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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武士的铁弓轻易射溃了长堤上的守军,经过短暂而又残酷的搏杀,迅速占据了长堤尽头的高台。银翼侯曾在这里指挥夷南武士力战百越水师,现在却被凶恶的巨枭覆盖。夷南军仓促的反击被一名身材畸形的武士击退,他佝偻着腰背,乌黑的石矛呼啸着撕碎夷南武士的甲?佟⒅?澹?奕四苌迤浞婷ⅰ
枭武士什伍为组,轮番飞起,射杀周围船只的舟手。他们居高临下,弓矢强劲,不多时就将散落的舟船清剿一空,封锁了湖湾进入瑶湖的出口。
枭军没有立刻攻城,给了夷南军喘息的机会。他们调集了最强的弓手守住城池和宫墙高处,然后抽调最精锐的武士,准备反击。
与他们想象中峭魃君虞漫山遍野的魔军不同,枭武士的数量并不多,总计不过千余。但他们跨枭而行,来去如风,无论水面、陆地还是天空都无法对他们构成阻碍,使围歼枭军成为一个根本无法实现的幻想。
奇怪的是,枭军占据了高台之后,除了封锁湖湾,并没有太多举动。甚至没有利用他们无与伦比的飞翔优势,对夷南军进行俯袭。
夕阳没入山峦,大地逐渐被黑暗笼罩。夷南的军官大声下令,号角声不时响起,数以千计的火炬从城中四处涌至长堤。经过与百越一役之后,夷南可以上阵的武士不足万余,折损超过三成。
战鼓声音响起,夷南军组成密集阵势,形成一个正面宽有百人,纵深五十丈的庞大战阵,缓缓朝枭军压去。战阵第一排是盾手,他们背负长矛,身前的巨盾以硬木制成,外面包着厚铜,高度从颈下一直垂到脚面,只露出一双眼睛。
在南荒,夷南是唯一采取百越战阵的大国。其它泽貊、榕瓯、獠人的武士,大都没有盾手、矛手、弓手的严格区分。夷南严密的战阵,有效阻挡了枭武士的铁弓,缓慢却毫不停顿地逼近高台。一旦夷南军重新占据长堤,枭武士只能退入湖中。那些夜枭虽然凶悍,但很难长时间不加休息地飞行作战。一个必要的落足地,对枭军来说尤为重要。也许夷南军可以利用这一点逼退枭军。
一头夜枭从高台上展开双翼,凶狠地飞扑过来。离夷南军还有十余丈,枭背上佝偻的武士双足一蹬,身体弯曲得像一颗虾球,翻滚着撞上盾墙。
“篷”的一声震响,专鱼弓起的背脊狠狠撞在两只木盾之间,接着身体一横,石矛墨线般飞出,从一名夷南武士颈后穿过,带出一篷血雨。
专鱼怪吼一声,石矛车轮般翻滚舞动,他身材佝偻,下巴几乎弯到膝盖,就像爬在地上一样可笑,但他手中的石矛却凶狠异常,如同惨毒的蜂刺狠狠从夷南武士的腰腹、胯下、大腿穿过。
持盾的武士溅血跌开,后面的矛手围逼过来,结成枪阵。那名佝偻的武士将石矛负在弯曲的驼背上,双手舞动犹如车轮。黑曜石制成的矛头锋利无比,轻易就斩断了矛手的兵器,接着撕开他们的皮甲,划开血肉。
夷南武士的战阵被破开一个缺口,中间一片混乱。忽然围攻的矛手让开一道缝隙,白色的战马怒龙般跃出,一柄七尺长刀卷起狂飙直劈下来。
专鱼双手持矛,怪叫着架住长刀,格的一声,矛柄被长刀劈开,刀风所及,将专鱼背上厚厚的犀甲划出一道长痕。
刀锋及体的?x那,专鱼就地滚开,他单膝跪地,身上沾满灰土和血迹,握着断矛插在地中,沉重地喘着粗气。
银翼侯横刀跨在马上,花白的山羊胡根根翘起,他银盔银甲,身材虽然干瘦,却气势凌人,火光中如同天神。
记住地??布?银翼侯这一刀伤了专鱼的气脉,他调息良久,才嘶哑着喉咙道:“枭王座下先锋专鱼,见过翼侯爷!”
银翼侯中气十足地喝道:“枭王何在!敢与老夫阵前一战么!”声音滚滚传来。
黑暗中,一双血红的眼睛蓦然张开。
辰瑶纤柔的手指在丝绸上抚过,“这是红色的,有火的热度。取件素净的来。”
“是。”
黑暗中传来悉悉索索的细碎声音。这些不需要光线的侍女像在白昼中一样,给女王更换过衣裳,然后躬身退出。
辰瑶解开衣带,小心地重新结好,免得压迫到腹部。她癸水已迟了半月,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已经怀上了身孕。
当初辰瑶并没有告诉子微先元实情。辰瑶可以嫁给任何一个人,但绝不会嫁给他。作为夷南的女王,辰瑶不可能嫁给一个注定不会停留的浪子。她最好的选择就是隐藏孩子生父的真实身份,托称于神明的赐示。辰瑶相信,一切质疑都会随着王子诞生消失,因为这个孩子降生时,将会有九种异状。
与子微先元猜测的不同,辰瑶并不想杀死他。但辰瑶也不希望秘密会被人泄漏。辰瑶给他安置了一个合适的去处,那里饮食酒具,歌舞乐器应有尽有,一切都依照君主的礼制,只少了一样:光线。
子微先元知道辰瑶想要的是什么,他并不吝啬。不过让他居住在夷南先王埋骨的冥宫,终生不见天日,纵然有辰瑶悉心陪伴,他也绝不愿意。因为他的血脉注定他将夭幻于九天之上,不会被任何事物束缚。
一声凄厉的惨叫透过脚下的砖石,隐隐传来。辰瑶厌恶地皱起眉头。该来的终究会来,纵然厌恶也没有办法。
“来人!”辰瑶唤来侍女。
空气越来越潮湿,衣衫像浸了水,湿漉漉贴在身上,令人呼吸不畅。
一名身材健硕的光头武士拿起烙铁,按在妖物的身体上。那只面目妖异的人形鸟尖声啼叫,雪白高耸的右乳战栗地抖动着,左乳却几乎被烙铁烙平,留下斑驳的紫黑色烙痕。她双翼穿在锋利的钩尖上,额间的竖目滴下乌黑的血珠,鸟状的尖喙发出嘎嘎地怪叫。
辰瑶挽着手,娇美的身影在黑暗中只显出一个淡淡的影子。冥宫唯一的光源来自于武士旁边的火炉,暗红的炭火微微晃动,映出妖物身下蠕动的虫体。
武士两只眼珠一片混浊,瞽目上两道浓眉连成浓墨的一字,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他张开巨掌,抓住妖物的腰肢,一手拿起烙铁,将烧红的三角状铁块准确地按到妖物臀间。
芹蝉张开尖长的鸟喙,臀间升起一团白雾,散发出皮肉焦糊的味道。
“主人!主人!”芹蝉嘶声怪叫,惨白的臀部在烙铁下剧烈地抽动着。
瞽目的光头武士把冷却的烙铁放回炉内,重新烧得通红,然后按在妖物女性的下体间,缓缓捅入。
芹蝉细长的血舌从鸟嘴中伸出,喉中格格作响,挂在钩尖上的肉翼吃力地扭动着,就像撕烂的船帆。
空气中忽然传来一阵波动,彷佛一片湿湿的液体浸入冥宫。那名瞽目武士正要拔出烙铁,身体忽然一僵,接着光头现出一条血线,整具身体像被刀劈般分成两半。
辰瑶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血腥味,却没有听到溅血的声音,因为那名瞽目武士没有淌出一滴血,彷佛在他倒下之前,体内所有的血液就被吸干了。
一个魁梧的身影在黑暗中缓缓浮现,他霍然睁开眼睛,“女人!你身上有蛇的味道!”
