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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持平生多智慧,\n 哪知终日傻气催。\n 一朝听闻他人言,\n 才知其中假与真。\n 且说董延双在街上听人说闲事,哪曾想从个毛头小子嘴里说出的话,让他听了之后旋即瞪大双眼,一把拎着那毛头小子衣领,大喊一声:“你说的可都是真的?”\n 他这一声喊,把周遭听热闹的这帮人吓了一跳,尤其是被他拎着衣领的小子,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得罪了董二爷,把他吓得浑身栗抖,嘴里拌蒜不知说嘛好了。\n 董延双意识到自己有些粗鲁,马上松开手,压制住心头火,把面容一换,换了一张和颜悦色的脸,而后说道:“这事儿闹得,这事儿闹得,我这听拉呱听得太着魔了,愣是露了丑态,对不住,实在对不住。吓着这位兄弟,是我董某人不对,我这里给这位兄弟赔个不是。”\n 说着话,董延双双手抱拳轻鞠一躬,算是致歉。那毛头小子哪敢受董二爷的躬,连连摆手,口称“使不得,万万使不得,您这是折我的寿……”\n 董延双直起腰,顺手撸下大拇指上的扳指儿,一把抓起那毛头小子的手,也不管他敢不敢要,硬是赛进他手里,说一声:“让小兄弟受了惊吓,这个就送给小兄弟了,你可千万别推辞,你要推辞不要,我可要生气了。”\n 嘿呦喂,凭空得了一个扳指儿,这玩意儿别看不过寸长,拿到古玩店卖了,换几十块银洋不成问题,若是老物件儿,上百银洋稳稳装口袋里。\n 这一来把他毛头小子真吓着了,就因为自己为了臭显摆随口说了几句话,愣是得了个扳指儿,还受了董二爷一躬,都说祸从口出,我他娘的这叫“福从口出”,嘛也不费劲,瞎白话几句发了财。天爷啊,自己这是积了嘛德啊?\n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董延双抓住他的手,将他从人群中拉出来,一边走一边说道:“正好到饭口了,我这肚子有些想饭食了,前面有个玉福轩,正宗的鲁菜馆子,你陪我喝一杯,咱俩交个朋友……”\n 董延双也不管那小子脚底下迈不开步,拖拉着他到了玉福轩门口,朝着里面大喊一声:“楼上雅间,好酒好菜,爷要吃喝!”\n 伴着话音,董延双跟那毛头小子进了玉福轩。街面上那些看热闹的,别提多眼热了,几句闲话就能换宝贝换吃喝,这买卖稳赚不赔,而且大赚特赚,看来董二爷是个喜欢听新鲜事儿的人,要想赚钱,就要搜罗新鲜事儿给董二爷讲。\n 自打这天起,董延双只要出门,外面几十号等着给他讲新鲜事儿的,可董延双连看都不看他们,这些小子算是等瞎了心。\n 放下这些张三李四王五蛤蟆七不提,只说董延双拉着那毛头小子上了玉福轩二楼雅间,酒菜摆上,那毛头小子还在云里雾里,看着满桌酒菜,攥着扳指儿,痴傻发楞,光剩做美梦。\n 董延双亲自给他斟满一盅酒,端起酒盅说一声:“小兄弟,你我有缘,董某人敬你一杯。嘿,小兄弟,小兄弟……”\n 连着叫了六七声“小兄弟”,那个毛头小子才缓过神来,哆哆嗦嗦端起酒盅,磕磕绊绊说一声:“谢董二爷赏。”\n 董延双一听,这几个字儿耳熟啊。哦,想起来了,自己大婚那日赏折箩,凡是想吃折箩的都要喊一声“谢董二爷赏”,照此来看,这小子也吃过我家折箩。\n 董延双现如今打心眼看不上穷苦人,将其视为老?U泥腿子,若不是为了套话,他才不稀得跟穷人为伍。\n 一盅酒下肚,董延双又敬了两杯,这时候才开口说正事。\n 他说道:“小兄弟,时才在街面上你说的那事儿挺新鲜,人多口杂竟是瞎惹惹的,我有些听不真切。你有所不知,我打小有个毛病,就是爱听闲事杂事新鲜事儿,逢有这些事儿我是必听,听不到或听不全,我心里老惦记着。