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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式皱着眉头说：“可是张大人是皇上亲封的达鲁花赤。群山军奏章和官文，理应让大人来撰写。”
张养浩微微一笑：“在他们看来，本官的达鲁花赤官阶，保不住了。所以无需再考虑本官的意见。”
文式脸色变得阴沉：“达鲁花赤连环命案根本毫无头绪。栽赃冤枉群山军，罔顾事实，只为了赶走大人。可是，他们有没有想过，真凶还没抓到，皇上却误以为太平了，派了蒙古达鲁花赤管辖关中。岂不是又白白送死一个人？这人也是他们的族人，甚至是亲属。怎么能推来送死呢？”
张养浩哂笑，没有言语。
只要去大都走一遭，去边境游历一番，就能看明白。人的眼中，贵贱排在族类之前。利益，又排在贵贱之上。
蒙古人也有不能糊口的贩夫走卒，被强征强娶的壮丁民女。在漠北，贵族就拥有大批的奴隶和女奴，这些不是同族么？
在关中作威作福，欺上瞒下的刘千户，不是汉人么？
至于来此当达鲁花赤的贵族，死了也不妨碍王爷和刘千户之流在关中的根基和家业。所以，只要赶走张养浩这颗眼中钉，换谁来当倒霉鬼，王爷根本不放心上。
“文主簿无需着急。”张养浩从思绪中回到当下，“虽然本官是汉人，但是护卫达鲁花赤府的卫兵们，都是在蒙古大军中服役的，名义上属于皇帝亲兵，奉天子之命保卫达鲁花赤。王爷能干涉安西府，不能踏破皇帝亲兵的仪仗。”
文式也知道这一点，只是忍不住紧张。“如果禅捕头在此，说不定又会扇王爷耳光。上一回禅捕头带几十个人，就敢跟王爷对阵。真是令人难忘。”
张养浩想起禅儿，无可奈何地笑起来。“她不在还省事些。否则，本官和你还要想办法劝架。”
文式想想也是，苦笑起来：“不知道禅捕头事情办得如何了。”
这三天中，禅儿白天忙着在山洞里布兵和收网，夜里忙着去照顾郭吉吉眼瞎了的奶奶。
要不是她是个女的，文式都要怀疑她是不是看上郭吉吉那个很漂亮的妹妹。
禅儿本来想撺掇杨三娘把夜明珠卖给张养浩。拿了五千两，分她一点中间人的钱。她私下打算补偿郭吉吉家人。
谁知道杨三娘竟然是个性情中人，选择了夜明珠，放弃了五千两。把禅儿给整懵了。
还有一个人让禅儿捉摸不透的。就是郭吉吉的妹妹，郭梦。
负责去寻找郭吉吉的捕快当日便回来禀报，郭吉吉被毒蛇咬伤，早已身亡。禅儿得知这个消息，心如刀割。
郭吉吉的尸体被抬回来。禅儿与张养浩一眼便看出，他的死状与那两名色目人几乎一致。
禅儿表面不动声色，说要把这笔账算到豢养双头怪蛇的那批人身上。到了巡逻的时候，双脚却情不自禁地去了郭吉吉的家里。
他家中是个篱笆小院子，收拾得挺干净利落，看上去很安详。他奶奶已经八十多岁，眼睛失明了。
禅儿站在篱笆之外，有些失魂落魄地看着院子里发生的一切。
瞎眼老奶奶在安静地淘着药材水，身旁有一大摞药草。老奶奶洗干净药材，熟练地码放整齐。
他家里卖药草的？禅儿心想。
不一会儿走出来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把药材收好，放进院子一角的大锅里煮起来。
她也是瞎子吗？禅儿这么大摇大摆站在低矮的篱笆墙外，她就像看不见一样。
禅儿走到小姑娘面前，想验证一下。
老奶奶听见了脚步声，关心地问：“吉吉，你回来了吗？”语调苍老而关切。
禅儿正要说话，小姑娘却一把按住她的唇，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
禅儿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小姑娘的手扑了空。
小姑娘也不惊讶：“奶奶，是哥哥回来了。他很累，我让他去歇息。”
老奶奶平静地说：“回来就好。你天天烧香拜神，他也该回来了。郭梦，你也要记得按时喝药。”
禅儿眼中满是愧疚。郭梦从她眼神中，已经能猜测到郭吉吉的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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