辰瑶挑起眉角,“枭王么?终于把你唤来了。”
看不到任何影迹,芹蝉翼尖的铁钩忽然断开。她跌落下来,用肉翼掩住伤痕累累的肉体,嘶声道:“主人!主人!”
辰瑶嫣然一笑,“枭王的铜鼓呢?不是要让我在上面刻下名字,交出金杖玉牒么?”
峭魃君虞似乎没有听到辰瑶的话语,他踏在芹蝉背上,用沙哑而低沉地声音说道:“是你在呼唤我吗?卑贱的邪乌。”
那些蠕动的鬼蛹似乎嗅到空气中不祥的气息,身体变得细小如蚕,匍匐在银圈中央。芹蝉嘶声道:“主人!杀了她!她是个瞎子!不!不要杀她!我要把她囚禁起来!”
峭魃君虞像踢一只肮脏的老鼠一样把她踢开,咆哮道:“我的奴隶,你会满意的!”
辰瑶女王扬起皓腕,玉指缓缓抬起。潮湿的空气彷佛突然被弓弦绷紧,充满了浓重的杀机。
辰瑶纤指一弹,数百枝劲箭猛然撕开空气,朝峭魃君虞射去。
三百名精选的甲士半跪在洞穴四周,不需要用眼睛去看,就娴熟地将羽箭扣在弦上,指向黑暗中的目标。
一抹腥红从峭魃君虞粗壮的手腕跃出,疾射的利箭彷佛被空气中无形的力量阻挡,尾羽如同浸入殷红的鲜血,变得潮湿而沉重。足以百步之外洞穿三层木板的利箭,在短短几步的距离内就耗尽了力量,纷纷跌落。
辰瑶女王终于色变。与峭魃君虞交过手的并不多,她却遇到过两个,凤清菊和子微先元。依照他们的描述,辰瑶推测峭魃君虞的实力还在巫羽之下。得知枭军飞抵夷南,她立即通过芹蝉将枭王引入冥宫。整座冥宫只有炉火勉强照明,她一身素衣吸引峭魃君虞的目光,却在黑暗中伏下三百甲士。
作为先王埋骨的禁地,这三百名甲士进入冥宫,就意味着他们不会再离开。
这一次辰瑶女王已经下了必杀的决心,不惜牺牲三百最精锐的甲士,也要一举击杀峭魃君虞。
记住地??布?这样的布置可以说万无一失,但辰瑶没有想到的是,眼前的峭魃君虞像换了一个人般,强大得难以测度。她无法看到峭魃君虞血红的眼睛,却感觉到面前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就像面对着一柄妖如厉鬼的弯刀。
辰瑶女王当机立断,喝道:“灭火!”
这一次所有的利箭都瞄向洞穴中唯一的光源,火炉“篷”的一声,被利箭射得粉碎。炽热的炭火倾到满地,滚出一片火星,然后逐一熄灭。
一条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黑暗中,她四肢着地,悄无声息从洞穴上方跃下,动作轻盈而又敏捷。她纵身扑到一名甲士背上,不等那名甲士动作,两对尖长的獠牙就刺穿了他的脖颈。
那些甲士都是夷南军中最精锐的武士,长期的暗夜练习,使他们的听觉、触觉、嗅觉远超常人。几乎是同伴的鲜血刚刚溅出,旁边的甲士就立刻扭过头。
透过炭火将熄的微光,能看到一具艳丽的身体,她身体丰满而白皙,长发挽在脑后,她双手按在石上,手臂和大腿外侧覆盖着雪白的皮毛,优美的双肩向上隆起,光洁的玉背优雅地弓俯着,曲线曼妙动人。一道雪白毫毛沿着脊柱的凹处一直延伸到腰际,然后没入丰翘的雪臀,与臀后一条雪白的豹尾连为一体。她洁白的肉体丰满而矫健,长长的豹尾在臀后来回甩动,就像一头妖异而媚艳的雌豹。
那名甲士刚举起弓,雌豹轻盈地一纵,锋利的双爪像利刃般撕开他的胸甲,刺穿了他的心脏。鲜血喷涌而出,溅在雌豹面孔上。她抬起脸,那张姣艳的玉脸艳光四射,明艳不可方物,只是那对明眸中充满了野兽般的怨毒,令人望之心悸。
她伸出红嫩的舌头,舔舐着唇上的血迹,娇美的红唇间,两对尖长的獠牙宛如雪亮的尖刀。
甲士们抛下弓矢,捡起身边的长矛,朝她刺去。那头雌豹身体修长,肌肤洁白如雪,却坚韧无比。长矛刺在上面,便即滑开,甚至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她轻轻一纵,就越过两丈的距离,爪牙齐施,顷刻间搏杀了三名夷南武士,然后肥美的雪臀一扭,弯长的豹尾彷佛一条银鞭,抽在两名甲士胸前,两人顿时喷血倒地。
雌豹身上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那对丰硕的乳球。胀成球状的双乳浑圆而巨硕,为了防止它们在战斗中抖动,雌豹的主人用两只硕大的铜环束住她的乳头,再用铁链相接,挂在她颈中。随着雌豹的跳跃,那两只丰腻的乳球在铁链间沉甸甸跳动着,发出铁器相撞的碎响。两只又红又大的乳头从铜环中翘出,不时淌出浓白的黏汁。
雌豹此时离辰瑶还远,她无法感知到这个突然出现的敌人是谁,但她身上的气息与巫羽截然不同,在她身上,混杂着野性、淫荡、怨毒、血腥、死亡……种种令人憎恶的气息,还有猛兽的腥臊味道。
辰瑶女王擎出金杖,扬手刺在地上。一阵肃杀的气流席地卷过,散落的炭火一闪便被尽数扑灭,整座冥宫沉浸在彻底的黑暗中。
濒死的惨叫声不时响起,将黑暗染上血腥的色泽,变得更加浓重可怖。
一名甲士沉着地拉开强弓,在同伴惨叫声响起的同时,利箭脱弦而出,凭借手指和身体的感觉,射向目标。长箭消失在不可知的黑暗中,没有碰撞到石壁的声响。紧接着他抓起石矛,虎跃而起,朝箭矢消失处刺去。
胸口的皮甲微微一动,随即绽裂,刀锋般锐利的尖爪没入他的胸膛,穿过肋骨,切断了他的心脉。他知道弓弦声会暴露自己的位置,却没想到那头雌豹的动作会如此迅捷。
箭矢“嗒”的落在地上,并没有射透雌豹的皮肤。她在空中优雅地一旋身,从那名甲士头顶横掠而过。那双硕大的乳球重重撞在甲士的头盔上,发出沉闷的肉响。七支利箭从不同角度射来,有两支射中了已死的甲士,两支擦身而过,另外三支分别射中了她的肩头、乳侧和丰臀。
如果夷南武士是用黑曜石制成箭头,这几箭至少有一支会射入她的肉体,但不够锋利的铁箭头只射入她乳肉寸许,就被弹出。
雌豹纵身一跃,潮湿的气流掠过她赤裸的胴体,那名甲士刚溅出的鲜血喷在她大腿内侧,带来一片湿滑而温热的黏意。无比的怨毒和憎恨充塞在雌豹胸间,她猛一扭身,长长的豹尾掠过黑暗,准确地套在一名甲士颈中。接着双爪齐出,从那名甲士胸口一直切到腹下,然后扑到他身上,将肿涨的乳球挤到他宽长的伤口中,用肥硕的乳肉狠狠挤压着他湿热的脏器,感受着他濒死的抽搐。
她太沉迷于这种残忍的乐趣,忽略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足以引来敏感的猎手。
金杖无声地划破黑暗,落在雌豹腰臀相接的部位。辰瑶催动金杖的力量,即使是一头巨犀被这力能开石的一杖击中,也会折断。
34出乎辰瑶的意料,金杖击中的部位没有丝毫硬度,这头凶悍的雌豹身体柔软得彷佛没有骨骼,在金杖的重击下,她的腰椎、胯骨、骨盆,连同大腿的骨骼都奇异地弯曲下去,丰翘的雪臀被压得几乎挨到地面,本该坚硬的骨骼居然和她丰腴的肉体一样坚韧而富有弹性。
