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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故可以面无表情地告诉你：酒肉池林，无处不是白花花的肉体，无处没有裸露的肌肤。
下等妓女用着脸颊的胭脂，年老的妓女把粉敷得厚厚的，远远望去，就像是张着血盆大口的女鬼。
但就是这样的女人，在妓院还是很吃香。
谁会去买账？卖苦力的工人，没钱但又想嫖的穷小子，十几文钱就可以睡个女人，对他们来说，有点小贵，但也是可以承受的。
毕竟，一个苦力一天也就赚个十几文。
记事以来，那守门的老人就指着那群妓女中最年轻的那个，不怀好意地笑，“你看，那就是你那没良心的娘。”
起初，他也会怀着濡慕之情，跑到那个女人面前，学着自己在街上看到的，怯怯的牵着那人衣角，叫着“娘”。
可沈木槿整日和男人厮混，又哪里会知道眼前这小孩会是自己的孩子？
看天色还早，揪着沈故的脸，“你这孩子，怎么见到个人就叫娘？”表情还算正常。
但是当沈木槿松开揪着沈故脸的手，看到那守门人似笑非笑的眼神，立马领会到其中的深意，用力地把沈故推倒在地。
“我就知道你这小子没安什么好心，老娘可没你这么大的儿子？你就是个灾星，给我滚远点。”
话刚落地，沈木槿还嫌不够解气，踹了身几脚，眼睛四处飘，想着找个东西揍沈故。
看门的眼见事情要闹大，怕沈木槿把人给打死了，忙迈着步子快走过来。
沈木槿对沈故无所忌惮的打骂，但对这看门的还是有些忌惮的，那人好歹比自己在这地方多呆了几十年，总是有些人脉的，自己本就混得差，要是得罪了他，以后还不知道会有什么苦头吃。
看到那人走来，沈木槿只好放下揍沈故的念头，拍了拍手，径直走了。
沈故此时还蒙着，他不知道刚刚还对自己笑的女人，怎么突然生气，把自己推倒，理都不理自己就走了。
看门的迈着蹒跚的步伐向沈故走来，并没有沈木槿以为的二人感情很好。
老人望向远方，“我说过了，有没有这娘都一样，你看她，怎么会爱你！女人都是这般无情的。”
老人似乎想到了什么，没有一直到这个话题上多聊，“这世道，你要想活得好就去多看，多体会，去看看这迎客楼的女人是怎么做的，多学着点，将来一定有用得上的地方，把握人心才是最为重要的。”
老人说完，拄着拐杖就走了，也不管沈故此时还在地上。
从那以后，沈故把老人的话听了进去。
趁着年龄小，在楼中充当送酒、送茶点的伙计，在一旁看着其他人是怎么做的。
但他见到的都是低级妓子，她们大多三十上下，除了沈故他娘是做错事被发到这里来的，稍微年轻些，只有二十出头。
其实那年，沈故也才八九岁的样子。
他看习惯了男欢女爱，也对这种男女情迷意乱的事情感到恶心，他本以为妓子就是和男人做那档子事情。
可在经过观察后，其实她们都是有各自招揽客人的招数。
就拿那擅长唱那淫歌艳词的元娘来说，她喜欢在自己的房间里唱，声音忽大忽小，给人以隐隐约约的感觉，就像是文人口中的“犹抱琵琶半遮面”。
等到客人来到她的房间，她也不急着伺候，而是隔着帘子,掐着嗓子，虽说是忸怩的声音，但是并不让人讨厌。
有时候老人也会出现，“你看，这也是门学问，你要学的东西可多了！”
沈故并不想理这人，往日被人欺负也没见为自己出头，整日就是在远处看自己的笑话，要不然就是在那里说风凉话。
从小也没见他对自己有什么好的态度，能自己走路说话后，老人就没管过沈故的吃食了，沈故还问过。
老人闷声笑了笑：“你又不是这迎客楼的人，这楼主又没有给钱我，我把你养大这么大就不错了，再说了，这楼中哪里不是吃的喝的，你自己去那些个地方，总能有吃的。”
沈故也不知道老人为什么要自己看这些？虽然说这些妓子各有各的法门，可是在沈故懵懵懂懂的认知里，这些做法都是邀宠的手段，是上不得台面的，但是却不敢在老人面前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看得多了，就习以为常了。
