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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藏在繁华热闹的长安大街上狂奔,顾不上看那阔别十年的故里,不理会路人诧异的目光。
他低着头,眼中饱含泪水,有对这片故土深沉的爱以及对唐王深深的担忧。
忘不了十年前城外的杨柳依依。
忘不了唐王拉着他的手,对他说道:“家乡一捻土胜似万两金,御弟西行路好走。”
一方尘土一刹烟,一度君华一相送,一世长安一生忆。
当被九头狮妖一口吞下的时候,唐三藏早习以为常。
一路上遇到的妖怪千千万,刚开始还胆战心惊,害怕自己真被那妖怪活生生吃了,丧命事小,有负皇帝陛下以及大唐万民的期望事大。
以为还会和以前一样,被这妖怪带回洞府洗个澡,然后绑在那里,自己只需要安心等待几个徒弟前来搭救。
谁知上次凤仙郡那个为民求雨的少年将他从狮口中,解救了出来。
当时唐三藏还以为又是哪路神仙前来,谁知道,那少年说自己是大唐人士。
唐三藏刚开始自然不相信。
直到那少年他说起,十年前长安城前那一把土。
唐三藏开始半信半疑。
最后,少年对华夏历史侃侃而谈时的自豪感,甚至对唐王封赦的凌烟阁二十四功臣如数家珍。
唐三藏确信,这少年一定是大唐子民,妖怪哪有这文化。
紧接着那叫唐明的少年告诉他说:这次救你,是为了让你见唐王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
这四个字,把唐三藏吓了一跳,自己奉旨取经已有十年。
虽说时间漫长,但皇帝文治武功,又曾马上打天下,身体素质一向好,算算今年也才五十二岁,怎么可能是最后一面。
唐三藏不信,少年轻叹一口气,提起他便腾云驾雾,顷刻间便到了长安城外。
带着将信将疑的心态,唐三藏跑到皇宫门口,掏出盖有传国玉玺的通关文牒。
一番传报之后,唐三藏终于在宦官的带领下来到了翠微宫。
进到宫去,眼前的景象让他惊呆了。
“陛下。”
噗通!
唐三藏跪伏在地上,泪流满面的看向病榻上那个十年未见的圣上。
那个带领大唐繁荣昌盛,万邦来朝,四夷臣服的伟男子。
“御弟啊,你咳咳,你终于回来了,快起来说话。”
李世民脸色苍白,虚抬了一下手,有气无力的说道。
“皇儿,给他们赐座。”
病榻一旁,一宿没睡的太子李治红着眼点了点头,吩咐宫女摆座。
唐王身边,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半闭着眼睛,给李世民把着脉。
“陛下,你到底怎么了?”唐三藏急切地问道。
此时,一人拉了拉他的衣角,示意他先坐下。
唐三藏抬头一看。
这不正是那日和唐明在凤仙郡为民求雨的袁天罡。
唐三藏那日得知这袁天罡来自大唐,倍感亲切,自然和他聊了几句,因此也算认识。
“孙神医,父王的病到底如何?”
李治最是焦急,连声问道。
那医者便是大名鼎鼎的药王孙思邈。
孙思邈,摇头了摇头,默不作声。
“袁仙师,你一定有办法救陛下的,那日在凤仙郡,你都能求得雨来,你一定有仙法。”唐三藏见状,对袁天罡说过。
袁天罡为难地摇摇头说道:“陛下误服了那罗迩娑婆的红丸,此刻已经病入骨髓,恐怕大罗神仙过来也无能为力。”
“一定还会有办法的,我有一个徒弟曾经在太上老君那求得一枚九转金丹,救活了已经被淹死的乌鸡国国王。”
唐三藏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般。
袁天罡说道:“那乌鸡国国王定是元神未灭,所以九转金丹有效,那可恶的天竺来的番僧,给陛下服用的是直接吞噬元神的红丸。”
袁天罡修得一些术法,九转金丹的大名和药效自然也有耳闻。
天竺?