雌豹痛得厉吼一声,她腰臀还压在杖下,身体却不可思议地弯折过来,扬首咬向辰瑶的手臂。
“嗤”的一声,辰瑶的衣袖被雌豹扯下半幅。她临危不乱,侧身避开雌豹的獠牙,手里的金杖一松,雌豹的腰臀就像一只柔韧的大肉团,瞬间弹回原状。
一股腥腻的气息扑鼻而来,辰瑶杖尾一挑,正刺在雌豹双乳之间的铁链上,将她胸骨刺得凹陷下去,准确得令人难以置信。
铁链深深勒入乳肉,彷佛要将两只乳球从中切开。雌豹负痛地向后退去,两团丰腻的乳肉抖动着沉甸甸撞在一起,传来铁链和肉体碰撞的声响。
这一切都是黑暗中短暂的一刻发生,当雌豹收敛身形,一切随即重归平静。
每个人眼前都是浓黑一片,所有的形状、动作、颜色都被黑暗吞没,看不到丝毫影痕。
在这样的黑暗,唯一能如鱼得水的只有辰瑶。她不需要眼睛,就清楚地知道那头雌豹躲在她身前丈许的岩石背后,脚掌踩着地面,身体微微后倾,豹尾昂起,两爪攀住潮湿的岩石,沾满鲜血的乳球缓缓起伏,身体就像一张绷紧的弯弓,随时都可能暴起伤人。
辰瑶忽然做了一个动作,她翘起尾指,在杖尖一按,然后用鲜血在杖身上画了一个奇异的符文。
雌豹在黑暗中缓慢地调息着,用敏锐的耳朵捕捉到丈许外辰瑶的心跳声。她双足一蹬,颀长的身体猛然跃起,犹如脱弦的利箭朝目标扑去。
身体还在半空,一个粗圆的物体毫无征兆地横掠过来,重重打在雌豹的头肩上,随即一弯,缠住她的头颈。接着一张巨口吞住她并在一起的纤足,牙齿一合已经咬住了她的膝盖。
雌豹身体停在半空,双腿被尖利的牙齿咬住,无法挣脱。一条冰凉的长舌沿着她的腿缝向上卷去,那只巨大的口腔内,长着两排倒生的利齿,它卡住雌豹的脚踝,喉咙一缩一伸,已经吞下她半截身体,两只尖利的獠牙咬住她丰隆的臀肉,将她肥白的大屁股吞下一半。
记住地??布?冰凉的长舌划过臀沟,能清楚感觉到舌尖分成两股,竟是一条粗如水桶的大蛇。顷刻间,大蛇已吞到雌豹腰部,雌豹两爪按住蛇口,拚命挣动,白皙的肉体在蛇齿间逐渐拉长。
辰瑶举起金杖的同时,从神柱延伸到冥宫的数十条银蛇昂起头,在黑暗中缓缓浮动。在她的召唤下,栖居于神柱中力量渐次苏醒,来拱卫辰氏最后的血脉。
“这就是容蛇神杖吗?”一个铁器磨擦般低哑的声音说道。
一道红光亮起,浓烈的血腥气猛然迸发出来,空气中彷佛?x那间浸满了鲜血。
红光中,一条长及三丈的大蛇盘踞在洞穴中,它昂起身,硕大的蛇首上竖着一根尺许长的弯角,颜色金黄。一头艳丽的雌豹被它吞在口中,冰凉的蛇舌从她乳间穿过,那对被铁链束紧的大乳鼓胀欲裂。她肌肤丰腴而雪白,上面隐隐透出云状的纹路,有如豹纹。
鬼月之刀出现的同时,还幸存的百余名甲士同时溅出鲜血,像被无形的长刀劈开,残缺的肢体四处纷飞,再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
接着血红的光芒闪过,一条昂起的蛇头被齐颈斩断,在岩石上扭动片刻,然后渐渐停止,呈现出金属的银灰色。
峭魃君虞张开手,一柄血红的弯刀静静躺在掌中,犹如一弯血腥的新月。
从神柱末端延伸出来的银蛇闭上口,鳞片上彷佛淋满血迹,痛苦地低垂下来。
峭魃君虞举起弯刀,像骄傲的神?缓步而行,将蛇头一一斩断。当他走到最大的银蛇旁,代表大武辰丁的银蛇突然裂开,从中射出一条赤红的小蛇。
峭魃君虞手一紧,抓住赤红的蛇魄,然后张口咬断蛇头,连皮带骨将它吞食干净。
远处的辰瑶喷出一口鲜血,软软倒在冰冷的神柱上。
“小蛇女!”峭魃君虞冷漠的声音响起,“你父祖没有告诉你获得蛇神力量的秘诀?”他抬起手,辰瑶像一片落叶被狂风卷起,落到他掌中,“还是辰氏的男子都已经死绝了?”
辰瑶脸色惨白,唇角溢出的鲜血一片冰凉。
“可笑的瞽女,你每天接触两个时辰的阳光来保持体温,却不知道它会损耗你的力量。你费尽心力找到最适合的精血,却不知道要避免血液冻僵,最好的方法是像蛇后一样滥交!看你召唤出的容蛇——连一只没有骨骼的牝奴都吞不下!”
峭魃君虞咆哮道:“邪乌!杀了它!”
辰瑶瞪大失明的美目,尖叫道:“不!”
一直伏在地上的芹蝉挣扎着撑起身体,尖长的鸟喙重重啄在容蛇的七寸上。
在鬼月之刀的压迫下,容蛇没有丝毫反抗之力,它长大的身体蜷曲起来,随着邪乌的啄击越来越小,一面将吞入腹内的雌豹躯体一点一点呕出。
邪乌和雌豹围着重伤的容蛇,残忍地撕扯啄食,容蛇鳞甲纷飞,肢体破碎,冰冷的蛇血四处飞溅。
鬼蛹撞碎了银圈,黑色的火焰猛然升起。周围的银蛇大部蛇首已被斩掉,银色的蛇头落在洞穴的岩石上,宝石制成的蛇眼滚落出来,只留下空洞的眼窝。
辰瑶身体越来越冷,先祖的蛇魄被魔王吞下,容蛇被邪乌啄食,就像吞食着她的血肉。她勉强伸出手,嘶声道:“不要……”
鬼月之刀再一次落下,又一条银白的蛇首应手断折,沉重地掉在地上。
辰瑶脸色惨白,咯血道:“请不要毁掉辰氏的宗庙……”
峭魃君虞似乎没有听到她的哀求,或者听到也毫不在乎,那双血红的眼睛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冷酷得就像刀锋。他一口气砍掉所有的蛇头,然后拽着女王的长发,把她拖到那只刻满符文的银盘上。
年轻的女王此时像被人吸干了灵魂,神情木然而呆滞。那头艳丽的雌豹爬过来,用利爪撕碎了女王的素裙,然后伏下前肢,撅起白嫩圆硕的肥臀,豹尾扬起,将滑腻的牝户展露在主人面前。
峭魃君虞的弯刀消失在手臂内,低哑地说道:“小蛇女,你应该像蛇一样软。”
峭魃君虞握住女王细白的脚踝,手指缓缓收紧。“格”的一声脆响,辰瑶身体猛然昂起,红唇间发出一声痛叫,那只纤美的足弯垂下来,踝骨已经粉碎。
雌豹兴奋地摇着豹尾,鲜红的舌尖在唇间不住滑动。峭魃君虞像摆弄一具美丽的人形玩偶般,揉弄着女王的白嫩的玉腿。细密的骨碎声不住响起,女王白玉般修长的美腿一点一点弯软下来。那双手残忍而细致,没有伤及辰瑶细嫩的肌肤,却将她的骨骼尽数震碎,双手过处,没有留下一块大于米粒的碎骨。当峭魃君虞松开手,女王白美的玉腿像面条一样软软滑下,在银盘上弯曲成一个奇异的弧形。
峭魃君虞揽住女王轻柔的玉体,鲜红的长舌从口中伸出,钻入女王圆润的肚脐,穿透了她的小腹,在腹腔内吸食着鲜血。辰瑶失明的眼睛木然张开,白皙的小腹蠕动着,肚脐微微鼓起,被一条粗糙的长舌洞穿,一缕殷红的鲜血从腹上蜿蜒而下。接着那双手臂收紧,辰瑶动人的玉体一点一点弯曲,体内发出一串骨骼碎裂的脆响。
峭魃君虞粗糙的舌头带着一串鲜血从肚脐中抽出,他大笑着松开手,“没有骨骼的蛇女!我来告诉你容蛇该怎样召唤!”
