跟曹老二也算相识一场,怎么也要有个先礼后兵。你问问他们,曹老二在哪儿呢?怎么没见人影呢?别是怯阵提前躲起来了。”\n 这话暗含讽刺,双方都听得出来。鱼锅伙这边带头的是三庭子,他没想到对方来的这么急,更没想到曹二爷会去喝花酒。现如今人家“先礼后兵”,要让曹二爷出来见面。自己分量不够,没有资格说话,不能贸然跟人动手。\n 他往前走了几步,朝着河中一抱拳:“船上是余二爷吗?”\n 明明认识,却装作看不清。\n “是我啊。你不是三庭子吗?怎么今个儿你出头,你家二爷哪里去了?麻溜叫他出来,我这老朋友都上门了,他藏着掖着算嘛道理。”\n 马猴子接过话茬,咋咋呼呼:“对啊,大将不出马,让卒子传口舌,这算嘛道理。看样子,曹老二是胆虚,不敢出来了吧。”接着回过头,朝身后一帮弟兄说道:“各位你们说,我说的在理吧。曹老二怕事了,认怂了,缩脖了,跟大闺女赛的,躲小屋不敢出来了。”\n 他这一番话说完,他领来的那帮混星子、狗食、狗烂儿纷纷起哄,说的话非常难听,让人听了之后难以忍受。\n 鱼锅伙这边有些忍不住,有人开始朝着对面骂街。到这份上,三庭子火也来了,恨不得一步上前,把马猴子撕了。但他压了压火,没跟马猴子搭话,而是朝着河面喊话:“余二爷,我家寨主不知道您老大驾光临,因此没在锅伙。您老稍等,我这就去给您把人请来。余二爷您是本地赫赫有名的大耍,断不能不等我家寨主回来您就先拿我们兄弟开了刀。我快去快回,您且稍等片刻。”\n 三庭子这小子有些脑子,生怕自己离开后,这里发生火并,因此用话压住余二爷,让他管住手下,别趁着自己这边群龙无首之时下黑手。\n 三庭子脚步如飞,朝着三轩班跑去。见到曹二爷,把话一说。曹二爷听罢之后,怒火中烧,但不能在这里发作。\n 他朝着桌上坐着的老几位抱拳拱手:“各位,今日曹某有点私事儿要办,暂且失陪。您老几位在此吃好、喝好、玩好,待我这事儿利索了,我摆酒赔罪。各位,少陪。”\n 说着话,随着三庭子下了楼梯,朝着鱼锅伙而去。\n 冯大脑袋等人一瞅他走的这么匆忙,便知他鱼锅伙出事儿了。混混的事儿,他们管不了,但私下跟曹二爷交情不错,也不想曹二爷吃亏。于是冯大脑袋喊过瞎老豁,让他找个人去陈家沟子看看情况,有什么事回来告诉大伙。\n 瞎老豁立马找了个打杂的力巴儿,让他去陈家沟子看情况,并且交待清楚,必须看个满眼,看全了才可回来通报。若看不周全,胡说八道,小心撕烂他这张嘴。\n 只说三庭子跟曹二爷到了鱼锅伙一看,双方正在骂街呢?好在谁也没动手。\n 曹二爷一看这阵势,知道今天这场恶仗打定了,他跟三庭子附耳几句,三庭子听完后点点头,一溜烟绕到河边一间土坯房后。\n 再看曹二爷,挤过人群,来到阵前,朝着河面一抱拳,大声说道:“这不余二哥吗,既然来了,为嘛不上岸?你上来,咱哥俩好好叙叙旧。”\n “曹老弟,咱哥俩有嘛说嘛。今天到你这一亩三分地,不为别的,就为跟你‘要碗水喝’。早些年,这陈家沟子怎么说也有我的一半儿,现如今都成了你曹老弟的了。你占着炉子喝开水,舒舒坦坦,我们兄弟躺着凉炕喝泔水,跑肚拉稀。有道是皇帝轮流做,你在这块地儿坐镇也够久了,现如今怎么着也该论着我们兄弟坐坐了。我呢,也不贪心,这样吧,你把这鱼锅伙让给我一半儿,自此后咱们两家合并一处,一块儿发财,一块儿吃肉。谁要欺负到门上,咱兵打一处,将打一家。你看怎么样?”\n 这话说完,曹二爷不怒反笑,笑中带有杀气。\n “余二爷,要让我看,我看实在不怎么样?陈家沟子是我曹家打下来的地盘,现如今风生水起,一是仗着你老兄弟我有几份人缘,二是仗着我这帮兄弟勤快,若没有我这帮兄弟,也就没有我的今天。