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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董小五悄悄跟随马车一直出了城,心中暗思量,曲里拐弯走这么远,究竟去哪儿啊?\n 有心不跟了,可好奇心驱使,不跟到目的地誓不罢休,于是咬着牙继续悄悄跟随。他自己也不知道走了多远,马车最终在一处宅子前停了下来。\n 董小五躲在不远处一棵大树后偷偷观瞧,见从马车上下来一人,没错,正是小玉宝。再看赶车人,正是小玉宝的心腹瞎老豁。\n 这一主一仆大黑天到这干嘛,莫非主仆之间有奸情?\n 呸,不对,不对,胡扯什么啊,就瞎老豁那副德行,狗都瞧不上他,何况是小玉宝呢。\n 只见小玉宝掏出钥匙打开黑漆大门上面挂着的大锁,让瞎老豁在门前把守,她一人进去,而后把大门关闭。\n 瞎老豁把马拴好,坐在院门一块青石板上吸了点鼻烟后,眯着眼把玩鼻烟壶。\n 董小五趁其不注意,慢慢绕到东墙根儿,挨着东墙有几颗枣树,他蹑手蹑脚顺枣树上了墙头。趴在墙头一瞧,这院子可够?人的,不知买的谁家的院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他实在猜不透,小玉宝为嘛要到这里来。\n 这小子如蝎虎子赛的顺墙头悄无声息进了院。院落不大,听到有间屋里有动静,接着有了光亮。\n 董小五脚下丝毫没有动静,一溜烟到了窗下,而后探出半边脸顺窗棂缝隙往里观瞧。\n 结果不看则可,看罢之后,这小子好悬没吓死过去!\n 董小五浑身打哆嗦,咬紧牙关强忍内心恐惧,不让自己发出丝毫声响。他想跑,跑不了了,腿吓软了,不吃劲儿了。\n 他看到屋里有两个女人,一个是小玉宝,另一个则是小红。\n 这俩人有嘛好让他感到害怕的?\n 有,真有!\n 小玉宝他不怕,怕的是小红。那是小红不假,只不过此时的小红已经没了那副俏皮脸蛋儿。一张白净的脸上挂满疤痢,似一条条大蜈蚣趴在脸上,异常可怖。\n 若只是疤痢,也不至于董小五吓得这幅德行。董小五此时认出,小红就是那晚在五柳庵与黑狐厮杀的人面白狐。这小子当夜看得清楚,人面狐脸上被黑狐利爪抓出一道又一道血口子,那些血口子皮肉翻开。如今那些血口子变成疤痢,挂在小红脸上。董小五怕的不是小红,而是人面狐。\n 屋里两人说得话传入他耳朵中,使他确定了心中所想,小红就是人面狐,人面狐就是小红!\n 他听到小玉宝对小红关爱说道:“好闺女,让你受委屈。那晚若不是为了救人,你也不会让那个邪祟小兰伤成这样,为娘我整天偷偷抹泪,我恨天爷不公,让我的好闺女受了这么多罪。好闺女,为娘就是把班子卖了,也要找人把你治好。”说罢,传来小玉宝抽泣之声。\n 接着听到小红安慰道:“干娘,千万别这么说。我命贱,这就是我的命。我打小被人卖来卖去,连亲爹娘嘛样儿我都记不住,后来钱串子把我买下,让我在他家当使唤丫头,他跟他那傻闺女整天刻薄我。好几次钱串子在我身上打主意,也许天爷帮着我,那老小子没得逞。我那会子就认命了,我不求这辈子有嘛好日子,只求清清白白,死了有块地儿能埋我,我就知足了。”\n “好闺女,别这么说。你这么说,为娘我更心疼。”\n “娘,您别光哭,你这一哭,我这也跟着掉眼泪儿。?恪??缃裎艺馍碜右膊皇俏易愿龆?牧耍?源蛉嗣婧?狭宋业纳碜樱?曳吹咕醯猛?茫?鹇胛夷芫热肆耍?还芪仪笆烙新镒锕??獗沧游一股狭恕N一挂?婺惚ǔ穑?言贫??灰?溃??惚ㄑ?I畛稹!?n “闺女,别这么说。娘不要你替我报仇,云东升我会亲自找他算账。如今该死的都死了,而且都没有一个好死的,这就叫报应。现如今只剩下他云东升一个了,把他除掉,我爹娘的仇就算彻底报了。