他切开手掌,握住金杖顶端的蛇首,鲜血像滚热的岩浆浇过杖身。忽然杖尾一动,蛇尾卷起,缓缓伸长。峭魃君虞将蛇魄注入神杖,然后曲指一弹,杖首的蛇头猛然昂起。
鲜血渗入杖身,令牌金色尽数褪去,变成乌黑的颜色。蛇首细长的眼睛缓缓睁开一线,然后从头颅正中冒出一点血红,然后又是一点。与辰瑶召唤出的容蛇不同,这条容蛇有两只蛇角,色泽也变成鬼月之刀的腥红。
一个优美的身影出现在斩断的蛇颈上,巫羽双手收在宽大的衣袖中,面具下鲜红的唇瓣犹如胭脂。
“多谢鬼王。按照约定,鬼王应该沉睡了吧,等到胤都再召唤鬼王的力量。”
峭魃君虞咆哮道:“不要让我等得太久!”说着他魁梧的身形蓦然消失。
雌豹畏惧地收敛爪牙,豹尾垂到身下,就像一只驯服的白猫。
芹蝉匍匐着爬到巫羽脚边,嘶声道:“国师!国师!”
巫羽审视着她伤痕累累的肉体,“辰女王好烈的手段。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她笑吟吟道:“不用担心,她现在是你的了。”
她扬起脸,“牝奴,去把宫里的守卫都杀了。天亮前还有一个活的,我就剥了你的皮。”
雌豹立即纵身跃出地宫。
“鬼王太粗暴了,竟然拧碎了女王所有的骨头。我本来还希望陛下与我王成亲,好将夷南纳入我王治下。可惜,没有骨头怎么做新娘呢?”
巫羽微笑道:“况且我王也不会娶一个失贞的女王。女王如此不自爱,居然与人偷情,难怪夷南会社稷不保。芹蝉,吞下陛下腹内的精血,这是给你的补偿。”
芹蝉摇晃着破裂的肉翼,扑到辰瑶身边。芹蝉用翼尖的利爪扯开女王的双腿。
额上被刺穿的怪眼滚动着,淌下鲜血,眼中充满了恶毒的憎恨和复仇的快意。
辰瑶躺在巨大的银盘上,柔软的四肢软软摊开,娇美的下体微微绽开,红腻如脂,娇嫩得令人不敢凝视。芹蝉尖啼一声,伸出尖长的鸟喙,狠狠刺入女王柔腻的秘处。
辰瑶肉体蠕动了一下,白软的阴阜微微鼓起,在她敞露的大腿间,圣洁而娇嫩的蜜穴被一根丑陋的鸟嘴捅入,妖异而又凄艳。
芹蝉尺许长的鸟嘴一直顶到女王蜜穴尽头,尖利的鸟喙插进花心,然后张开嘴。辰瑶喉头咳出一股精液,下体柔腻的蜜穴被鸟嘴残忍的扩开,拉到极限。更深的痛楚来自体内深处,那只娇嫩无比的花心被尖钩般的鸟嘴撑开,露出宫颈的入口。
芹蝉狭长的舌头钻入女王未曾生育过的宫颈,像毒蛇一样朝她体内游去。
辰瑶腰肢僵硬地抬起,脸上露出惊骇欲绝的神情。芹蝉狭长的舌头一路伸入子宫,在女王身体最深处肆意卷动,最后刮到一团蚕豆大小的软肉。芹蝉用舌尖残忍地将肉团从柔韧的膜壁上剥离下来,一股鲜血随即淌出。
芹蝉拔出鸟喙,将女王子宫内的精血吞入腹中,一面泄愤地把尖利的鸟爪伸进辰瑶下体,肆意搅弄。碎骨、失血,还有失去腹内的精血,使辰瑶通体冰冷,整个人犹如冬眠般毫无反应。
记住地??布?“折磨这样的瞎子有何乐趣?”巫羽淡淡道:“陛下是蛇神后裔,自然该与容蛇合体。”
化作邪乌的芹蝉怪笑着将女王的腰肢弯折过来,辰瑶周身骨骼尽碎,肢体比腐去骨骼的月映雪更柔软。纤细的腰身轻易就弯成对折,那只圆润的美臀翻过来压在颈中,彷佛骑在自己脸上。
芹蝉抬起女王的身体,将她柔软的双腿交迭压在背后,两臂垫在脑后。女王华美的肉体像被打了一个花结,弯成一团。螓首从大腿间伸出,正对着自己的浑圆的屁股。
通体乌黑的容蛇盘伏在巫羽脚下,巫羽用手指轻扣着银蛇的断颈,发出清脆的响声。容蛇缓缓昂起头,忽然身体一弹,盘在了女王臀上。
巫羽手指的轻扣越来越急,容蛇盘住女王凉滑的圆臀,蛇首弯垂下来,鲜红的蛇信在口中伸缩不停。蛇信伸入臀缝一挑,那团白嫩的臀肉立刻跳动着分开,露出臀沟中红嫩的菊肛。容蛇伸出蛇信,舔舐着肛洞,然后弓下身,缓缓钻入女王柔嫩的菊肛中。
辰瑶美丽的脸庞一片宁静,彷佛睡着一般。作为蛇神后裔,重伤时她会像蛇一样冬眠,等待蛇神之血的复苏。只是这一次,一个更强有力的存在进入了她的身体。
女王白嫩的美臀紧贴着面孔,如雪的臀肉间,一条乌黑的长蛇正弓起身体缓缓挤入肛洞。容蛇的身体可以变化,在钻入辰瑶肛中里,蛇身变成手指粗细,它越进越深,最后蛇尾一摆,顺利钻入辰瑶臀中。
巫羽喝道:“蛇姬!还不醒么!”