这陈家沟子鱼锅伙名义上我是寨主,可实际上我跟兄弟们一样,都是靠着受大累换饭辙。我一个人答应了没用,要我这帮兄弟都答应才行。余二哥,您老稍等,我替你问问这帮兄弟答不答应!”\n 说完话,转身朝着身后百十来号兄弟大声说道:“诸位兄弟,你们也都听见了,余二爷要给咱这鱼锅伙分分家,他想要咱这鱼锅伙一半儿,行与不行,你们说个话,让余二爷听听。”\n “嘛玩意儿,要给咱分家?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他算尼玛嘛呀?”\n “对啊,他算个几啊,他凭嘛给咱分家?脑袋瓜子让驴踢了吧?”\n “这是谁裤裆没夹紧,把他给掉出来了。好大口气,河面风大,也不怕扇着嘴。”\n ……\n 鱼锅伙这般混混纷纷起哄,说嘛的都有,那叫一个难听。天津卫的嘴,那是天下少有的会拿人糟改,把个余二爷骂的任嘛不是。\n 马猴子跟他身后那帮家伙,气的脸红脖子粗,但没有余二爷开口,他们不能动手。\n 这时候,曹二爷一摆手,示意大伙住嘴。他再次笑嘻嘻朝着河面喊话:“怎么着,余二哥,听见了吧,我这帮兄弟说嘛也不答应。哎呀,啧,实在对不住您老。依我看,你不如调转船头回你的娘娘庙,改日有空,咱们三轩班,我做东。”\n 这番话说完,余二爷彻底变了脸,咬牙切齿朝着陆上喊话:“好哇,姓曹的,你是给脸不要脸啊。既如此,还有嘛可说的。弟兄们,打吧!”\n 话音未落,马猴子扯着脖子嗷了一声:“兄弟们,动手哇。”\n 再看两边,都跟疯了赛的,各持家伙事儿,冲上去就打。喊杀声、呼嚎声、惨叫声……各种声音此起彼伏,在这陈家沟子响起。隔着三四里地,都能听到。要按平日来说,天津卫的老百姓最爱看热闹,一天没热闹看,这一天就算过得没意思。今天这场热闹可太好看了,可偏偏没人敢看,除非你长了俩脑袋,掉一个还能留一个喘气。\n 混混打架,寨主不上阵,曹二爷站在人后,插着腰呐喊助威。余二爷也一样,站在船上又是跺脚又是喊骂。\n 混混打架不要命,吃的就是这碗饭,若是认怂,就算走基,也就等于砸了自己饭碗子,因此咬着牙,瞪着眼,一条胳膊打断,另一条胳膊继续打。这股子劲头要是用在跟八国联军玩命上,别说他八国联军,就是十八国联军也打不进京城,老佛爷也不至于吓的一溜烟跑到西安。可也怪了,跟洋人不敢玩命,跟自己人倒是能耐。说白了不只天津混混,到哪都一样,历来这么多教门,这么多帮派,也没见过几个敢跟洋人玩命的。到关键时刻,还要指望朝廷。\n 马猴子带来的这群人里面,有些人不上阵,而是在后面仍砖头、瓦片。这些人不是混混,而是狗烂儿。比混混低两个档次,比狗食低一个档次,属于最不入流的无赖。历来混混打群架,总有几个狗烂儿跟着,手里拿着布口袋,里面全是到处捡来的碎砖烂瓦,等到双方火并之时,他们就朝着“敌方”丢这些零碎,俗称“黑旗队”。一见势头不好,跑的最快的也是这帮渣滓。\n 双方此时进入白热化,斗的你死我活,好些人已经躺在地上起不来了。谁也没有注意到,双方之中各少了一个人,一个是马猴子,一个是三庭子。\n 这两位没有加入阵仗之中,而是单独行动。前面说了,曹二爷跟三庭子窃窃私语几句后,三庭子趁着没人注意一溜烟跑到一个土坯房后面。他见双方开战后,跳进水中,朝着余二爷的船悄悄遁去。\n 而马猴子呢,这小子绕了个大圈,在曹二爷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到了他身后。\n “曹老二!”\n 马猴子在曹二爷背后大喊一声,把曹二爷吓了一跳,忙转身观瞧。谁料身子刚转过去,就听马猴子喊了声“看法宝”,紧接着一把石灰面子拍在曹二爷脸上。石灰进眼,烧的曹二爷拼命用手去揉。