他当年跟他老子云子玉、钱三江父子,还有董延双为谋取白太公那对眼珠子,杀了我爹娘,若不是恩公刘一手将我从火海救出,我早也烧成灰了。老天爷不让我死,就是要我活着为我爹娘报仇,把这些祸害全除了,省得他们留在世上祸害好人。?恪??敝惶?∮癖μ鞠⒁簧??幼潘档溃骸爸皇窍氩坏剑?业亩鞴?谷槐恍八詈λ涝谖辶?郑?蹦耆裘挥兴?兔挥形摇6鞴??烙指?贫??潜拘绰?锬醯恼吮旧霞巧弦槐市抡耍?还苄抡死险耍?叶ㄒ?盟?淮位骨澹 ?n 又听小红抽泣道:“娘,怨我,怨我没能救了恩公。”\n “不怨你,你尽力了。若不是你死命救那些人,你也不会变成这样。我真庆幸阴阳眼能放过你,他若不肯放过,咱娘俩儿只怕阴阳两隔了。你要有个好歹,娘也不打算活了,等我把仇报了,我就下去陪你。到阴曹地府,咱还是娘俩儿。就算转世投胎,我也要你当我闺女,当我真真正正的亲闺女,咱娘俩儿永不分开。”\n “娘。”小红拥着小玉宝,娘俩儿抱头哭泣。\n 董小五身子一动不动,想动也动不了,他看了个满眼,听了个满耳,万没想到小玉宝的身世竟这么凄惨。他好歹也算跟小玉宝相好过一段日子,也算得露水夫妻,竟不知小玉宝将身世隐瞒的如此深。\n 想到此,他不由得喘口大气。\n 大气还没等喘出,就听屋里小红说声“有人味儿!”\n 董小五见自己暴露,转身就要爬走,跑是跑不了,只能爬了。\n 他刚把身子转过,窗子被撞开,小红从窗口一下跃出来,形如闪电只瞬息间就扑倒董小五后背。\n 董小五怕小红变人面狐咬他脖颈,忙喊道:“别咬我,我董董董……”\n 吓得语无伦次,光剩喊“咚咚咚”了。\n 就听小玉宝喊一声:“小红,别害他!”\n 小红从董小五身上弹起身子,身形轻巧亚赛狸猫,轻轻落在一旁,做出攻击姿态。若董小五有什么不轨,她直接扑过去取他小命。\n “董小五,冤家!你怎么来的?”小玉宝走到他近前瞪眼问道。\n “我我,?悖?乙彩谴涨筛?吹摹1纠匆?蚓迫猓??峡吹侥懵沓担?谑蔷屯低蹈?戳恕2还?颐挥卸褚猓?沂呛眯模?掖蛐难巯胍?锬悖?履阋桓鋈跖?尤萌思移鄹海?艺獠痪透?爬戳嗣础!?n “哼,你有这么好心?”\n “我真这么好心,我洗心革面了,不是原来的我了,我原本不是人,这会子我,我……”\n “你干嘛?”\n “嘿,我怎么觉着我更不是人了呢。”\n 他这句话一出口,小玉宝噗嗤一乐。小玉宝早已感觉出,董小五的确变了个样,单凭他从五柳庵舍命把人救出,就说明这人变好了。\n 事实上董小五自己救了自己一命,若他仍没变好,这会子小玉宝就让小红把他脖子咬断了。\n 小玉宝让他站起来,跟条癞皮狗赛的在地上趴着太难看,有话进屋说。\n 小玉宝先行进屋,董小五爬起身,看了小红一眼,小红那张满是疤痢的脸让他感到不舒服又赶到害怕,于是赶紧进屋,离着小玉宝近点儿,他觉得心里踏实。\n 小红跟着他进了屋,反手把门关上,接着把撞开的窗子关上。\n 董小五跟条黄花鱼赛的,顺墙边靠到小玉宝身边。小红那对眼珠子瞪着他,他实在害怕。\n “怎么,你小子怕了?”小玉宝逗他。\n “怕,怕怕,怕嘛?我行得端做得正,有嘛害怕的?”董小五这会子还装腔作势,装出十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架势。\n 小红故意呲着牙瞪着眼朝他走近两步,董小五腿一软,跪在地上,浑身哆嗦。\n 小玉宝见他这幅熊样,咯咯直乐,笑着对小红说:“行了,别吓唬他了。再吓他,他非拉一裤兜子不可。”说罢之后,咯咯又笑,小红也跟着笑。\n 笑罢,小玉宝让董小五起来。董小五死活不起来,腿吓软了起不来了,跪着挺好,省的一会再吓得跪下。\n 小玉宝不再劝他起来,而是笑着问他:“刚才我俩在屋里说的话你都听见了?”\n “我”董小五眼珠骨碌碌转了三圈,不知怎么说才好,说实话,那就是自己一字不落全听见了。