辰瑶失明的美目猛然张开。
巫羽满意地笑道:“她已经与容蛇之杖合为一体,七次蜕化之后就可供召唤了。芹蝉,主人回来之前,就由你来驯养她。”
芹蝉额上的竖目缓缓转动,最后一眨,滚出一颗完整而鲜红的眼珠。她疯狂地啼笑起来。
狂风大作,波浪像脱缰的野马奔上礁石,发出震耳的涛声。波涛越来越急,忽然一个浪头扑来,卷住礁石上的人影。那人不知在礁石上昏迷了多久,衣服尽湿,一根折断的长矛压在背后,蜷曲而浓密的长发湿淋淋尽是水迹。
就在波涛裹住他的身体,卷入湖中的一刻,他发白的手指忽然一伸,紧紧攀住礁石。
暴雨倾盆而至,波浪犹如连绵的山势涌起,彷佛要将礁石尽数击碎。那人疲惫得连眼睛都无法睁开,手指却紧紧扣在石上,像钉子一样牢固。
漫长的雨夜终于过去,天边露出血染的朝霞。他慢慢睁开眼睛,黑色的眸子宛如深不见底的渊潭。
鬼月之刀的魔魂已经重新蛰伏,但被魔魂占据过身体,力量又弱了一分。凭借鬼月之刀,他获得了难以想象的力量。同样的,鬼月之刀也通过他获得鲜血的供奉。但它越来越不满足,这是第一次,它完全占据了他的身体。终有一天,鬼月之刀将完全吞噬掉他的魂魄,成为这具身体的主人。
阳光透过云层,照射在潮湿的礁石上。奔腾的波涛收敛了锋芒,变得平静下来。经过一夜的杀戮,远方的夷南城陷入死寂。他甚至懒得去猜测战果。有巫羽在,夷南人不会有一丝机会。
峭魃君虞拿出背后的石矛,将黑曜石从断折的矛身上取下,用锋利的石沿当作刀锋,将浓密的长发一缕一缕切断。他把矛头包好,放在怀里,然后除下身上的皮甲。又从衣角撕下一条布缕,将断发束在脑后。
峭魃君虞扔下断矛、皮甲,缓缓站起身来,他的身形依旧魁梧,却没有了昨夜狞厉而妖异的霸气,就像一个落泊的南荒武士,带着大病初愈般的苍白,朝与夷南城相反的方向走去。
35密林中响起尖利的哨声,武士们挽住强弓,紧盯着眼前茂密的枝叶。山坳中传来一阵沉闷的响声,彷佛受惊的兽群在拚命奔走。
一匹高大的黑马忽然“灰”的一声扬起前蹄,马上的武士大声呵斥着,让座骑安静下来。
远处一座小丘上,一名老者皱起眉头,他戴着形质古朴的高冠,面容清瘦,黑色的长服虽然质地华贵,但已经洗得发白。若不是他右手尾指戴着一枚血沁斑驳的古玉,单凭外貌,谁都认不出他是姑胥的城主,同时也是南荒最富有的诸侯。
百越吞并成性,数百年间攻伐不断,灭国五十有余,疆域扩大了不下十倍。
姑胥庇邻百越,又富甲南荒,本来绝无幸理,却至今不曾被百越。华氏世能袭姑胥数百年,自然有非常手段。
与南荒诸侯不同,原本受封伯爵的华氏自削爵位,仅以城主自称,名义上还不及百越的封君尊崇。这是商人注重实利的选择。姑胥对百越采取的策略是依而不附,放弃了名义上的爵位,却得到了实际的控制权。另一方面,姑胥倾力结交百越权贵。数十年来,百越王室威势日衰,国中权臣并起,已成擎肘,虽然吞并之志不减,但脚步却慢了下来,吞并的土地也大多被权贵攫取,王室日见窘迫。
旁边一位华服老者道:“听其声势,这次猎物不少。”
华宥清瘦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从北砀山到鹤?F水,常有异兽出没。若非如此,怎敢请左相和申服君大驾来此。”
“城主客气了。”申服君道:“只是昊天有好生之德,此时正值秋肥,引弓射猎虽然快意,却不免有干天和。”
华宥道:“君上仁德。不过此间狡兽,杀之无妨。若君上想饱览山色,这北砀山中有万壑松风,待明日老夫陪君上前去游玩赏乐。”
正说着一群野兽从林中奔出,其中有两只?鹿,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极为罕见。武士们纷纷放箭,但那两只?鹿极为敏捷,紧贴着密林边缘奔跃如飞,眼看就要逃出包围。
百越的相邦左尹连声道:“可惜可惜。”
华宥道:“老夫刚得了两条异犬,请左相和君上一观。”他一挥手,“放犬!”
侍从打开木笼,放出两条褐色的小犬。那犬身长不及三尺,四爪尖利如钩,四肢却极为短小,看上去并不像能扑善走的猛犬。
两犬奔下山丘,?鹿已经逸出射手的箭程。到了平地,两犬突然跃起,接着肋下伸出一对肉翅,速度陡然增快。它们四足蜷起,飞出十余丈后四足一伸,在地上一点,旋即跃起,速度之快远逾奔马,不多时就追上两只?鹿。
一般犬只扑杀猎物都是上前咬断猎物的喉管,这两条飞犬却是扑到?鹿臀上,伸出尖长的吻部,从猎物胯间咬入。?鹿连声哀鸣,却无法摆脱飞犬的利齿。一阵撕扯后,两只?鹿猛然向前一跃,跪倒在地,身后留下一串被扯出的肠子。
相邦左尹抚掌道:“好!本相今日方信世间果有飞犬,如此异兽,世间难得!”
华宥道:“善走之犬比比皆是,比这飞犬更快的也非罕见。只是此犬性喜食粪,所获猎物都能得以全皮,比如这?鹿通体纯白,价值千金,若兽皮一损,便只得五百。如此才最为难得。”
申服君道:“城主得此二犬,其值足抵万金。不知这飞犬是从何而来?”
“这是南海鲛商携来,售于老夫。”华宥笑道:“正好是一双,就分赠于左相和君上,请勿推辞。”
姑胥城主向来出手豪爽,左尹和申服君推让几句,便笑而纳之。谈笑间,远处的哨声突然一急,似乎有猛兽出现。接着大地传来一阵微微的震颤,座骑不安地抖动鬃毛,扬蹄嘶鸣。武士们纷纷跳下马背,瞄着兽群奔来处,把弓拉满。
密林中枝叶不住飞起,忽然轰的一声,两棵大树被齐根撞断,一头巨兽出现在众人面前。车驾旁的侍从们相顾失色,连城主华宥也不免色变。
那头巨兽体形庞然,弓起的背脊高及丈许,四肢粗壮,就像一座活动的肉山。
它身上生着粗硬的鬃毛,低着头,鼻中喷着浓浓的白气,两只弯曲的獠牙足有半人长短,竟是一头大得出奇的野猪。
武士们连忙放出箭矢,但那头野猎皮厚肉坚,数十支利箭扎在身上,竟然浑若无事。它低头拱起一堆泥土,然后昂头嘶吼,嘴角淌出大团大团的唾液。
这是野猪即将发动攻击的信号,华宥沉声道:“夫概!架起巨弩。”
车驾旁的年轻人立即奔到阵后,驱来一辆四马拉着的大车。那架巨弩宽近一丈,弩身占据了整只大车,粗如人臂的弩弦由数十根牛筋相结而成,机括钩在车轮上,旁边设有绞轮。弩身用镔铁制成,弩上的箭矢由一整根柘木制成,连箭头重达数百斤。需要马匹和数名力士一起使力,才能绞开弓弦。
弓弦刚刚绞开,那头野猪已经放开四蹄,嚎叫着猛扑过来。守在前面的姑胥武士首当其冲,几名武士闪避略慢,立刻被野猪撞飞。
姑胥与其它诸侯最大的不同,是这些武士有一半都是重金召募来的亡命之徒,尤其以北方久历战阵的士卒为多。他们悍不畏死,纷纷张弓掷矛,试图击杀这头巨兽,谋取重赏。
转眼间就有十余名武士或死或伤,当野猪冲进车阵,巨弩只绞开一半,仓促间,夫概急道:“放箭!”
力士斩断拉弦的粗索,柘木巨矢猛然射出,但此时弓弦未曾绞紧,巨矢只飞出数丈就掉落下来,溅起一片泥沙。
华宥狠狠瞪了夫概一眼,喝道:“张网!能击杀此兽者,赏千金!”
武士们轰然应命,张开数道粗索制成的巨网。那野猪见状突然转向,不再朝人少处逃逸,反而掉头朝华宥等人的方位冲来。聚在这处小丘上的,不仅有姑胥城主、百越的相国和封君,还有十余位姑胥贵族巨富和百余名侍从。如果让它冲上来,势必多有伤亡。
记住地??布?丘上的扈从武士立即放下木排,但谁都知道这些可以抵挡猛虎犀牛的木排根本无法阻挡这样一头小山似的巨兽。
另一边侍从们连忙扶住左尹和华宥离开要冲,相比之下,申服君倒是从容不迫,他跳下受惊的座骑,扬手道:“弓!”
