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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令王耒耷拉着眼皮，用尽全身力气在他耳边说道。
姬苏怕他断了气，赶紧追问：“马厩在哪？最近的驿站在何方？可需要官府凭证？”
王耒从内衬里掏出他已写好的文书，交到姬苏手上。
颤抖的食指慢慢抬起，指向了马厩的方向，嘴里轻轻道：“去……端州。”
姬苏拿着那文书，感到沉甸甸的。
正想再多问点什么，王耒就已合上了眼。
他耽误不得功夫，立马向着马厩奔去。
偌大的马厩里只剩下一匹被捆住的骏马，其余的都已被烤成了马干。
姬苏解开它的束缚，长腿一迈，跃上马背。
冒着重重烟火，踏着满目疮痍，向西面的端州驶去。
浮生谷少主姬苏，自幼精通骑射，曾在金陵城贵公子圈的跑马打靶比赛中拔得头筹，获得皇上御赐的“少年英雄”牌匾。
姬崇并没有因为他不具有修行天资而放弃对他的培养。
驾驭一匹陌生的马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只是这感觉久违了。
在马背上感受耳边呼啸而来的风，肆意潇洒的快感，仿佛自己回到了小时候。
每回在谷中骑着小马练习时，娘亲都会站在身后的亭子那里，慈爱地喊着：“小苏，慢点儿！”
距离禹县最近的驿站也有好几十里，姬苏一刻也不敢耽误。
他若早送达消息一天，城中百姓就早获救一刻。
不断有百姓往城外出逃，看到马背上的姬苏，跪下哭号着求救。
别说这里到达端州有上百里，他们即使在路上不遇到危险，也会被活活饿死。
天黑的时候，姬苏终于到达了驿站，今夜在此稍作休息，明日再启程。
想来一天没有吃饭，饥肠辘辘的姬苏叫了一大桌子好菜。
“喵喵！”
他大快朵颐起来，臻臻也坐在他身旁惬意地喝着鱼汤。
驿站里的人行色匆匆，吃得都很简单。
也许是这一桌子菜太过惹眼，也许是身旁那只黑猫惹人注目，姬苏感觉周围有人在盯着自己。
他用余光去看，到微微转过头，却正巧与那偷窥他的人来了个眼神碰撞。
不，是正大光明地看。
右侧一桌之隔，坐着四位黑衣女子。
她们不怎么说话，只是慢慢地品尝美酒。
其中一名女子手握酒杯，却不送入口中，目光越过它直勾勾地盯着姬苏看。
待到姬苏望向她，并不躲避遮掩，将手中酒杯微微提起，朝着他勾唇妩媚一笑。
姬苏出于礼貌，点头抿嘴回笑。
难道这副皮囊的主人那女子认识？
不会有这么倒霉的事吧？
姬苏心虚地转回脑袋，低下头匆匆吃饭。
却已然无心品尝食物的美味，只想赶紧吃完回到厢房。
夜里，姬苏睡得很熟，这一天实在是太累了。
臻臻蜷在枕头边，姬苏发梦翻身的时候，会无意中将它垫在脑袋下。
“这枕头怎么长毛了？”
姬苏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梦话，手在臻臻的背上挠着，软软的，很舒服。
正当臻臻被他弄醒怨念的眼神盯着他准备抗议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噔噔噔……噔噔噔……”
姬苏疲倦地揉了揉眼，有些烦躁地问：“谁啊？大晚上的。”
门外那人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敲着。
姬苏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门前，贴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又用食指戳开一个小洞去看。
只见一个女人的侧脸放大展现在眼前。
即使放大，也看不见她脸上的一丝毛孔。
皮肤真是好啊！
雪白雪白的。
玲珑俏鼻尖，樱桃红唇，巴掌脸。
姬苏还从未如此近距离观察一个女人。
“噔噔噔……”
突然，她将脸转了过来，与姬苏来了个对视。
一双杏仁眼漆黑似深海。
内里像有无数条毒蛇蹦射而出，对着姬苏吐信子。
姬苏感到心惊，后背泛起凉气。
这女人……不正是白天那个盯着他死命看的黑衣女子吗？
果然……她来了。
怕是来者不善。
姬苏正犹豫着要不要开门，门外女子就开了口：“小哥哥，我知道你在，你忍心看我一个柔弱的女子寂寞地站在门外吗？”
“？？？”
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姬苏不予理会，向床榻走去。
“小哥哥，这张脸怕不是你的吧？”
那女人又说话了。
这一回，姬苏想不理会也不成了。
千辛万苦地得到人皮面具，难不成到头来只是一场空？
他警惕地打开房门，那女人正慵懒地靠着墙壁。
见他将门打开，转过侧脸笑盈盈地看着他。
“怎么，懂得怜香惜玉了？”
这小妮子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一个味儿。
要勾引他。
也或许是他自作多情，这女人天生就不矜持。
媚态浑然天成，眼神却又妖得很，透着一股子毒辣。
“姑娘找我有何贵干？”
姬苏努力保持镇定，不让她看出端倪。
“小哥哥，不请我进去坐坐？”
她眼神开始拉丝。
姬苏感觉身上鸡皮疙瘩都起了。
自动给她让开道路。
女子毫不客气地走到茶桌前坐下，从壶里倒了盏茶。
臻臻在床上跳上跳下，不停地发问：“这女的是谁？”
姬苏用心灵沟通：“别问，待会儿闭上你的猫嘴。”
臻臻生气地喵叫了一声，裹上小被子倒床蒙住了喵头。
“坐呀。”
到底谁是客人？
那女子给姬苏倒好了茶，直勾勾地看着他笑。
姬苏木木地坐下，指腹反复磨着茶盏，却不端起。
空气大概沉默了十几秒。
姬苏终于忍无可忍，开门见山问：“明日我还要赶路，姑娘不妨直接说明来意。”
女子轻笑了一声，突然抬头狠狠地盯着他的脸。
眼神极其狠辣。
一个字一个字吐出：“姓翁的在哪儿？你的人皮面具可是找他做的？”
姬苏心里一阵寒颤，身子已经不听使唤。
只得嘴硬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什么姓翁的？人皮面具又是什么？”
“呵。”
那女子仰天长笑，忽然伸出手一把扯下了姬苏的人皮面具！
姬苏此刻原形毕露！
那张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做成的结实的面具，就这样粉碎在他眼前！
“哟，原来小哥哥你长得这样好看，抱歉，刚才是我太粗鲁了，还望不要见怪呀。”
这女人一下变了脸，仿佛刚才那个悍妇不是她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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