刚才袁天罡提到“罗迩娑婆”时,唐三藏还没反应过来,一说到天竺国,呆呆的愣在原地发呆。
天竺不就是西天如来的管辖地吗?
“御弟,你到了那咳咳,天竺国,可曾有观音说的这般好?”
李世民歇了口气,继续张了张惨白的嘴唇说道:
“若是那大乘佛经真有那般说的可以教化万民,也不必在意那罗迩娑婆是不是天竺国的人。
你还是要将那佛经在我大唐传播开来,君为轻,民为本,社稷次之。若是,若是……”
李世民微微垂了垂眼帘,默然不语。
……
唐三藏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金山寺。
随着那一声“皇帝驾崩了。”
一位爱民如子,文武兼备的千古圣君,就在刚刚步入中年的时候结束了他辉煌的一生,年仅五十一岁。
唐三藏的脑海中却满是西行路上那些妖魔鬼怪的身影。
张牙舞爪,血盆大口。
他们视人命如草芥,毫无底线,而那些最凶猛的反而是神佛菩萨的坐骑或宠物。
这便是菩萨口中的极乐世界?
贵为大唐天子的唐王临死前还跟他嘱咐道:
“君为轻,民为本,社稷次之。”
这才是我泱泱华夏的风骨。
何为佛,何为仙?
若成佛成神是为了一己私欲。
这经还有必要取吗?
唐三藏坐在金山寺的禅房内,形容枯槁,犹如一具行尸走肉。
从小的信仰,十年的坚持在这一刻崩塌。
“阿弥陀佛。”
随着一声佛号,两道金光闪烁,现出两道身形。
正是文殊和普贤菩萨。
唐三藏微微抬了抬眼皮,两位菩萨一副宝相庄严,慈眉善目,悲天悯人之相。
三藏心中苦笑,又耷拉着眼皮,不再理会。
文殊和普贤对视了一眼,说道:
“唐僧,还不快去西天取经,这是普度众生的大业耽搁不得。我等特来送你一程。”
唐三藏眼眶通红,两行清泪落下,口中喃喃道:“陛下死了。”
“阿弥陀佛。”普贤说道:“世间万物皆有定时,生有时,死有时。吾为何要伤感?”
“可是。”唐三藏哽咽道:“可是那死的是陛下,是我大唐的皇帝。”
“皇帝,皇帝不是万物吗?”
普贤一副佛法高深的表情,继续说道:
“既是万物,终归是要死的,佛曰:尘归尘,土归土,早死早超生,只有入我佛门修得正果,方能摆脱轮回之苦。”
好一个早死早超生。
唐三藏压抑住心中的怒气,问道:“请问两位菩萨,那罗迩娑婆可是我佛门之人?”
文殊和普贤二人心中一震,如来预料的事果然发生了。
不过那罗迩娑婆是佛门密宗之人,料这唐三藏也猜测不到。
至于为什么要毒死李世民,还不得怪他的部下。
大唐和天竺之间的通道被打开后,李世民派了以王玄策为首的使团出访天竺。
可王玄策到了天竺后,天竺国王戒日王已死,继位的新王阿罗顺本身有篡位的嫌疑,便伏击了使团,没想到被王玄策逃了。
这王玄策也是个人才,孤身一人集合了吐蕃的大军讨伐天竺,将阿罗顺俘虏,押送回长安。
中土大唐“一人灭一国“”的实力,让天竺国内的贵族胆战心惊,人心惶惶。
本来凡间之争神佛不得参与,但天竺毕竟是佛教的信徒国,这让灵山很没面子,成了天界的笑话,自然要出手惩戒一番。
“不,不是。”两位菩萨异口同声摇摇头道。
“出家人不打诳语。”唐三藏抬头看着两位菩萨,目光灼灼。
“不打诳语。”普贤尴尬地摇摇头,劝道:“唐王已逝,但他交给你的取经大业还未完成,还望你速速回去,早日完成此事。”
“恕难从命,唐王驾崩,作为大唐子民必须守孝二十七天。”唐三藏说道:
“这便是我华夏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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