座骑旁是他的内侍竖偃,竖偃尖细着声音道:“此獠齿牙弯曲,当是百年巨兽,非凡弓所能伤。请君上留心。”
申服君拿过弓矢,瞄着野猪左目一箭射出。野猪巨大的头颅一摆,竟然用獠牙将利箭磕飞。它身形庞大,一跃就是丈许,眨眼间武士们设下的木排被它巨大的四蹄碾碎,整座山丘都彷佛被它撼动,马匹四散奔走,乱成一团,连申服君也为之色变。
忽然头顶一声清啼,一只火红的凤鸟直掠下来,七彩的尾羽在空中长长掠过。
鸟背上的女子玉手扬起,挽住一支飞来的长矛,接着振臂掷出。
那支长矛以超过原来十倍的速度疾掠而过,从野猪左目射入,右目贯出,带出一篷血雨。那头野猪又奔了几步才轰然倒地,重重撞在山丘上,溅出一片泥土。
“爰居?”华宥心念一动,想起一个名字。
凤鸟张开七彩的羽翼,像一片彩云停在空中。一个清丽的声音响起,“此山还有凶兽,你们这么多人,只怕会惊动风蛇,还是赶快走吧。”
风蛇是传说中带翼的大蛇,极为凶猛,如果遇到它,纵然有千名武士也绝无幸免。
华宥高声道:“阁下可是源下宫的凤仙子么?”
那女子没有回答,爰居振翅飞起,只留下一串清越的箫声。
“是一只七彩的大鸟,翅膀有很长,很漂亮。”子微先元比划着问道:“有没有见到?”
老人咳嗽几声,“凤凰啊,很多年没有见过了。”
子微先元叹了口气,“多谢老丈。”
回到澜山,他们才知道宗主墨钧已经离开云池,前往姑胥。子微先元只好折回,一去一返,途中耽误了一月有余。幸运的是,在北砀山居然意外得到了凤清菊在此出现的消息。子微先元沿途探问,却没有人能确切说出那只七彩的大鸟究竟是在哪里。
“还走吗?”鹤舞问道。
子微先元看了看天色,“再走一程吧。见过宗主,你就可以和鹳辛往渠受玩了。”
鹤舞道:“只怕会下雨呢。”口气已没那么坚决。
“我已经打听过了。前面是万壑松风,放心吧,师叔绝不会让你们淋雨的。”
鹤舞看得很准,刚到申时,天色突然暗了下来,接着狂风大作,山雨欲来。
“瞧。”鹤舞摊开手,一副莫怪言之不预的表情。
祭彤迎着风高声道:“松树还没见到几棵,这风已经喝饱了。咱们怎么办?”
“找个背风的地方避雨!鹳辛,跟我去伐几棵树,搭间树屋。往后有行人也能落脚休息。”
山谷中传来阵阵松涛,鹳辛和子微先元刚欲动身,鹤舞忽然道:“那里!”
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山间的松林中隐隐露出一角屋檐。
四人一路飞奔,刚到院门前,雨点也紧接着落了下来。
应门的是一名老仆,子微先元连忙解释自己一行四人途中遇雨,希望能借宿暂避。老仆仔细打量过四人,然后道:“待老奴禀过夫人。”
老人掩上门,鹤舞侧耳听了片刻,突然笑了起来。
“怎么了?”祭彤问道。
鹤舞笑道:“那老人家说,我们几个看上去品貌端正,人物雅致,不似匪类。
祭彤,他多半是没看到你。”
祭彤哼了一声,鼻孔里喷出火苗。
子微先元道:“怎么能偷听人家对话呢?没一点礼数。”说着他整了整衣衫,“好了,准备进去吧。”
鹤舞这才听到老仆应诺的声音,“哼,你听得比我还清!”
这是一个小小的庄园,庭院虽然不大,却雅洁精致。老仆领着众人入内,安置了住处,然后叉手道:“夫人请公子到内庭叙话。”
“自然要去面谢主人。”子微先元听说主人是女子,便取了对玉?收在袖中,作为礼物。
穿过一道月洞门,眼前是一个小小的池塘,一弯流水穿墙而入,汇入池塘,然后又绕到堂后。池旁是一棵古松,一座堂屋半掩在松后。堂屋是用细竹搭成,一格格罩着薄纱,精巧而又别致。屋顶以宽大的竹片为瓦,雨水落在上面,沿着竹槽流下,犹如挂着无数飞泉。
老仆把客人带到门前,便即离开。子微先元除下靴子,走进堂内,只见地上以细茵为毯,堂中放着一张竹几,几上摆着一只古雅的铜炉,炉盖制成鹤形,一缕淡淡的白烟正从鹤口中袅袅升起,芳香扑鼻。几后树着一张白纱屏风,前面放着一张细竹席,是给客人留的座位。
过了片刻,一阵环佩的清响隐约传来。接着一个丽人从屏风后迤逦行来。她盘着高髻,眉目精致如画,眉间一点胭脂般的红记,更衬得娇靥洁白如玉。她穿着一袭淡绿的丝袍,臂上挽着一幅轻纱,缓缓行来,腰间玉制的环佩轻轻鸣响,就像一株盛开的琼花玉树,摇曳生姿。
子微先元大感意外,没想到会在山里遇到如此绝色。看到夫人的容貌,他脑中掠过一丝隐约的影子,似乎在哪里见过。
夫人看到他,美目中也流露出一丝讶色,子微先元连忙道:“在下与同伴山中遇雨,能得夫人留宿,感激不尽。”
“公子不必客气。奴家久居山中,难得有客来此,才请公子一见,莫怪唐突。”
她声音婉转柔和,天生有一番柔媚的韵致。
夫人在几后坐定,柔声道:“公子来自何处?”
“澜山云池……”
“澜山?离这里可远么?”
“大概两千余里。”
“哦?”夫人讶然道:“公子这么年轻,已经走过这么多路,想必很辛苦呢。”
子微先元笑道:“我们云池宗弟子,向来磨胼胝,行走天下。夫人莫非不知道吗?”
夫人歉然道:“奴家不知道什么是云池宗。奴家一生都在此间,从未离开过,对外面一无所知,让公子见笑了。”
“怎么会呢?”这次轮到子微先元惊讶了,“夫人真的从没有离开过这里?”
夫人摇了摇头,耳上两只莹白的玉坠轻轻摇晃着,在颊侧映出一弧光晕。
外面雨下得更大了,雨水落入塘中,犹如密集的琴声。壑中松涛透过纱幛,变得柔和而温馨,炉中香雾袅袅,在风雨中静谧而又安祥。
良久,子微先元道:“能在乱世中幽然自处,遗世独立,夫人真是很幸运。”
“幸运吗?奴家也不知道。”夫人柔声道:“公子能给奴家讲讲途中的见闻吗?”
“从哪里讲起呢?”子微先元思索片刻,“夫人可知道榕瓯么?那是一个建立在密林中国度。我几年前曾经去过,就给夫人讲讲那里吧。”
“好啊。”夫人露出小女孩般好奇的目光。
子微先元娓娓道:“夜空中有颗星叫做勾陈,位于紫宫,据说其神为耀魄宝,主御群灵,执万神图。榕瓯人相信他们的祖先就来自勾陈。”
“榕瓯人在南荒的密林中建造了自己的城市,榕都。从天上看,榕都是圆形的,从里到外分成七层,每一层都有宽阔的河流和茂密的森林。最外面是榕瓯人种植的粮田,青色的禾苗每年三次变成金黄,给榕瓯人带来取之不尽的食物。”
“第二层用来抵御猛兽和敌人。榕瓯人不用砖石建造城墙,他们在最肥沃的土地上撒下种子,等那些种子长成高大质密的石榕,榕瓯人把裸露的根部连在一起。经过数百年的生长,这些像岩石一样坚硬的石榕树连为一体,根部像城墙一样耸立。榕瓯人在树根下开凿城门和河流的出口,在根部的顶部修建道路,经过他们的改造,每一棵石榕都是一座城堡。如今这些树根连成的城墙高及三丈,而且每一天都在长高。”
“第三层是榕瓯人居住和生活的区域,这里的居民有六万户,他们的房屋用轻便的竹木搭成,每一处都开满了花。第四屋是商人们交易的地方,在这里,你可以找到世间任何一种珍宝。再往里,是贵族的府第。他们的宅院通常很大,每一代榕瓯王去世,他的直系子孙都将得到一个新的姓氏,成为世袭的贵族。”
“第六层是王宫。榕瓯的国王和他的嫔妃住在这里。榕瓯的宫殿更像一座花园,在每个方向建有望楼,在上面能看到整座城市。最里面的是被称为星辰之宇的大型宫殿。那里拥有南荒最完备的星仪和图绘。每天,勾漠的星士们用各种法器驱动着庞大的法阵,追寻星辰的运行,从中汲取力量,并且预测未来。”
“勾漠?”听得入神的夫人讶然说道。
36“夫人听说过勾漠吗?”
