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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顾将军双目圆瞪，怒不可遏地把手边的茶盅摔在地上，“逆子！”
屋内的下人们纷纷惶恐地跪下，低垂着头不敢言语。
茶盅触地而碎，一枚碎片飞起划过了顾嘉言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尚且七、八岁大的男孩，被划伤了也不哭，就那么挺直着腰背站着，清秀冷峻的小脸小脸上满是冷漠，黑眸里闪过一丝不耐。
继夫人陈氏顶着顾将军的怒火，颤巍巍的走上前，轻言相劝，“夫君，莫要动怒，言儿还小，您慢慢教他......”
她心里暗自叫苦。
嫁过来的这几年，陈氏一直不知该如何对待这个继子。继母难为，说轻了说重了都不是。
“我如何能不动怒？”顾将军尚在气头上，大掌一挥，一把挥开陈氏，“这个逆子竟然驰烈马穿过闹市，将一寻常百姓踢踏致死！”
“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是我北宸的百姓！”
陈氏被推开，腰间撞在了小茶几上，疼痛异常，但她还是强自忍下。
顾将军见顾嘉言一脸的无所畏惧，怒吼一声，“来人！拿家法来！”
陈氏闻言，小声惊呼：“夫君——”顾嘉言不过几岁大的小人，如何能经受得住这家法。
小厮取来藤条，双手奉上。
顾将军接过，呵斥道：“跪下！”
小小的顾嘉言便单膝跪地，仰着的小脸上面无表情，似乎还带着一丝嘲讽。
“逆子，你今日伤了一条人命，我奉家法打你三十鞭，作为惩戒！”
顾将军高高地举起藤条，狠狠地挥向顾嘉言的背上。
啪——
啪——
啪——
一鞭、两鞭、三鞭、......
顾嘉言背上已是血肉模糊，但仍一声不吭。
一室的下人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就连陈氏也用帕子捂住嘴，不忍直视。
三十鞭，便是一个壮汉也得去了半条命，但顾嘉言愣是一声不吭忍了下来。
顾将军喘着粗气，把藤条扔在地上，瘫坐在椅子上，他脸色复杂地看向自己唯一的儿子。
顾嘉言是顾将军与爱妻唯一的孩子，顾夫人产下他之后便撒手人寰。
顾将军怕触景生情，便将顾嘉言丢给奶娘照顾，不敢去亲近他。
后来等顾嘉言稍大些后，顾将军却发现这个孩子好似性格与常人不同。想再板正时，却已为时晚矣。
顾嘉言双手撑地，额头、身上已被被汗水浸透了，背上衣衫褴褛，血肉模糊。
“你......你去吧。”顾将军撇过眼睛，无力地挥挥手。
顾嘉言踉跄着站起身来，在小厮的搀扶下离去。
下人们匆匆打扫着脏污的地面和破碎的瓷片。
陈氏抖着手端上一碗茶，嗓音微颤，“夫君......用杯茶吧......”
顾将军垂着眸接过来，盯着茶水良久不语，末了，叹出一口气。
“言儿，不知为何，竟不像顾家人。”
陈氏错愕。
顾将军佝偻着身子，看着好似老了十岁，“我顾家世代忠良，爱民如子，南征北战只为护百姓安宁。”
“可言儿......性子冷血，无所顾忌，从未将他人放在心上。想是我明日死了，他也不会掉一滴眼泪。”
陈氏柔声道：“妾幼时也顽皮，惹得家中大人头疼不已。言儿如今年纪尚幼，待大些便好了。”
顾将军苦笑着摇摇头。
不会的。
他这一生阅人无数，从未看走眼过。顾嘉言的性子随着年月增长，也只会愈加冷血罢了。
顾将军眸光一闪，如若有一日顾嘉言将要铸成大错，在那之前，他一定会亲手了结了他——即使他顾家就此无后。
北宸宁定20年，京都狩猎场。
丛林里，七岁的阿音公主边哭边走着，衣衫上粘着泥土，委委屈屈地呜咽着。
五公主作弄她，将她身边的侍女支走后，强行带她进了丛林。
“七妹啊，你可当心着些，这狩猎场可刀剑无眼，你可莫让人当做一只小兔子射杀了哈哈哈！”
五公主高高地骑在马上，睨着柔弱胆小的唐音，嗤笑一声，领着侍女、侍卫们浩浩荡荡地离去了。
此时，丛林里一个人影都没有，到处是长的奇形怪状的植物，时不时还会碰见蜘蛛和蛇。
小唐音很怕，她努力地回想着来时的路，迈着小短腿一步一步往前走着。
她用袖子擦擦满是泪水的小脸，又吸了吸鼻子。
忽然，前方出现一个人影。
小唐音愣了一下，睁大星眸看去，呀，参天的古树下确实是站着一个人！
下一秒，她像是一支离弦的箭，向着那人冲了过去。
看着地上的残局，顾嘉言心满意足地站起身，收回刀子，随手在自己的袖子上划了划，蹭干净了血迹。
身后蓦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警觉地转身看去。
忽然，一具又小又软的身躯撞进了他的怀里。
顾嘉言皱了皱眉，不喜有人挨得这么近，他抬手拎着唐音的衣服把她扯到一边。要不是现在他心情尚佳，这小丫头的下场绝对不会好过。
没想到，被甩出去的唐音哼唧着又扑了回来，“呜呜呜，哥哥，阿音迷路了，你能带阿音出去么......”
她抽噎着：“阿音可以给你很多银钱，和好吃的饭食作为回报——”
顾嘉言冷哼一声，谁稀罕？
他又去拎唐音的衣服。
唐音又扑了回来。
她像是一只八爪鱼，紧紧地攀在顾嘉言的身上，撕心裂肺的叫嚷着：“不要丢下阿音——不要丢下阿音——”
顾嘉言忍不住抬起双手捂住了耳朵。
他皱着眉头看着胸口的小姑娘——真的好像一只狗皮膏药。
“你下来，别碰我。我带你出去。”
终于，少年还是妥协了。
没办法。
穿着华服，又自称阿音。除了七公主唐音不做第二人想。
如果杀了公主的话，确实不好交代。
不知道自己死里逃生的唐音展颜一笑，如果不是脸上脏兮兮的，还有鼻涕泡的话，也算是个小美人。
她怯生生地伸手轻轻握住少年的小拇指，“哥哥......我可以牵你吗？我有一点怕......”
顾嘉言垂眸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小姑娘便又开心起来，“哥哥，我的名字叫阿音，你叫什么呢？”
顾嘉言：“......”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哥哥，你叫什么呀？”
“......”好吵。
“哥哥，你的名字叫什么呀？”
“......闭嘴。顾嘉言。”
“嘉言哥哥，你认识路的吗？好厉害呀。阿音就不认识路......”
“.....”是你太笨了。
就这样，九岁的顾嘉言和七岁的唐音开启了属于他们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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