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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主簿怜悯地看着被拦在门口的小奴。这些心思单纯的百姓，以为达鲁花赤什么都管，什么都能管。
不能让她打扰大人休息。
文主簿走过去，递给小奴一把伞：“小奴姑娘，有事可以明日再到安西府申诉。现在夜深了，又下着大雨，你一个人实在不安全。快撑着伞回去吧。”
他也认识她。是来仪院最近特别红的一个姑娘。怯生生的模样，引得多少欢场常客心痒难当。众人竞相追捧，势头直追头牌。
一块被群狼环伺，虎视眈眈的肥肉，怎么夜里还独自一人跑出来惊扰官府？
若是其他人这么做，文主簿应该早就让卫兵把他丢到大街上。
面对这个弱女子，他没有做得太绝。而且以她的出身和见识，不懂得官府礼仪，不明白怎么求助和报官，也很正常。无须太苛求她。
小奴却不肯离去。抓住卫兵的长戟，仍哭个不停。
“唉。小奴姑娘，你先告诉文某，发生了什么事？”文式心被哭软了。
张养浩已经披着外衣，顺着回廊慢慢走过来。刚好听见文式在问小奴。
小奴抽抽嗒嗒地说出了原委。
原来是刘千户的儿子，刘仁义，在来仪院里看上了小奴。
他一向没有品行，不管小奴清倌的身份，强逼小奴委身做妾。
小奴摆脱不得，来仪院虽然也有些势力，但不肯为了小奴而得罪刘千户。
小奴没办法，又听人说，上次买了她一夜的达鲁花赤张大人，专治刘千户。她不管不顾地跑来求助。
文式听得叹气连连。
张养浩站在原地，如墨的黑发披散着，烟雨氤氲着他的身姿。如梦如幻，脱俗不似在人间。
小奴泪眼婆娑，看见了这一身白衣。像抓住救命稻草：“张大人，求求你救救小奴！小奴愿意做牛做马，报答你和你那位朋友！”
她提及了禅儿。
张养浩又看了她一眼。她已经被风雨肆虐得像一只落汤鸡。那张极美的脸虽然毫无生气可言，但某个方位看过去，颇有禅儿的五六分神态。
他心中一动。“进来吧。”
文主簿大吃一惊，“大人，这，这不合适。”
小奴已经撞开卫兵的长戟，跌跌撞撞地跑到张养浩身边。
卫兵见达鲁花赤开口了，不再阻拦和驱赶，收起长戟，继续在门口站岗。
文主簿向前走了几步：“大人。小奴姑娘是妓籍。留宿官府，会惹人非议。”
张养浩却说：“文主簿，把小奴姑娘安排在前厅。茶水被褥和火炉都备好。明日一早，带去安西府申诉。”
小奴听了，眼神迅速黯淡下去。她想再争取一番：“大人。只要小奴能在大人身旁伺候一夜，小奴就不再有冤情要申诉。”
文式听得脸上发热。
青楼姑娘的心思果然不能按常理推测。
张养浩明白她的意思。她想借着服侍达鲁花赤的机会，打消刘仁义纠缠她的念头。
“你既然肯做牛做马，又要伺候本官，为何不伺候刘仁义呢？”张养浩平静地问，让人听不出责备和质疑。
“这……”小奴低下头，红着脸轻声说：“刘仁义怎能和张大人比。”
张养浩又问：“你虽然目前还是清倌人。但你也心知肚明，青楼烟花之地，不容许你清白一辈子。终究有染尘的那一刻。刘仁义要收你为妾，不正是保你清白的最好办法吗？”
张养浩也并非不解风月之人。欢场之情他见得多了。
小奴咬咬下唇。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眶中涌出来，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落。
“小奴自知命苦，不敢奢望清白。只是……小奴很想找一个自己倾心的男子，再把自己的清白交出去。大人……大人既然嫌弃，那就当小奴没有提起过吧。”
话语悲切，只有自怜，没有怨张养浩。
张养浩摇摇头：“小奴姑娘言重了。从妓必然会遇到这一天，并非看轻你。你也不要存自轻自贱的心。安稳在此歇一夜。明早再思量。”
张养浩真的一走了之。留下小奴和文式大眼瞪小眼。
小奴背过身去，哭起来。
同样的炸雷，没能惊醒禅儿。
大哥在一旁拼命摇她的手，“该去收拾格日尔那婆娘了。快醒来！第一天办事你就偷懒！以后还怎么指望你配合我出人头地啊！”
禅儿翻个身，趴在被铺上，继续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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