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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睡至往日的时辰，还是醒了。
“银雁，什么时辰了？”
沈绎骑着被子，迷糊的问道。
“卯时三刻。”
听到霍平朔的声音，沈绎忽得将被子从腿下扯出来，把自己从头到脚裹住。
“别闷着。”
见沈绎用他那床素色被子将自己裹成粽子，霍平朔伸手把被角掀起来一点。
“你来做什么？”沈绎偷偷的从缝隙看向霍平朔。
“换药。”
霍平朔如前几日一般，在书房等着沈绎给他上药。
眼看过了平日的时辰，沈绎还未出现，就自己寻了过来。
没想到沈绎竟睡的沉，霍平朔换完药，还研究了一会她豪放的睡姿。
“你转过去，我穿衣服，给你换药。”沈绎有些羞涩的说道。
虽然平日与霍平朔相处，多数时，她都是有意无意的挑逗和试探。
但不代表，自己在被他堵在浴盆或者床榻时，能坦然面对。
“我自己换完了。”
霍平朔将被子往下扯了扯，把沈绎的头露了出来。
“我这没有那些宗室的礼制，你可以随意一些。”
霍平朔临走前的这句话，沈绎昨天晚上在书房听到前半段，后半段被顾芷柔打断了。
这些时日，霍平朔和沈绎说过的唯二长话，一句许了她疆域，一句许了她自由。
这直白，毫无润色的话，是沈绎这二十二年来，听到的最真诚的话。
真诚到，让她觉得，仅凭霍平朔之妻的这个身份，似乎自己就可以躺赢。
但世上哪来那么多可以躺赢的事。
比如，她白捡的天启皇商的身份，这会就出了乱子。
“去查一下，圣人现在将那些商行交由哪个家族搭理，用飞鹰线。”
这几日金松一直外出，在为沈绎打探十三关各地春荒的事情。
原本已经将情况摸查的差不多，结果他忽然接到几个关府传过来的暗信，有些商行发灾难钱，哄抬粮价。
这些商行恰巧都是沈家名下，并刚开始在十三关行商。
因此金松顾不得收集最后两个关府春荒的情况，急忙返回了朔阳关。
虽然这些商行已经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但发灾难钱的行为，沈绎不能置之不理，更何况还打着沈家的名号。
银雁听到沈绎要启用飞鹰线，也晓得事态的紧急。
沈绎在原主转移家业的基础上，又建立了几条自己的信息线。
这飞鹰线除非有重大情况，否则不会动用，因为堪比八百里加急，传递一次，动用的人力财力太大。
“安排人，沿着应景年和紫玲入关的路线去接人，明天我必须要见到他们。”
突如其来的变动，让沈绎不得不抓紧布局产业迁移的事情。
想在十三关落脚，自然少不得与官府打交道。
这个官府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夫君，霍平朔。
所以，她急需应景年这个明面上的总掌柜。
银雁下去安排沈绎交代的事情，金松则留下将自己摸查的情况，给沈绎做了汇报。
因前两年的瘟疫和蝗灾，西北十三关民生一直没有太大起色，勉强温饱。
去年刚有所缓和，结果西北数月干旱，秋季绝收。
霍平朔拨款到各关赈灾后，原计划百姓能撑到春耕。
但人算不如天算，干旱一直延续到今年开春。
沈绎和霍平朔相遇的那个暮春的雨夜，是西北十三关的第一场春雨。
迟来的春雨和久久不肯退去的寒潮，将春耕从初春拖到了暮春。
为抢春耕，霍平朔命令十三关皆抽调兵卒，帮助百姓开垦播种。
这几日刚到春耕尾声，本以为再熬三五个月，便可以挺过去，却不想沈家商行趁虚而入，借着十三关粮仓已空的档口，哄抬粮价。
从未锦上添花，却行落井下石之举。
“金松，你去查一下他们都是从哪里收的粮，现在还有多少存粮，十三关每日粮食缺口是多少。”
沈家商行原本是有粮食生意的，只是在沈绎转交给圣人时，粮食线基本已剩空壳。
短短三个月，他们如何建起来，供应整个十三关的粮食线？
因这两日沈绎已经接手平西王府，张管家白日又如以往一般，带着府内侍从协助百姓春耕，顾芷柔也一直跟着外出。
所以，当顾芷柔出现在主屋时，沈绎心生一丝奇怪。
“原来王妃这般娇奢的日子，都是榨干西北十三关百姓的血肉换来的，不知道王妃享受的可心安理得？”
厉声呵问沈绎的顾芷柔，脸上不见了往日的娇柔与怯懦。
而沈绎依旧不急不躁：
“顾小姐此话是何意？我听的不太明白。”
想来，不是朔阳关也出现了沈家哄抬物价的事，就是顾芷柔有自己的消息线。
如果是后者，倒是不能小看了这个小姑娘呢。
“王妃何必揣着明白当糊涂呢，如果不是作为沈家家主的你授意，沈家奸商又怎么会在十三关内哄抬粮价，榨取百姓血肉？”
沈绎原本端坐在胡床上，听完顾芷柔的话，她反倒慵懒地半躺了下来：
“沈家商行都在哪几关哄抬物价了？劳顾小姐和我细说一下，我算算自己吸干了多少百姓的血肉。”
顾芷柔听沈绎语气中透露出小小的得意，不由的恨的牙痒痒。
忽然瞥见窗外霍平朔的身影，顾芷柔收起了刚才的戾气，转而柔软的劝说沈绎：
“朔哥哥这些年一直苦着自己，都是为了十三关百姓能吃饱穿暖，芷柔知道王妃身份娇贵，奢侈惯了。但既然嫁给了朔哥哥，王妃应该与朔哥哥一心。”
沈绎面带笑容，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见沈绎没有打断，也像以往那般出声呛她，顾芷柔又继续说道：
“如今王妃在府内奢侈无度，府外又纵商压榨百姓，这让朔哥哥在十三关的百姓中如何立足啊。”
“朔哥哥现在真的很难，芷柔恳求王妃体谅一下朔哥哥，让沈家商行开仓放粮。”
说完，顾芷柔的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然后身子一矮，竟给沈绎跪下了。
沈绎将外衫拢好，坐正了，微微侧过脸，朝窗外道：
“将军听够了吗？”
顾芷柔刚才忽然转变语气，沈绎猜测，应该是霍平朔出现了。
因为顾芷柔的位置，正好能看到窗外。
霍平朔听到沈绎称自己为将军，愣了一下。
他没记错的话，这是沈绎第二次称他为将军。
第一次是在那个雨夜，他用马鞭挑起她的帽纱，她语气冰冷的问：将军可查验到要找的人了？
这一次，与之前是一样的冰冷。
霍平朔进屋后，沈绎并没有从胡床上下来，只是面上端着挑不出错的微笑，说道：
“将军也是来质问我的？”
顾芷柔没想到沈绎会猜到霍平朔在外面，也没想到她会直接问霍平朔此事。
霍平朔攥了攥手中的那枚印信，没承认，也没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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