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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月儿在破柜子中拿出一个小木盒,打开木盒一股臭气扑面而来。
燕小六见状吓了一跳。
“啊.....是手指。”
仔细看着这根已经彻底腐败的断指,断痕处有些粗糙,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
两行泪水从白皙的脸颊划过,宋月儿哭诉道:“一年前有个黑衣蒙面人,给我送来一个盒子。他说我弟弟宋紫阳在他们手上。想让我弟活命必须按他们说的做。他让我在清江上假办女鬼吓唬官盐货船。那时连我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学会音波功。他们给我准备琵琶,白裙,还有乌篷船。只要有官盐货船经过造他们说的方法弹琵琶就行。”
老白怒目圆睁,大声喝问道:“所以你就用音波功把船员全都杀了?”
“没有,我没杀人。我亲眼看见有黑衣人把船员全都绑起来抓走了,后来我问那个黑衣人。他说他们只徒财不害命。船员被他们绑在安全的地方,没有一个人因为这件事死亡,但是如果我胆敢报官,如果我胆敢报官,他很会先杀了我弟弟,然后再来杀我。我们姐弟俩无依无靠,平白无故消失没人会在意。我自己没关系,但是我弟弟还小,就算我知道打劫盐船是死罪,但我绝不能让我弟弟有事。”
老白继续质问道:“你说谎,那现在事情已经败露,你就不怕他们杀了你弟弟吗?”
宋月儿抹去两行泪水,悲伤中带着一丝希望。
“不会的,他们已经赚的足够多了。今晚就收手,我马上就能见到他了。”
老白又问:“你为啥那么相信他们,你就不怕他们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吗?”
“经过一年的了解,我觉得他们不会杀人。他们只想要钱。他们会给极度缺盐的人偷偷留了一些。就像我昨晚在芦苇荡捡来的。据我了解有人因为缺盐生病,但是没人因为这件事死亡。”
老白刚想开口,一旁的燕小六终于忍不住发火了。
“白展堂,你够了。人与人之间还能不能有点最基本的信任了?”
被小六这么一嗓子,搞的老白也没什么思路。但是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到了傍晚,一位与莫小贝年纪相仿的男孩,迎着夕阳从江边缓缓走来。也许是亲人之间心有灵犀,离得大老远已经一年没见的姐弟俩疯狂的向对方扑了过去。紧紧的抱住对方相拥而泣。
“弟,你长高了,也胖了。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男孩猩红的眼睛抱住宋月儿迟迟不肯松手:“姐,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不,是姐对不起你。是姐没有照顾好你。”
宋月儿握着宋紫阳断了一根小拇指的右手心中在滴血。虽然经过一年多的困难现在姐弟俩终于重逢。唯一遗憾的就是弟弟断了一根手指。不过这要比丢了性命好的太多。
姐弟俩已经擦干了泪水,一旁的燕小六确是泪如泉涌。衣襟已经被泪水湿透。
“我最见不得这个,受尽苦难最终大团圆。我想我娘亲。我想我师父......”
一旁的老白双手掐腰嘲笑道:“得了吧你,瞅你那样?你都多大了还。能不能有点出息。你师父都不要你......”
燕小六反驳道:“胡说,我师父一定是办大事去了,怕我有危险才不带我。他都把最引以为傲的魔神刀法传授给我了,他一定是爱我的......”
老白在窗台上捡了一把满是灰尘的木刀扔给燕小六,一脸等着看笑话的表情说道:“嗯,是挺神叨,让我见识见识神叨刀法。”
燕小六接过木刀擦掉上面的灰尘,对着宋月儿埋怨道:“这是师父当年在这养伤的时候给宋紫阳做的玩具,你们怎么就放在这啊?”
说罢,燕小六开始挥舞木刀,简直就是乱砍一通毫无章法可言,更别提什么魔神刀法。燕小六越练越起劲,已经满身是汗。老白感觉这刀法有点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清江对岸,有几位中年男子下船。人们大喊:“见鬼了....”