时才那几人都是瞎白话,又是望海楼洋毛子,又是海河黑三爷,又是老马猴子的,我听着不大信,等到我听小兄弟你说的话,咂摸滋味觉得很是有趣。现如今这雅间就你我二人,你跟我说说,你前天晚上究竟看到嘛了?咱边吃边喝边唠,你慢慢说,我慢慢听,不过你可要说周全了,不能添油加速,不能有漏有简。来,小兄弟,我再敬你一盅。”\n 董延双一饮而尽,喝完之后,将酒盅放下,两眼直勾勾看着那毛头小子,听他把事情说周全。\n 那毛头小子今日受宠若惊,把酒盅放下,拿筷子夹起一大块冒着白油的肥肠,塞近嘴里嚼得顺嘴角留白油,董延双一瞧这他德行,心里暗骂一句:“穷命,没出息。”他心里骂这话的时候,忘了自己早先还不如对面这个毛头小子,早先要有阔爷赏他一碟荤菜,他非把碟子舔得冒亮光不可。\n 那毛头小子将肥肠咽进肚,抬手抹抹嘴角,开始打开话茬子,他说:“董二爷,早知您爱听闲事杂事新鲜事,赶明我到您府上单独讲给您一人听。”\n 董延双哈哈一笑,说道:“好说,好说,别的我不听,只想听你说你前晚看到事儿。”\n “好嘞您老,您听我慢慢跟您说啊,他是这么回事。前天夜里,我给城东一户人家帮了点小忙,人家留我喝酒,等到喝完酒后,也不知到了嘛时候,我家里有个瞎老娘,让她一人在家我不放心,因此人家留我过夜我没答应,披星赶月往家奔。要说前夜也邪乎,原本满天星斗,大亮亮的,倒霉刮了一阵邪风,弄得黑灯瞎火一片,嘛也看不见。咱天津卫河沟子多,我怕一个没留神跌河沟淹死,到时候我瞎老娘就没人伺候了,我为此没走原道,绕到里街走。走着走着,天逐渐明快起来,我心说好事好事,老天爷怕我看不清道,给我照亮儿呢。我这心里刚要得意,猛听到有女人呼救声,这一嗓子没把我吓死。我心说三更半夜的这是谁家的娘们儿喊救命啊,不是遇到打闷棍套白狼的祸害了吧?本不想管,可我娘教我做人要有良心,不能见死不救。我于是装着胆子贴墙边走,我准备先看清楚些,若是能救,我就充大头救她一救;若是不能救,我就顺原道往回跑,别到时候连我也搭里面。等我到了能看清楚的地方,蹲墙角一看,?悖?钡掳 !?n 说着说着,毛头小子端起董延双给他斟满的酒盅,一仰脖喝了下去。董延双没陪着喝,只两眼焦急的瞪着他。\n 把酒盅放下,毛头小子接着说道:“别提多缺德了,我就瞅见一老一少两人拿着棍子打一个女的,那个女的嘛也没穿,趴地上让那一老一少打得爬不起来。借着亮光我看清了,那一老一少都是阔人,老头叫钱三江,年轻的叫钱有财,我早先给他家打过几天短工,因此我认得他爷俩。我心说这爷儿俩这是打谁呢?我细细看,可怎么看怎么不认识。那女的或是看见了我,突然之间朝着我蹲的地方大喊大叫,吓得我赶紧趴地上,生怕让钱家爷儿俩看见。我这趴地上了,倒看清那女的脸了,咋一看是个绝代大美人,细一瞧左边脸有个血窟窿。我不敢往下看,趴在地上倒着往回爬,就在我往回爬的档口上,就见钱有财拿棍子朝着那女的脑袋砸了几下,那女人没了动静,不是打死了就是打蒙了,接着钱有财把她扛肩头进了院。我好半天才敢站起身,吓我出了一身汗。前因后果,就是这么回事。咦,对了,董二爷您好像跟钱家是亲戚吧,这事儿是不是您知道点什么?”\n 这就叫“祸从口出”,董延双听他问完这一句,站起身绕到他跟前,猛然抬起脚将他一脚从圆凳上踹飞。\n 那毛头小子就如断了线的风筝赛的,让董延双给踹出好几米,他脸朝下摔在地上,鼻梁子也断了,嘴唇也磕烂了,门牙也掉了。他可没想到董延双翻脸比翻书还快,刚才一副谦谦君子模样,这会子变成不讲理的混混了。\n 他趴在地上吐血沫子站不起身,董延双走到他近前,抬脚朝着他后背猛踹几下,嘴里不断喊着“贫嘴,贫嘴……”。\n 踹完喊完之后,董延双恶狠狠说道:“小子,看样子二爷是给你脸了,没大没小了?我可告诉你,今个儿这事你小子把嘴给我闭严实了,说出一个字我不宰你,我宰你瞎老娘。