趁这个机会,马猴子拽出一柄又尖又细的攮子,朝着曹二爷腰眼就刺。\n 曹二爷久经江湖,年轻那会子不知打了多少恶仗。他尽管双眼睁不开,痛苦异常,但脑子还算清醒,知道对方偷袭成功之后,紧接着就会行刺。他感觉右侧有人朝自己刺来,也顾不得旁边有没有坑,快速往旁边躲闪。\n 万幸躲闪及时,若真刺在腰眼上,定然伤及内脏,不死也要重伤。腰眼躲过去了,胯骨没躲过去,这攮子一下就扎在了胯骨上,用力之猛,伤及骨骼。疼的曹二爷惨叫一声,伸手乱抓。赶巧了,不知谁的渔网晒在岸边,挨着挂渔网的柱子上有个樟木船桨,曹二爷睁不开眼,胡抓乱抓,一把抓在船桨上,他顺势抡起船桨,朝着身旁就是砸。\n 也许是马猴子出门没看黄历,该着这小子倒霉,他刺伤曹二爷后,要是转身就跑,便什么事儿也没有。可他不死心,非要再给曹二爷来一攮子。再次上前,准备找机会再刺第二下时,曹二爷手中的船桨抡了过来。船桨刮风,瞬息之间就到了马猴子近前,马猴子想躲,躲不了了。船桨“啪”的一声,打在他右边肩胛骨之上,这一下曹二爷用了十成力气。\n 只听马猴子惨叫一声,攮子掉在地上,他疼的在地上乱叫乱滚,这一下把他肩胛骨给硬生生打裂了。这要是拍在脑袋上,非把他这颗猴脑拍出脑浆子不可。曹二爷发疯赛的,乱嚎乱叫,拖着伤腿,顺着马猴子叫声处乱砸。马猴子尽管疼的三魂不见七魄,但求生欲望还在,他在地上痛苦翻滚十几圈后,爬起身朝着远处跑去。\n 这里他不能待了,曹老二不死,就没有他的活路,赶紧找地方猫起来为妙。马猴子跑了后,曹二爷的几个兄弟跑过来保护寨主,一见曹二爷满脸石灰面子,裤子都被血浸透了。赶紧背起来,找人医治。\n 此时岸上依旧喊杀不断,地上躺着的人越来越多。那些狗烂儿砖头瓦片丢光了,怕挨揍,于是一溜烟跑到不见踪影。照此来看,曹二爷人马占了上风。\n 余二爷在船上急的直跺脚,口中大喊大叫,要兄弟们别怯阵,拿出混混本色跟鱼锅伙玩命。这时候,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上了船,此人非是旁人,正是三庭子。他自小在河边长大,尤为熟悉水性,他在水中闭气遁水,潜到船边,嘴里叼着攮子悄悄上船。一脚把使船的把式揣进水中,接着两步蹿到余二爷身后,还没等余二爷反应过来,三庭子用右胳膊勒住他脖子,左手持攮子抵在他后腰,只要他一动,攮子就往里扎。\n “姓余的,别磨叽,让你的人住手,要不然今天就是你祭日。”\n 余二爷早些年的确威风过,也是个不怕死的人物,现如今他养尊处优,家有妻儿,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好汉爷。有人拿凶器抵在自己身上,他也犯憷。看今天这行情,自己必然要吃亏了。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有命活着比嘛都强。\n 于是他朝着岸上大喊:“别打了,都擎手,都给我擎手……”\n 三庭子也喊:“兄弟们,行了,擎手吧……”\n 喊了一阵子,岸边逐渐停了手,双方各自找寻自己受伤的兄弟,而后抬着往后撤。这就是混混的规矩,说停手,立马停手,绝没有人打闷棍下黑刀。停手之后,立即检查人员伤亡,受伤的赶紧送走医治,没有受伤的,留下收拾现场。没打架之前,现场什么样,停手之后,还恢复原样。要是在街市火并,完事之后,还要有专人清洗地上血污,打坏商户门脸设施,还要给人修补。多奇怪,混混的规矩真是天下少有。\n 双方不打了,各自救治伤员,打扫“战场”。