不一会传来喜悦的欢呼声,还有激动的哭泣声。宋月儿说的那帮抢劫官盐的匪徒说道做到,确实没有杀人。
既然真的没人死亡,也算不幸中的万幸。看来以清江真的不会闹鬼了。晚饭期间宋紫阳心平气和的讲述一年前的遭遇。
“那天晚上,我在河边玩耍,身后有人问我,你知道宋月儿吗?我回过头,是一位陌生的中年人,满脸胡子表情特别凶狠,我有点害怕转身就要跑,他一把抓住我。跟我说我需要你们姐俩给我挣钱,挣很多钱。我被他打晕,再醒来时,已经关在一个黑屋子里。当时又吵又闹,他把我小手指切掉。威胁我要是不听话就把我脑袋切下来。从那之后,我特别害怕,害怕再也见不到姐姐。于是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每天好吃好喝,刚开始不让我出屋后来也允许我在房间里走动,再后来我可以去院子里散步。大胡子说他这一年挣的钱他几辈子都用不完了,抢劫官盐这事他再也不会干了。只要他远走高飞不在出手,没人能抓的到他。经过一年多的相处那大胡子似乎对我也有了一些感情,临走时给了我几张银票,还有给我换了一身新衣裳,让我穿的干干净净的回家找姐姐。一年下来我被当富家少爷养着,反倒苦了姐姐。为我牵肠挂肚......”
盐这个东西,看似微不足道,但是不能没有。菜里放盐吃着就特别香,燕小六嘴里塞的满满当当。含糊不清的说道:“不要再提以前的事情了,一切都过去了。以后大家都不会缺盐了。”
老白语重心长的说道:“抢劫官盐是死罪,虽然宋月儿是被逼无奈情有可原。但是被人发现也免不了要把牢底坐穿。不如你们趁着这件事没传出去,早点离开这里,去别地另谋生路。去七侠镇吧,那里有很多有情有义的朋友。”
姐弟俩点了点头,吃过晚饭后燕小六教宋紫阳刀法防身,老白帮着宋月儿开始整理东西。打开残破的柜门,一捆竹简掉了下来。宋月儿说道:“唉....这些东西扔了可惜,拿着又太重。以前家里穷买不起纸,我就用竹片当纸铁钉当笔教紫阳写字。”
“那你的字又是谁教的啊?”
老白捡起一捆竹简打开一看顿时愣了一下,再往窗外看去,只见宋紫阳一脸杀气的盯自己。
这一下老白瞬间明白了。这个清江鬼船案所有的疑惑也都解开了。
深夜,清江中飘着一艘小小的乌篷船。船头船尾点着两盏油灯。身穿白色锦袍的男孩坐在船头目光深邃。坐在船尾身穿灰条纹粗布长衫的青年男子一脸得意的怪笑。
男孩率先开口:“看来咱俩今晚有人要被江水淹死了.....”
青年男子伸出手指头左右摇摆表示否定:“我会游泳.....”
男孩继续冷声道:“盗圣白玉汤,现在七侠镇同福客栈跑堂,身边有书生剑,关中大侠吕轻候,降龙掌,丐帮帮主李秀莲全都是武林中响当当的高手。还有从没出手的衡山掌门莫小贝。武功平平的惊涛女侠郭芙蓉。就在几天前,你们联手韩千峰,冷彪清静寺两位高僧大败权倾朝野的魏振。想不到你们这样的组织会关心清江官盐案。如果你今天活着离开这里以后在想对你动手可就没机会了。”
老白摇头叹息:“你竟然知道的这么多,小小年纪城府极深,真应该让我家那个莫小贝跟你好好学学。”
宋紫阳仍是面无表情的说道:“本以为蒙混过关了,没想到你看到我小时候写的字就能猜到是我。你也挺聪明。”
老白道:“今天看着邻居菲菲姐穿着白裙,姐姐好羡慕好喜欢,等我长大了第一件事就是挣钱给姐姐买一条白裙。咱们中原人相信穿着红衣自杀的人会变成厉鬼,清江女鬼要是穿着红裙那画面应该更震撼。就算你想完成小时候的愿望,恳求你口中所谓的大胡子,但也没必要买这么贵重的白裙。宋月儿那条白裙面料考究价格不菲,需要京城著名的裁缝店才有存货。”
宋紫阳冷笑道:“也不能因为这点事情就怀疑我吧。你一定是还掌握了别的证据。
老白笑道:“没错,我心中有很多疑问解释不了。比如官盐都抢了还在乎别人死活,这显然不是心智成熟的劫匪能干的事。你是怕你姐姐知道后对你失望。还有断指的切口角度不对,切一根小孩的手指,一位壮汉怎么会用两刀呢?那是你自己切的,毕竟年纪小,下手时紧张犹豫。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学过音波神功。那玩意特别难学。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学会的。但是有个高手亲自教那就不一样了。燕小六,宋月儿,宋紫阳全都师从至尊刀魔。所以你会音波神功但是不如你姐姐的高深。不然你也不会拉你姐姐下水了。”
