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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谈判的场面，谁都没见过！
“我的弓不快，但你的人多。”
霍平朔一扬下巴，赵子飞与石伟真带着西北军，也把刀架在了呼戎部的人脖子上。
呼日札怒目圆瞪，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是他呼戎部最后的族人、最后的血脉！
他蛰伏这么多年，不能毁于这一刻。
“想不到她竟然这么值钱！”呼日札将手中的匕首稍稍离开沈绎的脖子，又说道：“收起你的无回弓，你先放人，我再放她！”
他不仅忌惮霍平朔的湛金枪，也同样忌惮这把名叫“无回”的重弓。
开弓没有回头箭，此弓一开必见血！
霍平朔手中的弓箭依旧对准着呼日札，但余光却落在了沈绎的手上，高声道：“好，听到了吗？”
沈绎先前便猜测到，霍平朔是后手的，所以一直在留心他的话，看能不能找到自己配合他的契机。
直到霍平朔挽起重弓，沈绎知道，契机应该就在眼前。
当听到“听到了吗”这四个字的时候，沈绎的嘴角挂上了笑，她知道霍平朔定是看到了她刚才故意呼救时，露给他看的东西了。
因此，这四个字是霍平朔说给她听的。
缩在袖中的手腕忽而翻转，等着霍平朔接下来的举动。
见沈绎衣袖微动，霍平朔冷着声道：“放——刀！”
刀字话音未落全，他身后的西北军瞬间挥刀斩杀了全部战俘。于此同时，霍平朔重弓上的箭离了弦，直奔呼日札的面门。
一千九百多族人的头滚落在地，鲜血染红了西北军脚下的黄沙。
呼日札艰难的从灭族的窒息中缓过神，却为时已晚。眼前是近在咫尺的飞箭，腹下是撕心裂肺的绞痛。
他手中的匕首，终究没有快过霍平朔的箭。
“你装……”呼日札的话未说完，便倒身在地，顺带将沈绎一并扯倒。
沈绎欲起身，却发觉呼日札手上的匕首堪堪抵在了她的脖子上，她若再动一分，便是自刎。
霍平朔的马是随着飞箭一起奔向呼日札的，所当沈绎倒地的瞬间，霍平朔也到了近前。
慌忙翻身下马，蹲下身查看沈绎的情况。
“别怕。”
霍平朔将呼日札的手腕掰，伸手去扶沈绎。
“男女授受不清。”沈绎躲开霍平朔的手，自己挣扎着起身，却不想一个趔趄又跌回呼日札的身上。
看着还能和他贫嘴的沈绎，霍平朔的心说不出安稳，如果说先前用刀抬着沈绎下巴，问她话时，他的心中还带着被沈绎诓骗的气，那此时他已经记不起自己到底气的是什么了。
正如呼日札为激怒他而说的话一般，他是连父母祭拜之地都无法拥有的人，如今沈绎还能好好的在他眼前说话，他还有什么好气的。
什么事，能比人活着还重要？
因此，霍平朔忍不住，带着浅浅的笑意说道：“和尸体就能说得清了？”
然后伸手将呼日札死死钳着沈绎肩膀的手指，一根一根掰断。
沈绎听着耳边咯嘣、咯嘣的声，心里直突突，觉得比被呼日札劫持、比千人在自己眼前一瞬间被屠尽还可怕。
以至于没控制住自己的嘴，哑着嗓子，抖着音儿，喃喃自语道：“你太可怕了。”
“怕我？”霍平朔微微扬了一下眉，扶着沈绎的胳膊，把人从呼日札的尸体上带了起来。
沈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强噎下口水，心道：两个字便屠杀近两千余口人，灭了一个部族，能不可怕吗！
长长的出了口气，沈绎轻轻的说道：“我会适应的。”
她是平西王妃，大将军夫人，这刀头舔血的厮杀，日后定会少不了。
她不能逃，也不愿逃，因为她不想霍平朔一人面对，所以她一定会适应这样杀伐果决的霍平朔！适应这样先国家百姓后自己的霍平朔！
这时贾襄和巧儿也慌忙的跑了过来，“多谢王爷搭救舍妹。”
贾襄跪倒在地，给霍平朔磕头致谢。巧儿则急忙从霍平朔手中接过沈绎的胳膊，低声说道：“奴婢先行带小姐回去上药。”
霍平朔看了眼沈绎的脖子，点了点头，“回吧。”
沈绎离开后，霍平朔去取呼日札身上的匕首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心不知何时布满了汗津。
看着正中呼日札眉心的箭，霍平朔平生头一次生出后怕。
如果当时呼日札没有被族人屠杀来带的震慑而分神，如果沈绎没能顺利的刺伤呼日札，如果……
想了无数个如果后，霍平朔拔下呼日札身上的匕首，顺手在呼日札的衣服上蹭了几下，将血渍擦干净。
“想不到再次见你开这把重弓，竟是在这个时候。”被赵子飞抓来的老白，手中拎着一把天狼弯刀，踢了脚呼日札的尸体，“这一族，就此绝了！”
老白是为数不多的几个知道霍平朔旧事的人，因此对于霍平朔刚才的决定并不意外。
这护戎族如西北的野狼一般，好战善战，同时也最记仇恨。
可以说，他们和霍平朔，和朔阳关之间的宿命，从当年朔阳关被屠开始，就只能是至死方休！
霍平朔朝不远处正在组织善后，处理遍地尸体的赵子飞喊了声。
赵子飞快步跑了过来，见霍平朔微微泛红色眼角，不禁抽了下鼻子，飞快的眨着眼皮，掩下自己眼中的泪花，说道：“大哥，最后站着的，是咱们！”
“一起葬了吧，完事你带人去各个商队走一圈，安抚一下。”看了眼呼日札的尸体，霍平朔握着沈绎的匕首，离开了。
看着霍平朔越走越远的背影，赵子飞竟觉得那身影并无半分大仇得报的轻松，反而好似又有千斤重担，架在了那笔直的脊背上。
“本是多情人，却为这天下炼就了钢筋铁骨。”老白拍了拍赵子飞的肩，拎着天狼弯刀走了。
此时，已经上完药，换好衣服的沈绎，双眼空洞，双唇惨白的瘫坐在马车里。
明明累极了，却不敢闭眼。
一闭眼，不是千百颗人头落地，血溅三尺的恐怖场面，就是那眨眼间便到了她面前的飞箭。
当时被呼日札挟持的时候，她虽然哭哭啼啼的，不过是为了让呼日札放松对她的警觉，给自救和他救创造机会。
因此那时的她是不害怕的，她知道一旦害怕，自己和霍平朔就会变得被动。
她不喜欢被动，更不喜欢自己的命被别人掌控。
所以，她无惧飞面而来的箭矢，无惧眼前的血流成河，因为只有挨过去这些，她才有机会活命。
可是当真正活下来，脱离困境后，谁能不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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