可说了实话,万一被杀人灭口怎么办。这会子外面月黑风高,正是杀人好时候,要不怎么老话常说月黑风高杀人夜呢?\n 说假话,不行,万一她俩不相信,自己还是个死。呀,照这么看,横竖都是个死啊。天爷,活不了了,爱咋咋地吧。\n 他豁出去了,脖子一梗,说道:“没错,全听到了,一个字儿都不落,听得真真的。”\n 小玉宝看他这幅德行,越看越乐,笑着说道:“呦,横啊。不怕我让小红咬断你脖子?”\n “怕,太怕了。可我不能不说实话,五爷堂堂八尺男儿,啐唾沫砸坑,说瞎话不是我本色。反正早晚也是个死,早死早托生,二十年后,五爷又是好汉一条!”\n 嘿,他反倒牛气了。\n 小玉宝咯咯浪笑:“你小子嘛事儿有八尺了,你不说瞎话?你要不说瞎话,天下就真没说瞎话的了。行了,吓唬你的,就你这幅倒霉德行,小红都膈应你,咬你不够恶心的。”\n “呀,我就这么次啊?”董小五很是不服气,他不认为自己很次,事实上他就是个次品货。\n “行了,我知道你也不会说出去,再者我也不怕你说。”小玉宝笑道。\n “哼,你知道就行。”董小五把撇着大嘴,脸上写满不服气。\n 小玉宝止住笑声,叹口气说道:“既然你都知道,我也不瞒你。当年我也是有爹有娘的孩子,爹疼我,娘爱我,记得我爹常把我举在他肩头,让我骑大马。我娘知道我爱吃酸梨,不顾自己缠足爬树给我摘。我原本也是和和美美一家人,万没想到让这些祸害给害了。那年我还小,囫囵咽下枣子,被噎的背过气去,爹娘抱着我去找白太公救治,哪知却成了我跟爹娘的死别之日。那些祸害为了图谋白太公的眼珠子,蛊惑你叔叔董延双杀死白太公,董延双手黑,顺带害死我爹娘,临走时放了一把火烧了房子,刘一手将我从火海救出,而我爹娘却焚为灰烬,连个给他们收尸的都没有。”\n 说到此,小玉宝用手帕不住擦抹止不住淌下的泪水。小红走过去,蹲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陪她一块儿垂泪。\n 董小五长叹一口气,愤愤骂道:“祸害啊,祸害!该死,该死啊!他不是我叔叔,他猪狗不如,他把别人烧了,就活该他也被烧死,报应,报应。我没这样的叔叔,我不是他侄子。我……”\n 董小五啪啪抽打自己嘴巴子,每一下都用了十成力。\n 小玉宝一把抓住他手腕子,让他不要再打自己。董小五不打了,给小玉宝磕头,而且是响头。\n 小玉宝让他不要再发疯了,这一切与他无关,有罪之人是董延双而不是他。\n 董小五消停了,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一个大男人竟还哭鼻子了。\n 小玉宝轻轻拍拍他肩头,算是安慰。\n 尽管只是几下轻拍,却让董小五觉得格外安慰,他恨自己当年不好好对她,若当年自己好好对她,跟她踏实过日子,她就不会成为如今的小玉宝,而继续沿用原来的名字——玉芝。\n 或许这就是命吧,这样也好,起码让她享受富贵了,不必似原来哪般跟着自己受罪,为一日三餐发愁,想吃口肉都难。\n 董小五觉得实实在在对不起小玉宝,叔叔董延双害了她爹娘,自己又辜负了她,自己和叔叔一样不是东西,董家坟头不正,不冒青烟冒黑烟,缺大德了!\n 小玉宝看出他心思,莞尔一笑说道:“你定是觉得对不住我吧?”\n 董小五没搭话,只是点点头。\n 小玉宝叹口气后接着说道:“董小五,你这会子只认为对不住我,一心想要赎罪吧?”\n 董小五又点点头。\n 小玉宝一笑,接着说道:“其实我也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吧,我其实骗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