宋紫阳转身,江水开始剧烈波动。强大而纯粹的杀意让老白打心底发寒。
“我自打记事起,姐姐就一直在受苦,为了给还在襁褓中的喂上一口奶吃,半夜跑到邻居家的牛棚偷牛奶。
那时才八岁的姐姐笨手笨脚被老母牛踢成重伤。邻居发现又把姐姐臭骂一顿,那么小的孩子无依无靠还得照顾一个比她还小的婴儿,而且又受了伤。
我不知道那段时间她是怎么过来的,我就知道我每天躺在床上哭。姐姐会有各种办法搞到吃的。夏天还好有桃源村的水果。到了冬天就得挨家挨户乞讨。遇到好心人,赏口饭吃,遇到心眼坏的免不了一顿臭骂。
没有一点援助的我们姐俩能活下来真的是个奇迹。直到我八岁那年遇见刀魔。他教我们吹口哨,识音律,学习音波神功,练魔破刀法。走的时候留我我们姐俩二十两银子,这一点点银子对与只有八岁的我感触很大。
有了这东西就再也不用看人脸色受人白眼。只不过那时我还不是道这东西需要很多才行,越多越好。
刀魔走后不久,姐姐给我唱摇篮曲哄我睡觉。我发现我突然出现在一座大房子内,我跟姐姐穿的干净整洁。座子上摆满了美食。邻居从我家经过也要羡慕的多看两眼。慢慢的我意识到这是姐姐心中的期盼。这是音波神功的威力。
姐姐十六岁了,有媒婆上门说亲。人也相中了,婚事也订好了。可是男方了解我家贫穷的情况之后直接退婚。
那天晚上姐姐哭的很伤心,受伤,挨骂,被人欺负,被别人打。我从没见姐姐没哭过。可是一个女孩被人退婚可能之最后的心理防线了吧。从那之后,我就在没笑过。我活着的目的只有一个,我要钱,多多的钱。我要让姐姐过人上人的生活。
一年前我走在江边,看见一批运盐官船正在卸货。那时我就已经想到了这个计划。三阳阳县被大山围住,只有水路可以通行。只要控制水道那就控制整个三阳县。但是我一个人根本无法完成这样的事情。
在我姐姐眼前失踪之后,我去县外寻找合伙人。刚开始一个小孩子说的话没人能信,但是我给他们施展的一些手段之后全都非常配合我。
于是就有了清江鬼船。之后的事情你也清楚了。一年之内把盐价提高一千倍赚的盆满钵满。可是每次看到姐姐一个坐在船上扮演女鬼担心受怕我都很心痛。想一想再坚持几个月我要彻底改变。一劳永逸。为了钱,我可以切掉自己的手指头。姐姐受过的苦我会加倍补偿。”
突然,唢呐停止。老白与宋紫阳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泪流满面的宋月儿冲到一脸震惊的弟弟面前狠狠甩了一个大嘴巴。
“宋紫阳,我对你太失望了。人可以苦点累点,不能没有道德没有底线。你为了自己的利益害的全县百姓跟着倒霉。害得我整天提心吊胆惦记着可怜的弟弟。没想到你才是幕后元凶。”
宋紫阳大喊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
撕心裂肺的宋月儿咆哮道:“你错了,你这是为了你自己。我跟你说过,日子过的穷苦点没关系,千万不能做犯法的事。姐弟情深,以后一起努力让自己过的更好。手是干净拿东西吃的放心。而你,脏......”
燕小六吹了一晚上的唢呐,也不见有人围观。而平时总是害羞,少言寡语的宋月儿这一嗓子却招来病病殃殃的左邻右舍出来围观。
空气仿佛凝固,众人无话。过了一会燕小六拿着木刀气冲冲的砍向老白。
“本来好好的,人也回来了,事情也结束了。都怪你....”
老白边躲边说:“事实就是事实,难道你七舅姥爷他们的罪就白糟了。人间正道是沧桑,做错事尽量弥补还是有机会重新做人的。”
小六子知道,因为缺盐桃源村这一年产不忍赌。人们恨不得把清江女鬼生吞活剥。如今真正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燕小六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苦命的姐俩让人心疼,缺盐的百姓也很无辜。至于该怎么做,宋紫阳你自己拿注意吧。承认错误改过自新,还是继续让你姐姐伤心。”
宋紫阳冷哼一声:“这一年我见识很多东西。没什么是真正干净的。我的心结是让姐姐不再受苦。我做到了,这里有十万两银子。以后还会有更多。我不会收手的。姐姐可以不认弟弟,但弟弟无论什么时候心里都认姐姐.....”