不识好歹的狗东西,呸。”\n 董延双说完话,开雅间门顺着楼梯下去,出门直奔家中。那个毛头小子在二楼趴了大半天才起来,已经三分不象人七分倒象鬼,认倒霉吧。\n 放下这毛头小子不提,只说董延双,双脚如飞跑回家中,喊叫着让车把势快些套车,他要去钱家。\n 车把势赶忙牵牲口套车,董延双飞身上车,让车把势有多快跑多快。车把势频频打马,这辆车飞一般顺大路跑下去,弄得暴土扬尘,有水洼的地方溅的行人满身都是泥点子。\n 董延双在车上怒发冲冠,他骂钱三江父子不是东西,明明回来了不来见自己,还把喜凤藏他们家。那毛头小子一说,他就知道那一定是喜凤,是被云东升老婆毁了容的喜凤。\n 车轮如风,很快到了钱家,董延双翻身跳下车,也不通报,径直跑到院中,口中大喊:“有人吗,有人吗,人呢,人呢……”\n 这时候传出个女人声音,语气中带有埋怨:“这是谁啊,干嘛催的这么急,要死啊?”\n 董延双走得急差点撞这女的怀里,两人都吓了一跳,董延双抬头一瞧,面前站着的是钱有财的妹子钱有彩。\n 钱有彩弄了个大红脸,她还没出门子,差点让男子占了便宜,能不脸红吗?一瞧是哥哥的盟兄董延双,马上换了副嘴脸,笑模笑样说道:“呀,这不是二哥吗?你今儿怎么有闲空啊,这几天光见二嫂来了,怎么不见你来啊?”\n 这话一说完,董延双心头一震,怎么这些日子喜鹊来过吗?我怎么不知道呢?她只说出门买首饰花布,原来是骗我啊?买东西是假,到这里是这真。这娘们儿实在可恶,她把我当傻儿子了。\n 暂且不管喜鹊,回去再责问她,他张口问钱有彩:“妹子,你爹和你哥哥回来了?在家吗?”\n “是啊,前些日子回来了,怎么没人给你送信儿吗?这事儿闹得,我还寻思一回来就给你送信呢。他俩出门了,估摸着晌午头就回来,你进屋等会儿,我娘在她屋念佛呢,等她念完佛,我告诉她一声,说你来了。呀,别在外面站着啊,进屋进屋,我让人给你沏茶。”\n 钱有彩在前,董延双在后,进到客厅之中,董延双坐在圆凳上烦心,上了好茶,钱有彩给他倒了一茶碗,递到他近前。他看了看,也喝不下。\n 钱有彩涉世未深,平时在家待着,什么事儿也不让她管也不让她问,她到了这个岁数,跟傻丫头却没嘛区别。不过察言观色还是会的,一见董延双这幅德行,瞎子也能看出他有心事。她于是问了一句:“二哥,你找我爹我哥嘛事儿?我看你脸上一会一变颜色,别是有嘛心事吧?要不你先跟我唠唠,我替你宽宽心?”\n 董延双扭头看她一眼,心说我跟你这傻丫头有嘛可说的,但他眼珠一转,开口问道:“妹子,这些日子你家没来什么亲戚吧?”\n “亲戚,有啊。”\n “啊,谁啊?”\n “不就是二嫂喜鹊跟你。”\n “咳,除了我俩还有别人不?不管是不是亲戚,家里有没有来什么人吧,尤其是女的?”\n 他这话说完,钱有彩翻了半天眼珠子,摇摇头,说没有。\n 董延双又问:“前天夜里,你家可有过什么事儿没有,你爹和你哥有没有说家里来贼什么的?”\n “前天夜里啊,没有啊,我一到后晌就困,睡着了就跟死猪赛的,来个人把我偷走我都醒不了,就算真来了贼我也不知道,我爹跟我哥也没跟我说。你为嘛问这些?”\n “没事,没事,就是听说这些日子蟊贼闹得凶,怕他们到你家偷盗,随口问问罢了。”\n 董延双见这傻丫头一问三不知,心里暗暗将她骂了十八遍。\n 突然之间,就听钱有彩“呀”一嗓子,把董延双吓一跳,心说这傻玩意儿这是要犯嘛癔症?\n 就见钱有彩眨巴眨巴眼睛,把脸凑过来,压低声音说道:“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点事儿,这事儿你可千万保密,不能往外说。我爹说了,我家闹了邪祟,是个狐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