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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说，你比他还幼稚，我们是什么样的人，怎么就到了要死要活的地步。”苏桃手插进裤兜里，歪着脑袋看他。
“没有要死要活，我不求死。”北域淡淡道。
“但是你也没求活，这就等同于送死，李萧然说得对，你的确在玩命。”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北域一笑。
“你管这个叫好好的？”苏桃说着就往北域的手臂上捶了一拳。
北域眉头一皱，却一声没吭。
“北域，我们都是死过的人，余下的日子就当捡到的，别太较真，你应该知道那滋味不好受，常人不能避免，你要是想避，还能避不掉么？”
“是你们太较真，我不过随心随性罢了，我没有虐待自己，也没有委屈自己，我过得很坦荡，很舒服，是你们要把自己的不忍心强加在我身上，李萧然那家伙想要我陪他长命百岁，但是长命百岁并不是每一个人的愿望，我不稀罕长命百岁，我只在乎曾经拥有，痛痛快快活一场于我而言，比长命百岁更痛快。”
苏桃哑然，来之前她多少预料到是这样的结果，但是没想到北域这样赤裸裸地说了出来，显得她和李萧然倒是不懂事了。
的确，他们三个这样历经生死几载，如今又归于平静的人，无论怎样的活法，都不为过，但求无愧于心。
所以，苏桃也不再劝了。
“你能下地吗？”苏桃问道。
“完全可以，不过你要出去等我一下，我穿件衣服。”北域笑道，知道苏桃听明白了他的话。
李萧然见苏桃和北域一起下楼来了，特意看了眼苏桃。
苏桃拍拍他的肩膀，“咱们别瞎操心了，这家伙心里明镜似的。”
“啥意思？”李萧然看着诡异的二人。
“苏桃难得来一次岛上，走，为你接风洗尘去。”北域笑道，两年了，头一次见他露出了笑。
“你小子可有伤在身，接什么风洗什么尘？”李萧然在后面嗷嗷大叫。
“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子了？”苏桃摇摇头。
“很早就这样了，我实在是后悔把他叫回来。”
“幸好我当年明智，哈哈。”
“有远见！”
“喂，你俩当我是空气啊，我可都听得见。”李萧然挤进俩人的队伍，三人成行，他们又像少年时那般，不怕死，不怕生，只要三人到齐，就是风雨不透的铜墙铁壁。
那天，北域第一次让大师傅开了小灶，蒸了一大锅的海货，煮了一大锅的肉，开了白酒，也不要筷子，大树下支张桌子，三条板凳一摆，像极了任何一个胡同里的夏夜晚餐。
北域和李萧然吃了一口海鲜和肉，都略微停顿了一下。
北域没说什么，继续端起碗，大口吃起来。
李萧然却是忍不住，“那丫头什么都不好，唯独做饭，特别的好。”
“谁？”苏桃一时没反应过来。
“算了，算了，故人，不提也罢。”李萧然怅然若失，饮下一杯酒。
苏桃却已经明白所指是谁。
“北域，我知道你不稀罕长命百岁，但是至少在她回来之前，你得好好地活着，不然真的是毫无意义了。”
“回来，不回来，又有何区别呢？”北域苦笑，“来，喝酒。”
这两年，北域已经想通了一件事，那就是，留一个念想在远方，生命里倒不至于一无所盼。
他本不是儿女情长的人，但是一旦付出了，即便是万劫不复，他也会受着。
这一点，他比她早很多就知道了。
夏夜静谧，浩如烟海，三个人吃吃喝喝停停，已是深夜，月明星稀，几分醉意，几分思绪，随着风，随着月色，谱成曲子，拨动着心弦。
“喂，你现在还喜欢吃巧克力吗？”苏桃笑着，手掌摊开，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枚巧克力，还是黑巧。
“切，早就不吃了这玩意了。”李萧然手一拍，却打空了。
“你就是嘴硬。”北域指着李萧然，揭穿道。
李萧然脸通红，“你不知道别瞎说，你可见过我这些年吃过巧克力？”
“你吃没吃过我不知道，但是你却是买了不少。”北域哈哈大笑道，扯着伤口痛，却很真实。
他好久没有这样真实地活着了。
今晚就当是向老天爷偷来的时光吧。
三个人酒喝完，人也醉了，这一次他们都没有保留，情到深处酒易醉，果然是没错的。
“苏桃交给你，我回去了。”北域扶着椅子，踉踉跄跄起身回去。
“喂，凭。。。凭什么是我啊？”李萧然骂骂咧咧。
“早就不是我的人了，凭什么还。。。还要赖着我，又不是。。。是我的媳妇，谁的媳妇谁管。。。去。。。。。”
他半抱半拖着苏桃，歪歪扭扭向家里走去。
海上起风了，带来奇怪的声音，像是少女的呜咽，凄凄惨惨戚戚，都说人鱼会在月圆之夜变身，唱出世上最婉转的歌，这歌声能迷惑人心，勾去人的魂魄，只怕是这海上也有一只人鱼，正唱着迷惑人心的歌谣。
北域回到房间，灯也没开，借着月色，倒在床上。月光照在他俊逸的脸上，却有两股溪流娟娟流出，蜿蜒而下，不停不止，绵延不尽。
七百多个日子里的黑夜，他一遍遍想念着丫头的缠绵，那么真实，真实得让他以为丫头就在身边，待伸手揽过去，却只是无尽的黑夜。
北域像那两只乌龟一样，重新给自己穿上厚重的盔甲，没想过让自己流泪，但是今天，因为苏桃的到来，让他想起了很多事，那些被他尘封起来，封坛入瓮埋入地下的往事，一一又浮现了出来。
这个铁血冷漠的汉子，躺在月色里，泪流满面，竟嘤嘤地哭了起来。
第二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他又会变回那个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北境域少，今晚也会被他埋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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