宋紫阳把银票拍在座子上转身离去。
此时院门外站着一位神秘黑衣人,一层厚厚的气障护身看不清阵真容。一道掌风袭来将篱笆轰出个口子。老白使出踏雪无痕的轻功冲到黑衣人面前。
“葵花点穴手....”
双指直奔黑衣人气海。那神秘的黑衣人震惊之余连连后退。
“好快的轻功,好厉害的指法。”
电光火石之间,黑衣人调动丹田真气汇于指尖。模仿老白来了一手相同的指法。
“葵花点穴手。”
老白心中大惊,这人分明就是现学现卖。而且深得葵花点穴手的精髓。一出手直奔气海。速度之快就连身怀绝世轻功的老白都差点着了道。
这次轮到老白向后退,神秘黑衣人使出踏雪无痕轻功追赶。直到江边老白退无可退。
“葵花灵犀指.....”
这一招破釜沉舟的一指来的突然,黑衣内能来得及躲避胸膛被戳个窟窿。
“想不到葵花点穴手还有一招这么强的指法.....”
神秘黑衣嘴角渗出一丝鲜血。他给自己点穴,封住几处经脉止血。再以真气逆行的方式让让散布在周身的气障汇于右手。
厚重的气障散去,只见一面容俊朗的少年。看年纪也就十五六岁。但是看他的内功修为完全不是这个年纪能修炼出来的。掌心真气摩擦,伴有细小的雷电。老白见状顿感不安。
“这是天师派的功夫,你究竟是什么人?”
少年冷声道:“有什么问题去下边问吧。”
少年刚一抬手,整个人瞬间来到老白面前。这种身法就连老白也看不清路数,自觉心底一凉。自己就要玩完了。
千钧一发之际,急促的琵琶声响起。天地骤变,漫天的雷如瀑布倾泻。老白身后四尊栩栩如生的天王神像横眉立目。
对于没见过音波神功的黑衣少年慌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四尊神像缓缓向前移动,背后光华万丈,口念大道梵音。就连深得音波神功玄妙的老白也不禁为这种场面感到震撼。倒在地上惊的满头大汗。
“我的妈呀,太可怕了.....这小姑娘脑洞不小啊.......”
宋紫阳从远处缓缓走来。挡在少年身前。
“姐姐住手。”
看着黑衣少年倒在地上抽搐看样子就快不行了。宋月心一软,收起了琵琶。于此同时异象消失。一切恢复平静。
心碎的宋月儿有气无力的说道:“你要跟他走吗?你还想出去作恶?你害了全县的百姓心里没有一点愧疚吗?”
宋紫阳一滴泪水落下:“看着两个孤苦无依的两个孩子,吃草根,吃蚯蚓,睡在冰冷的茅草屋里。他们没一点愧疚吗?”
宋月儿反驳道:“难道所有又是坏人吗?刀魔,小六哥。难道他们对你不好吗?”
“小小的善意救不了这个世界的苦难。”
宋紫阳拉气喘吁吁的黑衣少年,河边走去,上了小船宋紫阳回头冷笑道:“是他们跟我走。”
小船已还没走远,燕小六手持木刀跳进江边向小船冲了过去。黑衣人抬手一掌将小六拍飞。
老白大惊,浑身颤抖的扶起燕小六。心想如果宋紫阳想杀他那老白今日必死无疑。燕小六还不服气,拿起木刀冲着黑衣人的方向开始胡乱挥砍。
“回来,我不怕你。敢尝尝我的魔神刀法吗?”
老白从后面拍了一下燕小六的额脑袋:“那叫魔破刀法,你个笨蛋别喊了,要是他真回来咱们都得死。”
突然老白灵光一闪问道:“小六子,你师父是不是叫邢育森。”
“嗯....”
次日,燕小六辞了桃源村的代理村长一职。恋恋不舍握着七舅姥爷的双手,眼含热泪扛着两大麻袋水果上船。
清江鬼船事件终于结束,最大的受害者就是“女鬼”宋月儿。本来老白邀请宋月儿去七侠镇散心。可是宋月儿不愿离开这个伤心地。
她分文不取,把十万两银票换成碎银子分发给被他亲弟弟迫害的三阳县全体百姓。这也算为弟弟偿还一点孽债。他多希望弟弟能变回以前听话乖巧的样子。姐弟俩离开这个伤心地重新开始。可是她最疼爱的弟弟仍是朝着一条不归路越走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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