“很久以前似乎听人说起过……”夫人想了一会儿,赧然道:“奴家想不起来了。”
“可能是勾漠的星士到过这附近。他们为了观测星相,有时候会穿越整个南荒。”
“也许是这样。”丽人嫣然一笑,“公子说得真好。听了公子的述说,奴家似乎也去了那里。”丽人合上美目,梦呓般低语道:“能看到丰收的粮田,树根长成的城墙,还有花园一样的城市……”
良久,她轻叹着睁开眼。
“这对玉?是用南海精玉琢成。”子微先元奉上玉?,“献给夫人。”
“是给奴家的?”夫人惊喜地说道。
“玉有五德,更有七美,质莹而坚,体润而温,握之而柔,扪之而腻,鸣之而悦。正合夫人佩戴。”
“好久没有人给奴家礼物了呢。”夫人笑盈盈说道。然后看了他一眼,玉脸忽然一红,柔声道:“奴家倦了呢。公子请安歇吧。”
子微先元起身告辞。走出竹堂,雨已经停了,他缓步绕过池塘,身后传来一阵低低的箫声。
“怎么在这里?”鹳辛轻轻一纵,掠上屋檐。
子微先元躺在屋脊上,对上面的湿淋淋的水迹毫不在意。他叹了口气,“我现在才明白那首曲子是什么。”
鹳辛盘膝坐在他身边,“什么曲子?”
“我和凤清菊第一次相见,她吹了一首曲子。那会儿只觉得很好听,这会儿想起来,我才明白她吹的是淇奥。”
子微先元低声吟道:“瞻彼君子,绿竹??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夜风里飘来雨后松木的清香。过了一会儿,鹳辛道:“鹤舞会伤心的。”
子微先元笑了起来,“这个傻丫头。其实她喜欢的是祭彤,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鹳辛沉默下来。
子微先元用力拍了拍鹳辛的肩膀,“放心,你也有机会。那丫头喜欢玩,多陪陪她就开心了。”
鹳辛苦笑了一下,“我能和祭彤争吗?”
“这是屁话。”子微先元道:“又不是争宗主的位子,有我在,你们也没什么好争的。若是这件事你还念着兄弟情谊,主动让贤,祭彤会怎么想?鹤舞会怎么想?你把自己弄高尚了,结果三个人都不开心。师叔我支持你,把那丫头争过来!”
鹳辛刚要开口,又被子微先元按住,“不过呢,我也支持祭彤。是兄弟就要争个明白。知道了吗?”
鹳辛舒了口气,慢慢道:“我不争。我只做我自己。让她自己选。”
“聪明!”子微先元在他肩上用力一拍,“祭彤那傻小子呢?”
祭彤向子微先元使了个眼色,子微先元心里一动,跟了出来。到了外面,祭彤神情凝重地说道:“我刚见过族人。”
“他们还真本事,居然追到这里。”
“他们带来一个消息。”祭彤吸了口气,慢慢说道:“百越安成君杀了渠受大领主。”
子微先元心头剧震,腰间古元剑“嗒”的一声,似乎要脱鞘而出。
“半月前,百越以祭山为名,邀请渠受领主与祭。在宴会上,百越安成君毒杀了渠受大领主,并且暗伏军士,将渠受诸领主一网打尽,随即吞并了渠受。”
子微先元面沉如水,缓缓道:“百越为何要这么做?”
记住地??布?“胤都传来的消息,申服君在上月占卜中,得到昊天警示。说渠受与枭峒勾结,将不利于百越,这才有安成君祭山之举。”
子微先元默算片刻,说道:“此事主谋定是申服君无疑。渠受与宗阳毗邻,正是申服君的封地。他假借神示,陷害大领主。我可以断定,渠受故土至少有一半都划入申服君名下。”
“是七成。只剩了周遭的山林献给百越王室。”
子微先元眼中厉芒闪动,当日在枭峒,申服君抛下随从独自逃生,已经是小人行径,没想到他会这么阴狠毒辣。为报一己私怨,竟然祸及鹳辛家人。
祭彤道:“还有一件更要紧的事。”
子微先元挑起眉峰。
“安成君毒杀了大领主,在席间俘获了大领主的妻女。听说已经遣使把她们送给申服君。”
子微先元咬紧牙关,“你消息倒灵通。”
祭彤道:“哪里没有离人的铁匠?只要留心,总会听到许多消息。”
子微先元道:“昊教奥义本来极好。但与权势相合,累年败坏,就成了藏污纳垢的所在。申服君之流,就是昊教的祸端!”
祭彤道:“这消息我没有告诉鹳辛。”
子微先元断然道:“先不要告诉他。鹳辛性子固执,申服君那狗贼现在哪里?”
“北砀山。”看着子微先元惊讶的目光,祭彤道:“他和百越的相国左尹受姑胥城主的邀请,到这里狩猎。”
“事不宜迟。”子微先元道:“天一亮,你们一起去姑胥见宗主。”
“你呢?”
“我去寻申服君那老狗。”
“我也去!”
“不行。你找机会把消息禀知墨宗主。最要紧的是看紧鹳辛,别让他出意外。”
祭彤还待再说,被子微先元一口打断,“我是师叔,就这么定了。”
这场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阴云散开,天际一轮明月愈发皎洁。
一泓清泉从石洞中淌出,在月光下泛起细碎的银光。一个女子坐在水侧,在她背后的大石上,一只硕大的凤鸟弯下颈子,细密的绒毛上流动着火焰般的光泽。
凤清菊拍了拍爰居的颈子,“刚下过雨,外面水浊。今晚就宿在这里吧。”
爰居汲了两口泉水,便昂起头。凤清菊除去鞋袜,将双足浸在泉中。她双足纤美白嫩,肌肤光滑润泽,浸在清莹的泉水中,就如同一双精致的白璧。
离开夷南后,她陆续走了几个地方,数日前,来到北砀山,因为喜欢这里的景色,便多留了几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急于离开夷南。也许是因为那个仪态翩翩的白衣少年。
凤清菊拿出玉箫,低低吹了起来。这一曲《淇奥》她以前很少吹奏。但那日见到子微先元,不知为何就吹奏出来。
瞻彼淇奥,绿竹漪漪。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一股阴寒的气息从洞穴深处涌出,凤清菊不动声色,一曲奏完,才翩然飞起,轻盈地停在半空。
一个庞大的黑影游过岩石,它通体青黑,头颅足有一人多长,鼻间生着一只赤红的肉瘤,却是一条巨型大蛇。它金黄的眼睛如同琥珀,冷冷盯着凤清菊,粗长的蛇信在齿间游动。
爰居尖啼一声,喷出一串火球。巨蛇昂起头,吐出一团寒气,化解了爰居精阳凝聚的火球。
凤清菊收起玉箫,从腰间拔出长剑。
巨蛇冰冷的长舌一伸一缩,然后猛然张开巨口。像所有的蛇类一亲,它颌骨能完全张开,几乎张成平面的蛇口内生着两排倒钩状的利齿,足以吞下比它体形更大数倍的猎物。
凤清菊像被气流吹起般飞开,然后足尖在石壁上一点,流星般弹到大蛇颌下,挺剑刺出。大蛇的鳞甲犹如坚铁,剑锋只刺入数寸,就被震开。接着大蛇回过头,猛然朝她腰间咬来。
凤清菊退出数步,长剑忽然刺出,她目光锐利,剑招又迅捷,落处更是不差分毫,正从蛇腹鳞片的缝隙中刺入。凤清菊剑上的真气含而不发,她长剑上挑,而大蛇正回身疾扑,单凭清玉剑的锋锐就能刺入蛇体尺许,到时再吐出真气,一剑就能将这大蛇斩为两段。
忽然剑上一轻,正在疾扑的大蛇突然整个向上升起。凤清菊讶然举目,只见大蛇身侧张开一对墨色的肉翅,一振就飞到洞顶,摆脱了清玉剑的锋芒。
风蛇像骄傲的飞龙般横在洞顶,爰居也飞起来,张开七彩的羽翅挡在洞口。
凤清菊真气流转,白玉般的娇靥显出一抹嫣红。风蛇长大的身体在空中缓缓舞动,突然张口朝爰居咬去。爰居旋翼飞起,一面探出利爪,抓向风蛇鼻上的肉瘤。
风蛇头颈昂起,蛇尾却无声无息地卷来。凤清菊侧身避开,蛇尾敲在石上,坚硬的岩石立即化为齑粉,溅起的石屑落在身上,即使凤清菊有真气护体,还是感受到了痛楚。
月色中爆出一团血光,风蛇鼻上的肉瘤被爰居抓破,负痛的风蛇身体猛然弓起,咬住爰居的利爪。
凤清菊大惊失色,连忙跃到风蛇颅上,挺剑刺入蛇目。风蛇琥珀色的眼球顿时裂开,淌出一股腥臭的浓汁。它死死咬住爰居的利爪,无论爰居怎么啄击也不松口。
风蛇倒生的牙齿将爰居牢牢咬住,一面往腹内吞咽。凤清菊挥剑连劈,但风蛇颈部的鳞甲比腹下更坚硬,纵使她能杀死风蛇,只怕爱鸟也要被咬成重伤。
一个斜长的身影从洞口映入,风蛇突然松开牙齿,长大的身体潮水般朝洞内退去。
“还想走吗?”来人冷冷喝道。
风蛇像遇到最可怕的事物,伏下遍体粼伤的蛇躯,不敢再动,鼻上朱红的肉瘤被爰居抓破,淌出冰凉而浓黏的血液。
身材魁梧的武士踏进洞内,像一个骄傲而冷漠的神?,走到风蛇身前。
凤清菊连忙去看自己的爱鸟,只见爰居被咬中的左爪完全肿起,伤口呈现出可怕的黑色。她取出几枚祛毒的丹药,捻碎给爰居敷上。眼波掠过那个强壮的武士,凤清菊一怔,“是你?”