沈故有时还能和老人面不改色地聊上几句。
可就是这般不在意的态度，入了林妈妈的眼。
那年，沈故十三岁。
“木槿呀，你那儿子你还记得？”林妈妈一改近几年对沈木槿的不闻不问，殷勤地对沈木槿说。
沈木槿对林妈妈的到来受宠若惊，“妈妈，您今儿个怎么来了？”
“木槿呀，这些年你的苦妈妈也是看在心里的。”林妈妈故意顿了顿，看向沈木槿。
沈木槿这些年在底层混着也不是白混的，那些个人情往来早就摸个一清二楚，自然是知道以林妈妈这无利不起早的性子，几年没来看过自己，今日却来了，定是有所图谋的。
但又想了想自己如今这境地，是个人都能来踩一脚，可偏偏除了这迎客楼，但是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妈妈这是什么话，当时若不是自己背着妈妈做出这事，让得妈妈难做人，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尽管心中对林妈妈充满怨恨，但还是在一旁陪着笑开口。
“我总是在想，若不是那档子事，你这会子也应该成了我这迎客楼的顶顶的门面，可偏偏你没听进去我的话，当时处置你，也是按照楼中的规矩来，你这些年可又怨言。”林妈妈又是劝慰又是威胁地说。
“妈妈这说的是什么话？如今这下场2，是木槿咎由自取，木槿自是明白妈妈当时的进退两难。”
听到这话，林妈妈心中暗自咂舌，心想，这妮子这几年倒是长了不少心眼子，说话也变得好听，要是早几年这样，自己也不至于损失个好苗子。
林妈妈忙握住沈木槿的手，“我这里倒是有个好生意，就是看你舍不舍得？”
“妈妈这说得什么话，木槿吃的喝的穿的，哪样不是楼里给的，就是教木槿去火海，木槿也是愿意的。”沈木槿暗骂林妈妈狡诈，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压榨自己。
林妈妈觉得沈木槿被这些年的日子磨平了棱角，也就没再吊着她，“您那儿子今年可是十三了，我前些日子看着他，就想起当时你那番受人追捧的场景，恰好林妈妈我呀，认识那楚风馆的人，叫他们看看，他们说你家那孩子苗子好，是个可造之材，他们说愿意出这个数。”
林妈妈伸出三根手指，对着沈木槿示意。
“三十两？”沈木槿激动地开口。
“你瞧瞧你这样子，三百两！”林妈妈笑着回答。
“林妈妈可别蒙我，你说沈故那孩子能卖三百两？您可别诓我！”沈木槿不敢相信这数字，接连问了三四遍，直到把林妈妈给问烦了。
“你呀，就别问了。反正就是三百两，我今儿个来就是问你做不做这笔生意？你要是想走，这是三百两，我这里就给你扣下一百两，其他的钱你就拿着去外面，购置田地也好好，叫人也好，反正我不会叫其他人贪了去。”
听到这里，沈木槿在心中暗骂，这个老女人！谁能贪这笔钱？最大的数目想必就被你拿去了，只进不出的貔貅，想必这原来的价格定是卖到了上千两，不过这三百两也算是意外之喜。
“妈妈心中念着自己，木槿自是感恩，只是毕竟是自己掉下里的一块肉，卖到那种地方去沈故的一生可就毁了。”沈木槿装作一番慈母心态，并不想把沈故卖了。
“你这孩子，说什么浑话，那孩子就是你天煞魔星，生来就是克你的，那种孩子就该丢得远远的”，林妈妈心中诽愎，平常也没见你喂过那孩子一口饭，这会子装什么？
林妈妈还是舍不得这笔生意，咬着牙道：“妈妈也是看你在这楼里受苦，想让你早点出去，要不这样，妈妈出私房钱补贴你，就按三百两给你，这卖身契妈妈送你了！这样你看如何？”
“妈妈果真还是疼女儿的，要不明日就把钱给结了？这楼里待了二十多年，也想出去看看。”沈木槿见好就收，知道这是面前人的底线，如果再拒绝下去，难保连这三百两都没有。
两人各怀着心思，想把这件事给快点给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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