三庭子没有害余二爷的心,锅伙之间的火并,无非是抢码头、抢地盘,能制一服,不至一死,三庭子让余二爷保证,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不许再来鱼锅伙闹砸,若是答应,放他回去,若不答应,要他人命。\n 余二爷见大势已去,只好答应,尽管没有书面协议,口头协议也算数。三庭子放了他,自己跳入水中,游到岸边。余二爷垂头丧气,让人渡他回去。他那些人马,抬着伤者往回奔。\n 他们走了不提,只说鱼锅伙这边,三庭子不见崔二爷,问了兄弟,才知道曹二爷受了重伤被送到城里医治。他安排兄弟救治伤员,这一忙活就到了天黑。一切安顿好了,兄弟们受伤都不算重,该正骨的正骨,该包扎的包扎,该喂药的喂药。一切利落之后,他让部分兄弟回家,留下一些在此看守,他要出去一趟。\n 要去哪儿呢?要回家。尽管三庭子是个混混,但却挺孝顺,他挂念老娘,心想此时看似消停了,但不知道还会不会出事,自己今天有命吃饭,明天不见得有命喘气,当混混吃的就是刀口舔血的饭,自己若死若伤,对不住生养自己的老娘。自己长期在外租住,上次回家看老娘还是一个月前的事儿。不行,必须回家看看老娘,给老娘报个平安,让老人家放心。\n 想到此,三庭子大步流星,趁着夜色往家奔。他家离着陈家沟子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也就十里地路程。若走快些,一个时辰不到,准能到家。\n 三庭子借着月色赶路,今晚的月亮也怪了,一会明一会暗,明的时候,四外看的挺真切;暗的时候,黑灯瞎火,什么也看不见。三庭子常走夜路,但似今晚这样,却从未见过。\n 走着走着,月亮又暗了下来,三庭子心中骂街,骂这倒霉天,又走了一段路,就觉着身后有人跟着自己,可回头一看,什么人也没有。那个年月不似现在,到了晚上,百姓早早休息,在外面游荡的除了孤魂野鬼,很少有人。\n 三庭子尽管胆子够大,但心底多少也有些发憷。心说自己没做亏心事,不能遇到邪祟。别管那个,继续往前走。再往前走了百十步,经过一处胡同时,突然蹦出两条黑影。还没等三庭子反应过来,脸上已经重重挨了几拳,口鼻被打出血,两眼被封住,他摔倒在地,那两人又朝着他脑袋踹了几脚,这才罢手。他被打的耳朵嗡嗡响,但依稀能听到其中一人说话。\n “三庭子,今个儿不要你狗命,以后放聪明点儿。余二爷让我们哥俩谢谢你不杀之恩,这顿打就算是他老人家送你的谢礼。”说完话,又重重踹了三庭子一脚,接着扬长而去。\n 三庭子在地上躺了不知多半天才挣扎站起来,整张脸火辣辣的疼,两眼被打的肿的睁不开,根本无法看路。\n 三庭子也不知跟谁学的土方,解开裤子朝着自己手上尿尿,而后用尿洗脸,这个土法,说是可以消肿化瘀。果不其然,还真就有些效用。三庭子眼皮有些消肿,多少能看清点东西了。他晃晃悠悠一步步往前走,走了不知多长时间,发现前面没路了,原来自己走进了个死胡同。他努力睁眼四外看,这是哪儿啊?自己怎么走到这里来了?这地方自己不认识,从没来过,八成是脑袋不清醒,眼睛睁不开,走迷糊了。\n 既如此,只能走出去继续找路。咳,这晚上也太倒霉了。\n 他转身往回走,经过一家大门之时,突然站住脚不动了。他隐约听到这户人家院中有动静,好似有个女人说话,又好似哼曲,又好似啼哭,又好似哀怨,总之声音非常奇怪,让人听了心里发毛,后背发凉。\n 他想走,可心中好奇,用手抬着眼皮朝大门看看,黑漆漆的大门中间有个缝。于是他慢慢挪到门前,扒着眼皮顺着门缝朝里边看。\n 哪成想,不看则可,看了之后,叫声“妈呀”,两眼一翻,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