峭魃君虞穿着布衣,截断了头发,他用一枚黑曜石切开风蛇血淋淋的肉瘤,从里面扯出血红的蛇精,张口吞下。那条风蛇随即毙命,庞大的身体软垂下来。
一声鸣玉般的清响,凤清菊拔出长剑,指向那个嗜血的魔王,峭魃君虞。
峭魃君虞淡淡道:“你的爰居虽然保住性命,但明天它的羽毛会开始脱落。
三天后,它的筋骨被蛇毒侵蚀,非但再不能飞翔,甚至无法站立。”
峭魃君虞擦去手上的血迹,然后挺起胸膛,对凤清菊手中的长剑视若不见。
凤清菊相信峭魃君虞所说是真的。爰居虽然敷上了祛毒的药物,伤口却毫无起色。
峭魃君虞把手伸进风蛇的肉瘤,从里折下一根寸许长的骨刺。他屈指一弹,骨刺射入爰居左爪。爰居厉啼一声,凶狠地盯着这个曾经刺伤过它的大敌。
爰居伤口中淌出乌黑血液。一盏茶时间之后,毒血尽去,紫黑的伤口便转为暗红,肿胀也随之消退。
“锵啷”一声,凤清菊长剑入鞘,“枭王来到这里,不会是因为一只鸟儿吧。”
“是风蛇的气息。我已经寻了它三日。”峭魃君虞淡淡道:“至于救你的座鸟,只是因为我不想死在你手中。”
凤清菊微微一怔,莞尔道:“枭王倒坦白。不过枭王兵指夷南,霸图方兴,为何会一个人来到这深山之中?”
峭魃君虞昂起头,“你是在盘问我吗?”
凤清菊毫不退让,“我只是好奇。究竟什么能让枭王抛下夷南不顾呢?”
“我若不说,仙子是否会杀了我?”
凤清菊狡黠地一笑,“你猜呢?”
峭魃君虞道:“仙子对君虞如此关爱,令君虞受宠若惊。实不相瞒,我来此只为杀这条风蛇,取它的蛇精。”
“蛇精虽是上佳的神物,但不至于让枭王孤身犯险吧?这风蛇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仙子想知道的是君虞何以能制服这条大蛇吧。仙子猜得没错。”峭魃君虞突然扬声道:“我已经攻灭夷南,生掳了辰瑶女王,并且毁掉了夷南的先祖宗庙,从大武辰丁的神柱内取出了蛇神之魄。风蛇毒牙虽利,却不敢伤我分毫。”
凤清菊虽然早有预感,但听到他亲口说出夷南被灭,仍不禁为之震惊,她踏前一步,“辰瑶现在何处?银翼侯呢?”
“女王若是未死,还在芹蝉手中。至于银翼侯,多半死在了乱兵之中。”
“芹蝉?”凤清菊心头泛起一股难言的寒意。
峭魃君虞乌黑的眼眸冷冷看着她,没有回答。
凤清菊凝视着峭魃君虞,良久道:“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希望枭王下次还有这样的好运气。我们走。”
凤清菊唤起爰居,一人一鸟离开山洞,转瞬消失无踪。
峭魃君虞站立良久,然后挥掌拂散了带着她体香的空气。
刚下过雨的山路泥泞难行,子微先元索性跃上半空,在林间御风而行。驰过北砀山这百余里山路,子微先元真元已耗去大半。他寻了一个隐蔽处,盘膝调息半个时辰,待真元回复,才动身寻找姑胥的营地。
此时已近午夜,凭借过人的灵觉,子微先元很快就发现了夜空下一片异乎寻常的火光。
姑胥雇佣的武士燃起篝火,整头整头烧炙着昼间获取的猎物,一面放怀痛饮。
城主华宥已经下令回师,这一趟会猎时间虽短,但猎到了一对白?,还有那头用六辆大车才能拉走的野猪,也算得上大有收获。返回姑胥只用沿鹤?F水顺流而下,对于这些把头颅系在刀柄上的汉子们来说,再轻松惬意不过。
子微先元将真元调至巅峰,然后缓步朝营地走去。他步履从容,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被人发现。若鹳辛在这里,一定会对这位大不了自己几岁的小师叔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彷佛知道每个人的视线和心意,每一步踏出,都落在所有人的视线之外,偶尔依靠营帐和营地里的辎重隐蔽身形。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走进营中,没有一个人发觉。
华宥屈膝跪坐在帐中,指上那枚血迹斑斓的古玉戒指在火光下微微闪动。百越的相邦左尹坐在他旁边,面前是一名锦服少年。
华宥道:“左相邦在这里。夫概,把夷南城破的经过仔细讲一遍。不得有任何遗漏。”
“是。”夫概吸了口气,稳住心神,然后道:“在下夫概,蒙辰瑶女王垂青,被选为侍读,居于夷南。七月十九日午夜,在下刚入睡,就听到外面有人在喊,枭军入城了。在下和几名随从出去看过,枭军并不多,大概在千人左右。”
左尹道:“听说枭军是以驯化的夜枭为坐骑,来去如飞,可有此事?”
“确实如此。枭军的座骑是一种大鸟,首尾长逾丈许。飞行高度可达二十丈,寻常弓箭很难射及。”
左尹点点头,不再作声。华宥道:“继续说。夷南士卒与我姑胥在伯仲之间,虽不及百越百万之众,也有甲士三万。枭军区区千余,怎能一战而平?”
“城主说的是。”夫概谨慎地说道:“枭军进入夷南,攻占了长堤上的高台,随即被银翼侯调动万余士卒围困。期间高台数度易手,但枭军居高临下,一遇强攻便策枭远扬。双方攻战直到寅时,长堤下突然涌出一队奇怪的武士。”
说着夫概打了个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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